“冒頓已死!”
“冒頓已死!”
在白登山之戰后三天,捷報連同冒頓的頭顱尸一起被送到了平城,在此停駐的十萬大軍,皆呼萬歲!
殺死冒頓者為匈奴的右大將,如今他已自立為新的單于,這位新單于倒是很上道,不但獻上冒頓首級,還答應將掠草原的中原民眾送回,以求得大秦的原諒,承諾他們會退出北假、云中,遠遁漠北,不再南返——匈奴在害怕,怕黑夫要對匈奴趕盡殺絕,如今損失大半青壯的匈奴,已經在山以南站住腳,招架中原的討伐。
面對右大將的恭順,黑夫卻問負責典屬國事務的婁敬。
“白登一戰后,匈奴還有多活著的王、將?”
婁敬稟報道:“還活著的,有左谷蠡王,左大都尉,右大當戶,右骨都侯幾人,皆為我軍所捕,關押在白登山下。”
“據你觀察,這四人中,哪兩個更老實。”
婁敬的業務能力還是很強的,他前些年奉命如代地時學過匈奴語,已將這幾人的家族、過往都打探清楚了:“左谷蠡王、右大當戶和右大將一樣,皆是孿鞮氏之裔,而左大都尉則為蘭氏,右骨都侯為須卜氏,要論恭順,自然是后兩人……”
黑夫了然:
“放了他們。”
“再讓奉常刻印,我要封那左大都尉為歸義都尉,西部單于,大漠以南,居延以北,山以西,殘余的匈奴人,歸其統轄。右骨都侯為向化都尉,東部單于,大漠以南,山以東,長城以北,歸其統轄!”
“至于苦寒的漠北,大秦鞭長莫及,便留給右大將去吃沙子罷!”
婁敬奉承道:“夏公妙計,草原分則弱,合則強,使三單于并立,則匈奴必裂,相互攻戰,而中原可漁翁得利!”
這還沒完,黑夫繼續定策道:“一同冊封的,還有逃到烏桓山、鮮卑山的東胡部落,開春后派人去探索尋找。”
“還有北海之地,臣服于匈奴的渾庾、屈、丁零、鬲昆、薪犁之國,也要想辦法讓商賈過去,各授予印綬,封為屬國都尉。”
地圖開疆誰不會,別管能否實際控制,先趕把法理確定下來,將這幾百萬平方公里土地的“自古以來”留給后世子孫……
“以上諸胡部單于、大人、都尉,若愿臣服,皆為大秦屬國,送質子朝,每年向中原繳納皮羊牛馬若干!”
被放走的兩個匈奴貴人,還有飽匈奴迫的東胡和丁零諸部,能抱上秦的大,應該會歡呼雀躍。
末了。黑夫卻想到一時,出了玩味的笑,問婁敬道:
“婁敬,你覺得,讓匈奴貴人送來朝,嫁與列侯子孫為妾,以促進夏胡睦鄰友好,就‘和親’,何如?”
豈料歷史上,最先給老劉出主意搞和親,讓他認冒頓做便宜婿,高舉“為了和平,陛下做單于外公又有何不可”大旗的婁敬,此刻卻十分反對和親……
他作揖道:“臣以為不妥,古人云,夫婚姻,禍福之階也。由之利則福,利外則取禍,故君王列侯,可與同族婚配,而不宜納異族。”
“昔日春秋之季,南蠻與北狄侵,周襄王竟也依仗赤狄,討伐不尊王命,箭王肩之鄭國。”
“事后周襄王激狄人,竟打算娶狄人子為王后,大夫富辰勸諫他勿要親近戎狄而離棄宗室。周襄王不聽,乃以狄為后,豈料狄對禮儀的看法不與華同,厭惡襄王老邁,竟與周襄王之弟王子帶公然通。周襄王大怒,乃廢狄后,狄后竟與王子帶引狄人秦周,占領,周襄王出奔,終于釀大禍……”
黑夫眨了眨眼睛,長見識了,這件事他真不知道。
“前車之覆,后車之鑒,野未馴的母狼,豈能使之登堂室?”
