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天氣越來越冷，年關愈發接近。

臘月初的時候，下了一場雪，朝廷許多衙門都已經封門，但五城兵馬司卻加了巡邏——年關年關，對於富家弟子而言，過年是好事。

可對於普通人而言，年關，真的是一個大關。

貧苦之家，一場大雪下來，要麼凍死，要麼死。

往年每年冬季的時候，五城兵馬司都能在道旁或者一些屋發現一些死去多時的百姓。

這還是順天府這種皇城腳下，難以想象其他地方，到底是何等的場景。

顧青對於江湖人心狠手辣，但對於尋常百姓卻很是寬容，雖於心不忍，但畢竟隻是一人之力，縱然武功高強，也不能幫得了所有人。

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家門口支一口大鍋，讓府裡的丫鬟每日早晨和下午施粥，散給窮苦百姓。

不過詭異的是，施粥了幾日後，丫鬟婆子稟報說冇有百姓來領取食。

這讓顧青有些愕然。

但他轉念就想明白了——還是自己上這聲飛魚服，讓百姓害怕。

哪怕死，也不敢來領他的粥吃。

顧青也是苦笑不已。

眼下已經臘月，朝廷裡也發下來獎賞，顧青為錦衛指揮使，雖無實際的正三品職，卻衙門卻按照正三品發放。

不僅如此，連皇帝也念著他，賞賜了不宮裡的寶貝。

外加底下的孝敬和其他各衙門員的禮品，雜七雜八收了一大堆，整整裝滿了一個庫房。

值得一提的是，每一個禮品送過來，小一伊都要親自放到庫房裡，並且清點清楚——顧青也不知道數不數的清，反正看起來寶貝的。

倒像是一個小財迷。

顧青也冇手，任由開心。

“這是賞賜給你們的紅包，這一年辛苦你們了！”

院中，顧青封了幾個紅包，給府裡的丫鬟婆子。

“多謝老爺，多謝老爺！”

聽到這話，幾個丫鬟婆子連忙道謝，隻是卻一時猶豫，不敢去拿紅包。

看著們的表，顧青知道他在想些些什麼。

若是以往的話，也懶得解釋，但這些時日心舒暢了不，不免多說了幾句：“我知道你們都怕我，本是錦衛指揮使，在外人眼中兇名赫赫，不過你們是我府裡的丫鬟婆子，倒是不用多麼懼怕。”

“你們是我府裡的人，出門在外打的也都是我顧青的名號，隻要好好做事，不吃裡外，老爺我也不會無緣無故的去害你們，甚至做得好，若是家中有人願意來錦衛當差，本也能酌填補進去！”

聞聽此言，在場的丫鬟婆子頓時就愣住了，接著卻麵不可思議道：“老，老爺，這是真的？”

說完，其中一個婆子似乎覺得話說錯了，連忙磕頭道：“我們，我們不是這個意思……多謝老爺，多謝老爺！”

其餘幾人也都是連忙磕頭。

“行了，紅包就拿著吧，以後在府裡好好做事，若是家裡遇到什麼難事，也能用我的名頭，隻是切記不可藉此仗勢欺人！”

將紅包分給幾位婆子，顧青擺擺手讓們散了。

幾個丫鬟婆子又是磕頭道謝，然後這才歡天喜地的做事去了。

以往顧青經常不在家裡，這些丫鬟婆子不清顧青的脾氣，乾什麼事都是戰戰兢兢，生怕惹得不高興被打錦衛，到時候生死難料。

但如今顧青這一番話，可謂是讓們心中大定。

隻要好好做事，不但好不了，以後有機會還能填補進錦衛……錦衛雖然對普通人而言兇名赫赫，不敢接。

可若是能加進去，那就另當彆論了。

……

“新年快樂！”

順天府顧宅，顧青舉起杯子，笑著喊出一句。

小一伊雖然不懂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但想來應該是祝福，是以也舉起杯子，和顧青了一下。

顧青一飲而儘，小一伊則是淺嘗輒止。

喝完酒，便坐在一起吃飯。

年夜飯，顧青並冇有讓婆子做一大堆飯菜，而是弄了一個銅爐鍋，圍在一起涮火鍋吃。

此時已經有這種類似火鍋的銅爐，但並冇有大範圍普及。

一般都是尋常百姓才這樣吃，富貴人家或者宦世家為了彰顯禮儀，還是分桌。

但顧青卻冇有這個顧忌，一來是不在乎，二來還是懷唸的。

屋外寒冷，屋卻是熱氣騰騰。

顧青和小一伊一起撈著牛羊涮著吃，雖小一伊並不說話，隻能比手畫腳，但因為銅爐熱氣升騰的緣故，還是顯得很熱鬨。

許是睹思人，涮的時候，顧青歎了一口氣道：“小一伊啊，想當初你老爺我以前最吃的就是火鍋，經常呼朋喚友，一大桌子人坐在一起，熱鬨的很！”

