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熱，壽康宮，幾名宮立在太後側打扇，雖涼風習習，太後仍覺悶熱，於是對旁的宮吩咐了幾句，對方很快捧著一隻造型別緻的箱子出來。

「此為何？」吩咐了幾句，對方很快捧著一隻造型別緻的箱子出來，太後道：「皇上一片孝心，特命務府打造了一隻冰箱子送來，倒是十分便利，」

箱子開啟，裡麵鋪著一層冰塊，冰塊上碼放著一粒粒冰葡萄，深紫的葡萄皮上掛著一層霜雪。

太後撚了一粒吃了，頓時渾孔都舒展開了，臉上浮現出一微笑道：「這天氣真是一日熱過一日，真的不同我去暢春園避暑？」

裕太妃嘆了口氣：「人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弘晝這一場大病幾乎去了半條命，我心裡擔心的很，還是留下陪他養病吧！」

太後點點頭：「你這一番慈母心腸，但願弘晝能牢記在心。」

「太後娘娘，弘晝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後悔極了！」裕太妃意有所指道，「若非還起不來，早就宮請罪來了！」

這一次太後卻沒有點頭，而是充滿深意地看了一眼，然後輕輕搖搖頭：「皇上顧念兄弟之，一力維護弘晝，與宗室們鬧得很不愉快，這陣風頭還沒過去，你讓弘晝就留在府裡養病，輕易不要宮了。」

「可是……」裕太妃還想在這件事上糾纏，太後的臉卻立刻冷了下來，淡淡道：「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裕太妃言又止，終究不敢再開口，行禮告退。

待出了壽康宮，心中的怒氣便再也按捺不住，浮到了麵上。

「都是那賤人惹出來的事！」裕太妃絞著手中的帕子道，「害得弘晝大病一場，連帶著被太後厭棄！」

旁侍也在那火上添油：「太妃，魏瓔珞極善諂，哄得皇後服服帖帖，親自在皇上麵前替擔保，聽說那冰箱子就是用來討好主子的，還在紫城裡流行起來，現在各宮都吩咐務府加趕製呢！」

「哦，可真是聰明伶俐啊！」裕太妃聽了，腳步一頓，繼而冷一笑道，「百靈，你馬上去一趟長春宮！」

百靈：「太妃的意思是？」

「借人？」

長春宮，皇後驚訝道。

「是。」爾晴道，「裕太妃派人過來，指名道姓，要借瓔珞過去。」

皇後搖搖頭。

「娘娘可是要回絕們？」爾晴道，「奴才覺得不妥。」

「有何不妥？」皇後不悅道，「你明知裕太妃因和親王一事怪罪瓔珞，還要讓去？」

「可是，皇後娘娘。」爾晴解釋道，「裕太妃早有明言，要瓔珞去指點宮們冰箱子的用法，要求合合理，奴才如何拒絕？」

「那就說瓔珞病了，為免將病氣過給貴人，此事就免了吧。」皇後想了想，道。

「但總有病好的那天。」爾晴道，「而且這一次病，下一次還病麼？這不是公然戲耍裕太妃？娘娘，裕太妃常年伴著太後住在壽康宮，又是和親王的生母，在宮裡頗敬重，您若公然戲耍，麵子上怎麼過得去？隻怕原先隻是想出一口氣，到最後，卻是要……」

不說下去，皇後卻能猜到要說什麼。

麵子比裡子重要，這也是貴人們的通病。

有時候為了找回麵子，寧可挨罰也要殺一兩個人。

「哎。」皇後頗無奈，隻能道：「瓔珞過來吧，本宮囑咐幾句。」

雖然得了皇後不提點，但接下來的路還是要魏瓔珞自己走，如同走在浮冰之上，浮冰下就是萬丈深淵，必須小心翼翼，慎重選擇下一個落腳的地方。

「這裡。」壽康宮偏殿，魏瓔珞指著冰箱子下方道，「在這裡留一個小孔，可以讓融化的冰水能順利流出，再在下麵放一隻小盆，冰水可以降低整個屋子的溫度。」

裕太妃笑了起來：「為了討好主子，你可真是費勁了心思啊！」

這話，著骨的嘲諷，以及毫不掩飾的不懷好意。

魏瓔珞不與爭辯，更不在這裡多呆，隻當沒聽見剛剛說的話，道：「裕太妃，冰箱子的用法已經講完，奴才先告退了。」

卻聽見砰的一聲，循聲去，隻見兩個太監走了進來，然後反手將門給關死了。

魏瓔珞緩緩回過頭來：「裕太妃，您到底想幹什麼？」

裕太妃危險的瞇起眼睛，忽厲聲道：「我還要問問你，送一顆頭顱來，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想要惡人先告狀，魏瓔珞卻也不慫。仔仔細細，上上下下打量一會，魏瓔珞忽笑了起來：「人人皆知裕太妃篤信佛法，夏日連花園都不去，生怕踩死一隻螞蟻，可誰又知道，你慈悲的麵容下藏著一顆豺狼的心，不殺了我姐姐，還想殺我泄憤！」

見這樣輕易就猜出了自己心中所想，裕太妃反而高看一分，不過有些事，即便被說中了，裕太妃也不會承認，當即冷笑道：「你說我殺了你姐姐？汙衊太妃是什麼罪，你心裡可清楚？」

「是不是汙衊，太妃心裡更清楚。」魏瓔珞怡然不懼道，「那日太妃曾說去過和親王府，明白了事的來龍去脈，可當時弘晝昏迷不醒，又是誰告訴你真相呢？隻有一個可能，殺死姐姐的人就是你……嗚！」

