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厲面淡淡，落在林中，未落下，右手一抖，噬魂魔棒從袖中飛出，在腳下盤旋一圈，也沒有聽見什麼異響，轉眼之間，這方圓六尺的地方裡，所有的樹木、灌木、荊棘突然全部枯萎了下去，轉眼變作枯枝。

而隨著噬魂飛回手中，鬼厲清晰的覺到一縷縷細細的冰涼氣息在黑的棒中遊走。

小灰歡喜地了一聲，從他肩上跳了下來，往林子深跑去。

鬼厲抬頭看了小灰的背影一眼，自從去了南疆一趟，特別是小灰變之後，牠的食量就開始急遽變大，老是想著吃東西。

夜深沉，夜風從原野上吹來，在這片山林上頭吹過，樹林發出波濤一樣的聲音，無數影一起搖。

鬼厲緩緩在地上坐了下來，慢慢閉上眼睛，周圍的樹影在他臉上掠過，黑暗中，他如沉默的靈。

不知過了多久，遠約傳來一聲低吼，隨即消失無蹤，鬼厲微微皺眉，睜開眼睛，但子並未移，果然片刻之後，附近灌木叢中一陣抖，卻是猴子小灰跑回來了。

尖利煩人的荊棘對小灰來說，似乎本就不放在眼中，許多時候牠都是直接踩了過去，跑到近，鬼厲看清了牠，只見小灰一只手放在口，果然是抱著幾個野果，但另一只手卻拖在後，好似拉扯什麼東西一樣。

鬼厲不由得有些奇怪，向牠後看了一眼，倒是吃了一驚。

只見影之中，小灰竟然是拖著一只模樣的東西跑了回來，看那個子還不小，比小灰大了許多，但小灰拖起來卻十分輕松。

片刻之後，小灰已然跑到了近，呵呵一笑，首先將野果放下，隨即手一揮，“砰”的一聲悶響，一大塊的東西摔在面前。

那是一只年的野豬，個頭極大，只怕站起來比小灰還要高，但此刻見野豬頭上破了一個，上流，已然是死了。

鬼厲向那傷口看了看，見傷口猶新，怔了一下對小灰道：“你捉來的？”小灰咧一笑，同時指了指野豬，又指了指鬼厲。

鬼厲歎了口氣，笑了一下道：“我不。”

小灰抓了抓頭，三只眼睛一起眨了眨，隨即指了指野豬，又指了指自己。

鬼厲倒是被牠逗的忍不住笑了一下，一時心中沉重之意去了不，微笑道：“好罷，我幫你。”

小灰登時喜笑開，顯然知道鬼厲的手藝非同小可，正是自己的最。

鬼厲一挽袖子，並指如刀，在野豬肚皮上輕輕一劃，登時將堅韌的豬皮劃了開去，只見他作練，兩三下將野豬剝皮去骨，又飛起找了個有泉水的地方將豬洗淨回來，支起木架生起火，開始烤豬了。

火漸盛，小灰和鬼厲的臉都被火焰照得有些紅暈，小灰這時早就把幾個野果吃的幹幹淨淨，此刻眼睛就盯著火焰上頭漸漸冒出香氣的烤豬。

鬼厲從腰間慢慢拿出自制的各種調料往上加了點，又找出香油小瓶，開始往豬上輕輕滴灑。

香油順著豬緩緩流，到下邊火焰炙烤，慢慢滲了裡。

很快的，豬表面開始變淡淡的金黃，豬本滲出明的油滴，人的香味隨即飄散開去。

火輕，照亮了猴子和人的臉龐，也照亮了周圍小小的空地樹木。

高高的樹林倒影晃著，仿佛有風呼嘯。

鬼厲著面前燃燒的火焰，漸漸出了神，而小灰則一副垂涎滴的樣子看著烤豬，耳捉腮，不時跑到旁邊折些木枝加火中。

寂靜的空氣中，彌漫著奇異而人的香味。

樹林深，忽地傳來一聲低低地吼：“吼啊！”那吼聲低沉而有力，似乎離得很遠，但仍然清晰地傳了過來，一肅殺之意迅速彌漫開去。

鬼厲猛的從沉思中驚醒，眉頭緩緩皺了起來，子沒，但目漸漸深沉，向吼聲響起的那個方向。

小灰則颼的一下跳上了鬼厲肩頭，面上也沒有什麼懼怕神，同樣回頭看去。

火焰中“劈啪”響了一聲，一樹枝裂開來，野豬的香味更濃了。

三尺之外，便是黑暗的樹林，林上的風似乎突然大了起來，呼呼作響，那一聲低吼響過之後就再無聲息，但那冷冷肅殺之意卻幾乎以有形之質向這裡迅速靠了過來。

鬼厲的眼中瞳孔微微收，眉頭皺得更。

“劈啪！”另一小樹枝，終於也裂開去。

突然，正在呼嘯的風失去了聲音，整個樹林瞬間仿佛靜止一般，再也沒有任何聲響，黑暗中的前方，茂的樹林和纏在一起的荊棘，突然向兩旁倒了下去，現出了一條狹窄但容一個人走路的通道。

