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烈的，被厚厚的林阻隔，只能從樹葉的隙，灑下朦朧的金黃亮。

林中極靜，唯有越野吉普車在小道上劇烈顛簸的聲響。悶熱的空氣，更加重了人的暈眩疲乏。

陳北堯一共有三輛車，慕善和他就坐在第二輛車的後排。這一路陳北堯跟其他人一樣，警惕的注視著周圍靜，片刻也不能放松。

慕善著他沉靜的側臉。

他始終坐得筆直。仿佛天塌下來，他也會為遮風避雨。忍不住握他的手，而他頭也不回，舉起的手湊到邊，輕輕一吻。

仿佛在說，一切有我。

在雇傭兵站時，陳北堯就與李誠取得聯系。可李誠一直留在霖市坐鎮，即使立刻用關系派人接應，也無法突破軍隊的封鎖線；李誠也正在跟泰國方涉，但能不能來得及，還真不確定。

那也就意味著，他們很可能需要自己突圍，才能跟外圍的人馬匯合。

周亞澤仿佛消失了一樣，依然沒有消息。

現在他們行進的路線，正是泰國首領與君穆淩將軍駐地間的狹長地帶。這裡地形複雜，雙方軍隊也都駐紮在林外，逃的機會更大。

路越來越崎嶇。臨近中午，周圍更靜了。

大概是有些張，司機自言自語般低聲道：“這兒還滲人的……”

“砰！”槍聲破空，司機的聲音戛然而止。在同一瞬間，或者更快的時候，陳北堯猛的摁住慕善的背，伏倒在上！

慕善眼前一晃，恍惚只見司機腦袋一，整個人仿佛突然被定住，驟然往方向盤上一倒，不了。

越野車失去控制，猛的一個打彎，幾乎將所有人甩出去。慕善被陳北堯所護，只聽到他的頭和後背重重撞上車門！他一聲不吭抱得更，令不過起來。

車子一頭撞上路旁大樹，終於轟然停下。陳北堯和車上兩名保鏢立刻直起子。一名保鏢張道：“老板，怎麼辦？”

打死司機的子彈是從右前方來的，陳北堯神愈發冷肅，拿起對講機低喝：“下車！”

他推開車門縱一躍，轉接過慕善。

其他兩輛車的人也跟上來。盡管形勢嚴峻，但這些人訓練有素，全隨著陳北堯沉默的在林中穿行。

要是在平地奔跑，慕善肯定遠遠落在男人們後頭。但在山城小縣長大，跟大多數孩子一樣，從小漫山遍野的跑。現在林中穿梭，足夠敏捷，速度竟然不比男人慢多。偶爾有難以逾越，陳北堯手一拉，也就上去了。

一行人剛奔出數百米，後忽然傳來震耳聾的巨響！

眾人不約而同的伏倒在地，強烈的沖擊波隨著炸聲氣勢洶洶的席卷而來！漫天的煙塵令他們個個灰頭土臉。

慕善被震得陣陣發暈，勉力轉頭一看——留在原地的三輛車，被重火力轟得對穿，全部被洶湧的火焰包圍！

毫無疑問，這是對方的威懾。

直到此刻，慕善才真實的覺到——他們面臨的是一支訓練有素、殺人不眨眼的武裝部隊。

他們能逃出去嗎？

全速飛奔。

他們全速飛奔。

然而國殺手再厲害，如何比得上林中長大的泰國軍人？跑了有二十多分鐘，後樹林的靜和淩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終於，一聲極清脆的槍響！跑在最後的一名保鏢悶哼一聲，腳步一，撲倒在地！

陳北堯與一名心腹對視一眼，那心腹點點頭，厲喝道：“停下！”