且不說胡貌陋為中原不喜,再加上雙方禮俗不同三觀不一,就算一時爽快,事后也會有無窮的麻煩,此舉必然兩面不討好,起碼婁敬絕不愿意自己多一個胡生的孫子……
黑夫倒也從善如流,于是此事便不了了之。
倒是外頭,叔孫通等隨著后續大軍抵達的文士,一直于狀態。
他們游走在戰后的白登山附近,反復詢問士卒經過,并覺得冒頓授首的事,值得大書特書,在關東好好宣傳一下——六國族勾結匈奴寇,而救了燕代趙免遭胡虜肆的,不是什麼豪杰俠客,而是對天下一視同仁的夏公!
“這不只是秦軍對匈奴的勝仗,更是諸夏對胡人的完勝。”
“昔日有齊桓公齊桓公越燕伐山戎,破孤竹,殘令支,救燕黎民社稷。時隔五百年,又有夏公親征代北,力挫冒頓,殺胡十余萬,解救代地百姓數十萬,故曰,五百年必有伯者出!”
如今的霸主,自然是黑霸王了!
但在儒生眼里,霸道依舊不夠,得進一步升為王道才行!
還真是瞌睡來了枕頭,一匡天下后,接踵而至的便是遠人來朝!
叔孫通們將黑夫封匈奴三單于,鮮卑、烏桓東胡大人,以及北海諸屬國都尉一事,同歷史上唐虞、夏禹、湯、周公時的四方屬國來獻相提并論……
“昔者唐虞崇舉九賢,布之於位,而海大康,要荒來賓,麟在郊,而今夏公當政,亦是如此,此圣人在位之兆也!”
儒生們覺得水到渠,已經拳掌,乘著戰外戰的連續勝利,對夏公勸進了……
但有一件事,卻了從龍之臣們心里的一刺。
黑夫手下的將尉謀士們,此刻并未因匈奴的殘滅而放松警惕,依舊如臨大敵,他們覺得戰事尚未結束,一旦雪停了,隨時可能要再度北上。
因為這場仗,雖以秦軍完勝,卻出現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作為北伐東征的功臣,戰后的最大得益者,列侯是最不希此人出現的人,他們竊竊私語道:
“‘扶蘇’怎麼來了?”
……
“是我邀他來的。”
黑夫對已為心腹的“黃石先生”袒了實,雖然他早已宣布了扶蘇的“死訊”,將遼兵的實際掌控者說是劉季,但這點伎倆只能騙騙小老百姓,如張良等才智只士,心里門清。
“早在我滅楚北上時,便派使者走海路,給扶蘇送去了一封信,約他來代北一同獵狼。”
“我在信中對扶蘇說。”
“來則仍為故友……”
“臣還是以為,此乃畫蛇添足之舉,徒讓眾人心生不安!”
張良認為,沒有扶蘇,夏軍一樣可以大敗冒頓,至于能不能殺死他,純看運氣,倒是讓扶蘇在側,反而生出了許多變數,覺得黑夫是在給戰爭增加風險,皺眉道:
“若他不來,或者來了反助匈奴呢?”
黑夫一邊著兩條犬,喂它們吃來源可疑的,一邊道:
“那便是敵人!”
黑夫甚至哼唱了起來:“朋友來了有酒,敵人來了有刀槍……”
他為此做了充足的準備。
“膠東一線,尉帶著海船舟師,隨時準備,可以北渡遼東。”
“而廣郡一線,沒有北上進攻匈奴的軍隊,也在秣馬厲兵,只等雪化,便可越過已投降于我的漁郡欒布,向遼西進發!”
“好在,他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扶蘇。”
黑夫站起來:“準備準備罷,我要邀約扶蘇,前來赴宴。”
“我二人的恩恩怨怨,是時候做個了結了!”
張良道:“他若來,夏公又要如何置?如臣一般,讓其匿份?但但扶蘇與我可不同,他是秦始皇帝的長子,秦之社稷的正統繼承者,豈會甘心為夏公臣屬?”
“而若是殺之,扶蘇卻又能分清大是大非,一旦屠戮,就要連同其屬下數萬卒一同抹去……”
在張良看來,順著先前宣布的扶蘇死訊,讓這個人從此消失不見,或許是最好的方式。
在這件事上,黑夫卻不他人置喙:“我自有打算,可兩全其。”
“是何辦法?”張良追問,心中有些不安。
“自然是……”
黑夫抬起頭,從容笑道:“推賢讓能!”
……
PS:第二章在12點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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