一個著鮮豔綢衫的年，面容英俊的幾乎是帶些妖豔的覺，從黑暗中一步一步走了出來。

一片夜之中，他竟是如此的顯眼，仿佛周圍就是因為他而發亮起來。

鬼厲沒有起，沒有作，依然坐在地上，目直視這個年。

那個年看了看鬼厲，隨即目落在小灰上，微微一怔，“咦”了一聲，道：“三眼靈猴！”鬼厲沒有說話，小灰卻忽然“吱吱”了起來，很是惱怒的樣子。

幾乎是在小灰嚷的同時，剛才那個低沉的吼聲再一次地響了起來，所不同的是，這一次的吼聲是直接從年的背後響起的。

“吼啊……”隨著這低沉而有力的吼聲，那個神自若的年後，從他的肩膀緩緩升起一個猙獰之極的怪頭，四只眼睛，上下兩對分列臉側，若銅鈴。

極大，幾乎和臉一樣寬闊，張口之間，可見滿口都是利齒，尤其是在口外的六支鋒利獠牙，更是可怖之極，在場中火焰的微下，約可見點滴口涎從牙間滴落，落在怪灰黑滿是皮疙瘩的皮之上。

鬼厲的臉終於變了變，緩緩站了起來，冷冷道：“饕餮？”那年還未回答，眼還在鬼厲上打量，忽地似有所覺，轉眼向饕餮（注一）看去，不由得一怔，只見這只惡一向兇狠的目此刻更增添了十分貪婪，但目標卻不是鬼厲與小灰，竟是地上正在燒烤的野豬。

空氣中到飄散著烤人的香味。

年忽地笑了笑，對鬼厲道：“你的手藝不錯啊！我說怎麼今晚饕餮躁不安，想不到是被你吸引過來了。”

鬼厲淡淡道：“饕餮雖是上古惡，兇猛迅疾，但向來貪吃，一只烤豬算不了什麼。”

年搖了搖頭，道：“不然，我這只饕餮可是與眾不同，一般食早就不放在眼中了，想不到居然被你這看似糙的燒烤給饞這樣。”

此刻果然如那年所言，饕餮似乎對這只烤豬特別青睞，齒之間口水狂流，順著牙流了下來，忽的一聲呼嘯，饕餮從年肩上跳出，化作黑影，撲向火焰。

不料灰影一閃，“吱吱”之聲憤怒響起，竟是小灰橫空而出，擋在烤豬之前。

饕餮“吼啊”一聲低吼，落下地來，現出真，只見牠四足利爪，軀看去至比那野豬大了四倍，最奇怪的就是脖子極長，往上升起，幾乎將軀拔高一倍。

小灰與牠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得可憐，但不知為何，饕餮竟似乎對小灰有些忌憚，不敢大意，只是又舍不得前方食，當下口中低聲咆哮，表也漸漸變得猙獰起來。

鬼厲看了那兩只為了烤豬惱怒對峙的異，忽道：“這野豬還沒烤完，味道也不到火候，你們爭什麼爭？”他這話說得莫名其妙，連那年也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但那兩只對峙的異卻起了反應，饕餮四只眼睛瞪著小灰，小灰還以三只眼睛圓睜，兩只異七只眼睛瞪的一個比一個大，片刻之後，小灰對著饕餮“吱吱”了幾聲，出牙齒，隨即向後跑了幾步，一屁坐在鬼厲旁，眼睛直盯著烤豬。

饕餮四只眼珠隨著小灰作而晃，當小灰坐下之後，這只惡“吼啊吼啊”了兩聲，竟然不可思議地也慢慢走到火焰的另一頭，後收起，前輕擺，居然也在火焰前邊趴了下來，只是裡的口水，仍是不由自主地流了出來，看著可怖之餘，卻還有幾分好笑。

那年看著饕餮坐下，慢慢走了過來，也不在乎地上骯髒，就在饕餮邊坐了下來，看著鬼厲，微微一笑，道：“閣下是哪位高人，想不到竟然有這般手段，讓饕餮都可以暫時下兇？”鬼厲也不看他，坐了下來，目輕飄飄又回到火焰之中，道：“你我深山偶遇，何必知道姓名，區區一只烤豬，果腹而已。”

年著鬼厲看了一會，忽地大笑，笑聲嘹亮，驚起遠夜鳥無數。

“說的好，說的好。”

他輕輕擊，面有意外贊賞之，道：“好一個不過果腹而已。

說起來天下蕓蕓眾生，終日忙來忙去，豈不也只是為了果腹而已。

如此說來，你說所謂之‘人’，豈不是也和我這饕餮惡一般，並無分別了麼？”鬼厲將烤豬輕輕翻轉，豬上的香油味道登時濃鬱了起來，勾引得對面的饕餮一陣躁，但不知是為了品嘗味還是什麼，這只除了兇猛之外還以貪食著稱的異竟然忍了下去，而同時小灰狠狠瞪了牠一眼。

火焰靜靜燃燒，倒映在鬼厲的臉上，他緩緩道：“人還有不同。”

年道：“什麼？”鬼厲道：“恨仇，人有覺。”

年大笑，道：“豈不知眾亦有覺，你殺了這只野豬，當知野豬痛苦畏懼，如我殺你，你亦如豬。

眾生本是平等，何來人之分？”鬼厲抬眼，看著年，道：“有分別。”

年目淩厲，道：“何分別？”鬼厲道：“我平生有大憾事，日夜鏤刻於心，生不如死，卻又不能不生。

生則尚有期，死則為背怯弱之人。

此等仇，豬如何能有？”年一怔，眼中淩厲之漸漸消退，隨即臉上出現的是異樣的神。

注一：饕餮：《神魔志異．異篇》：神州極南有惡，四目黑皮，長頸四足，兇悍，極貪吃。

行進迅疾若風，為禍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