“小時候記得有一年過年也是和父母一起吃火鍋，隻可惜啊，後來就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一邊喝著酒，顧青打開了話匣子：“小一伊啊，在我的家鄉，有能在天上飛的鐵鳥，還有能在地上跑的鐵車，不用馬車拉也不用人拉，速度可快了！”

“從順天府到應天府啊，幾個小時就到了！”

“還有一個小盒子，能夠讓人千裡之外聯絡到另外一個人，隻可惜啊……”

“回不去了……”

他說著，小一伊吃著。

一邊吃，一邊歪著頭傾聽，眼中出迷茫。

恰在此時，外麵忽然傳來雜的聲音。

“大人，兄弟們來了！”

“大人開門啊，開門啊，兄弟們來找你了！”

“大人快開門，我們知道你在家！”

……

一個婆子連忙去開門，打開門一看，卻發現郭心遠、應含、楚休、陸文忠、絕無神、方南、胡桓和葉開全都在。

“你們怎麼來了？”

幾人走了走來，顧青循聲去，頓時不由詫異的問道。

“嘿嘿，這不是過年了，兄弟們都是孤一人，我們知道大人也是一個人過年，家裡就一個小侍，所以這不是尋思著一起過年嗎！”

應含嘿嘿一笑，說道：“大人，可不能趕我們走啊！”

“說的哪裡話，既然來了，那正好，一起來吃吧！”顧青出笑容。

雖有些詫異，但他們來了，心裡還是很高興。

招呼他們坐下，然後讓丫鬟添了碗筷，便一起坐下圍著銅爐鍋涮火鍋吃。

這麼多人一來，氣氛頓時就熱鬨了起來。

一起舉杯，推杯換盞，酒過三巡，暈暈乎乎間，大家的話匣子就打開了。

紛紛說著這一年來的經曆。

“哎，你們是不知道啊，想當初你們還冇有在大人麾下的時候，大人被那百戶林英欺，領了一個送死的活……”

郭心遠喝了一些酒，也不知是熱的，還是醉了，臉有些紅，扯著嗓門到：“咱們大人那是誰啊？豈能忍得了這氣？回過頭來就打上百戶所，直接把那林英給乾了！”

“乾得好！”

“大人就是解氣！”

“恨不能親眼所見！”

“老郭你可是有福了，第一個就跟著大人！”

……

幾人紛紛附和道。

“那可不？”郭心遠一梗脖子道：“咱老郭是誰？慧眼識珠，一看就知道大人不是池中之，將來那肯定不是一般人！”

“那林英小小百戶，擋著咱們大人的路，豈能不落得灰灰下場？”

其餘之人對於郭心遠這位顧青手下的頭號馬仔也很麵子，紛紛附和。

“說的是，說的是！”

“老郭你是有眼，我應含佩服！”

“聽老郭說起這個啊，我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想當初大人來千戶所的時候，我居然還了殺心……”胡桓瞇著眼，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那都是過去了，老胡你再說這個可就冇意思了！”

“來來來，喝酒！”

“對喝酒，咱們喝一杯，老胡你喝兩……算了，喝三杯吧！”

“對對對，三杯！”

“雖然早就過去了，但怎麼說也要陪個罪不是？！”

……

氣氛熱烈，轉眼間，時間已經到了午夜。

小一伊還小，又喝了酒，撐不住困了，顧青便將抱到床上，心的蓋好被子。

隨後並冇有回去，而是走到了院中。

外間下著大雪，鵝般飄落。

目所及之，天地一片潔白。

這一夜，順天府家家戶戶點燈，整座城恍若不夜天。

外間，寒冷刺骨，顧青卻覺不到毫。

屋，熱氣騰騰，傳來郭心遠他們的鬨笑聲。

這一刻，天上明月高懸。

雖不是月圓，卻明月如勾，異常明亮。

這一刻，有萬家燈火自在長明。

這一天，是千裡家園團聚之日。

顧青含笑聽著他們喝酒說話，恍惚間，似乎聽到了有一個聲音響起，傳來一道悉而又略顯陌生的聲音：“朋友們，我想死你們了……”

他忽然想到了以前。

在這個時候，或許那個世界的人們也同樣在團聚吧！

他想到那個世界，天上飛的鐵鳥，地上跑的長龍，道旁的路燈，不夜的廬州，以及無數普通而又不普通的尋常人……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新年快樂！”

顧青抬起頭，輕聲說道。

月照及在他的臉上，竟然映照出淚痕。

他竟然不知不覺間，淚兩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