眾人腳步一頓。

慕善心頭一跳——要火了！

不幸中的萬幸，是這一片地形足夠複雜。十來個人散布在幾塊巨石後，也將那名傷的保鏢拖過來。陳北堯、慕善、兩個保鏢，則伏低在一片地勢最高的低矮山坡後。

靜謐，可怕的靜謐。

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候對方冒頭，等候對方踏火力圈。

他們有多人？不知道；他們攜帶了什麼武？不知道。

約莫過了半分鐘，忽見三四十米外樹葉微。然後，幾個軍綠的瘦影，閃探頭出來。

這是前哨了。剛剛打傷保鏢的散彈，肯定也是他們。

陳北堯卻在這時朝大家打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緩緩抬起手槍，瞄準……

“砰！砰！砰！”三聲脆響，槍槍正中眉心。那幾個探頭的泰國士兵哼都沒哼一聲，倒在地上。饒是慕善知道他擅用槍，也沒料到槍法有這麼好。

被震撼到的不僅是慕善。前方樹林的靜明顯一，一時竟沒人再冒頭。

慕善瞬間明白了陳北堯的用意——這些泰國兵雖然驍勇，但為毒梟部隊吃香喝辣慣了，誰不怕死。他們一路追擊，自恃悉地形，一定能完勝。沒料到被陳北堯用手槍狙死了三個人。

比槍林彈雨更可怕的，是藏在暗的敵人——現在他們誰敢再沖鋒？

陳北堯卻在這時轉頭，對後的一名保鏢和一名傭兵道：“帶嫂子先走，我們斷後。”

慕善腦子剎那空白。

他要先走？

原來這才是他原地伏擊的目的？要拖住敵人，保逃？

不吭聲，將他的手握得更。

陳北堯盯著，白皙清俊的臉清冷得像凝了冰雪。他極堅定的掰開的手，力道又緩又沉。

在震驚的視線中，他抓住的手用力攤開，把自己的手槍放上掌心。甩手要扔掉槍，他卻強勢的將近乎僵的手指，一摁在槍上，要握。

慕善有片刻的呆滯——他竟然給槍？他竟然決意舍保護？他從來占有極強，現在竟然終於舍得，讓自己保護自己？

“我會來找你。”他不顧臉上浮現的驚痛，反而笑了，“你留在這裡幫不上忙。萬一被俘，首領不會殺我。那一百億存在你的戶頭，你逃出去，拿那筆錢換我。”

在這麼危難的時刻，他一反常態說這麼多，頭頭是道，卻只是要走讓活。他們都清楚，如果他落在首領手裡，只怕被迫出錢也不會放，一定被折磨致死！

慕善的神忽然極堅毅的冷下來。

“好，我走。”抬眸看著他，一字一句，“你不會有事。”

這固執的語氣，令陳北堯微微一怔。眸中閃過幾分忍容，最終卻只是安靜的一揮手。

所有人槍炮齊發，在此起彼伏的火線槍聲掩護中，保鏢和傭兵護著慕善，伏低子，轉潛後方的林。

高一腳低一腳，不要命的飛奔。

慕善腦海卻又想起陳北堯那清黑的雙眸——那忍的眼神，那明顯的容……

他剛剛，是想低頭吻吧？只是忍住了。

他他，舍不得，想吻，只是忍住了。

知道。因為也是。

覺得時間好像過去了很久，可低頭一看手表，才過了二十分鐘。

二十分鐘？讓一個人死，只需要一顆子彈，一秒鐘。

看著前方保鏢沉默的影，慕善腦海裡卻浮現陳北堯的影子。

一如十七歲時遇到的孤年，一如在榕泰頂層獨奏《天空之城》冷漠青年，他的背影清冷、料峭、孤寂。

原來他再城府狠，依然是世上唯一憐惜他的人。

一抬頭，看到前方是一條淺淺的溪流，水聲淙淙，水清亮。仿佛背後的廝殺已經隔得很遠，仿佛和他已經在兩個世界。

的腳步驟然停住。

安靜了。

林中安靜了。所有的槍聲，不知何時消失了。

結束了？

他說要讓逃出去，再拿錢贖他。可如果真的還能活，李誠也可以做到，本不需要。

保鏢和傭兵疑的停住腳步，在看到冷得嚇人的臉後，都是一愣。

“回去！”淡淡道，語氣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