一隻手按在魏瓔珞後腦勺上，猛地將按眼前的冰箱子裡。

「嗚——」

碎冰渣子刺在臉上，掙紮間一粒粒葡萄被碾得碎，化作紅水，將整個冰箱子，將魏瓔珞整張臉染得紅。

眼見魏瓔珞的掙紮越來越無力，按在後腦勺上的手終於鬆開。

「呼，呼……」魏瓔珞慢慢昂起頭，鮮紅如的水沿著的下不停下落，略顯狼狽地著對麵的裕太妃。

「說得對。」裕太妃搖著手中扇子，對愜意一笑，「你姐姐的確是我殺的。」

魏瓔珞一聽，條件反的要往麵前沖，可後兩名太監卻死死按著的肩膀，像砧板上的魚一樣，彈不得。

「知道我為什麼要殺嗎？」裕太妃緩步來到麵前，「因為勾引弘晝，是個天生的賤人！」

「住口！」魏瓔珞罵道，「明明是弘晝膽包天，你卻怪罪到姐姐上，本是顛倒黑白！」

「想飛上枝頭做凰的人太多了，難道要怪梧桐枝太高嗎？」裕太妃冷笑一聲，「沒有你們這些爬床的包賤人，弘晝纔不會落到如此地步！今日你來，不過是要告訴你一件事，好好聽清楚！」

一名太監揪住魏瓔珞的頭髮，如同提著待售的魚一樣，將頭顱提起，憤恨不甘的麵孔展現給裕太妃看。

「你是皇後邊的紅人，又是給皇上侍疾染病的忠僕，我不能公然殺你，可你別忘了——」裕太妃用手中的扇子拍了拍魏瓔珞的臉頰，笑道，「你爹還風地當著管領，隻要我一句話——他的下場不會比你姐好到哪裡去。」

「你……」魏瓔珞一個字沒說完，後頭的太監就一用力，將摔在地上。

渾骨骼都疼，疼得一時半會居然爬不起來。

「從今往後，你給我夾起尾做人，再犯到我手上，不摘了你的腦袋，還要你魏氏全族陪葬。」裕太妃的聲音在頭頂輕飄飄響起，最後飄落下來的，還有一張拍打過臉頰的宮扇。

裕太妃嫌棄的姐姐，也嫌棄，連帶著用來拍過臉頰的扇子，都覺得臟。

從宮手中接過帕子，慢條斯理地了手，裕太妃看也不看地上的魏瓔珞，隻淡淡吐出兩個字：「滾吧！」

魏瓔珞渾渾噩噩地回了長春宮，前腳剛進院，便聽見裡頭人聲嘈雜。

但見繁花如錦，落花下一條長茶幾，茶幾上放置著十來隻小瓷碗，或白或綠，或素或彩，幾朵花瓣飄在碗麪上，十幾名小宮繞在瓷碗前，正在玩丟針遊戲。

雖草草整理過一番，但魏瓔珞此刻的模樣依然憔悴不堪，抬手了臉，覺得袖子上仍殘留著葡萄與屈辱的味道，於是輕手輕腳，正想著不引人注意地回西耳房，卻聽爾晴一聲：「瓔珞，你回來了，過來過來！」

幾個相的小宮甚至跑過來，一個扯左邊袖子，一個扯右邊袖子，將拉到了人群中。

魏瓔珞無可奈何：「你們在玩什麼？」

「你可真是貴人多忘事。」爾晴笑道，「今天是七月七，兒節，我們大傢夥兒在乞巧呢！」

魏瓔珞瞥了眼茶幾，心道原來如此。

把針南北向放在水麵上，如果太能從針孔穿過去，織就會保佑投針者有一雙巧手。

幾個小宮前後試了試，無一例外，針都沉進了碗底。

「瓔珞，你來試試吧。」爾晴將一枚針遞了過來，「你的手最巧，定能功。」

魏瓔珞對乞巧一點興趣也無，但在眾人慫恿之下，不得已接過針，針尖剛剛到水麵，水波一盪，水麵上竟浮現出裕太妃的臉。

「你姐姐的確是我殺的。」笑，「知道我為什麼要殺嗎？因為勾引弘晝，是個天生的賤人！」

魏瓔珞手一抖，銀針立時沉進水底。

四周沉默一瞬，最後是魏瓔珞先打破沉默，麵平靜道：「我再試一次。」

針水麵，裕太妃的麵孔又再次浮了出來。

「你爹還風地當著管領，隻要我一句話——他的下場不會比你姐好到哪裡去。」

魏瓔珞手一抖，針影又歪了。

爾晴眼尖心細，略微皺了眉頭道：「瓔珞，你沒事吧，怎麼手一直抖。」

魏瓔珞一垂眼，這才發現自己的右手在不停打抖，握住自己的右手，麵無表道：「我沒事，讓我再試一次。」

針又沉下去了。

「我再試一次。」

這一次也一樣。

「我再試一次。」

……

月影橫斜，蟲鳴四起，不知不覺，院子裡已沒了人，隻餘魏瓔珞一個立在茶幾旁，不依不饒的往水裡頭投著銀針。

「我再試試一次。」魏瓔珞喃喃自語道。

旁無人回應，回應的隻有再次浮上水麵的那副醜惡臉。

「從今往後，你給我夾起尾做人，再犯到我手上，不摘了你的腦袋，還要你魏氏全族陪葬。」裕太妃過水麵，似嘲似諷的對笑，「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