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那句話之後,大殿裡空寂了一會兒。
然後,我聽見他起,從階上慢慢的走下來,一直走到了我的面前。我以爲他要說什麼,但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手牽著我的手腕,往前拉了一下。
我立刻蹙眉:“幹什麼?”
他說道:“你跟我來。”
說話的聲音裡也沒有毫生氣的跡象,甚至比剛剛還要更平靜一些,雖然我從來都知道他生氣的時候不必大發雷霆,也有的是辦法讓我生不如死,但這個時候,他的平靜倒是真的,就只是平靜而已。
所以,我慢慢的跟著他往前走。
往前走了沒幾步,就到了階。
他繼續拉著我向前走,我也只能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往上走,但是走到最後一步的時候腳下還是一絆,我趔趄的一下,一手就到了前面一個邦邦的東西。
有些冰冷,但覺得到雕花非常的。
我遲疑了一下,才意識到,那是龍椅。
他帶著我走到龍椅的面前來了。
我當然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個龍椅,過去在宮中曾經任職,也無數次的跟著裴元灝來到這個大殿,看到那金燦燦的龍椅,可是,這卻我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到這把世人無限嚮往的龍椅。
甚至,還手到了。
他鬆開了我的手腕,卻用另一隻手抓著我的那隻手,不顧我想要掙的力道,帶著我的手繼續著那張龍椅,慢慢的說道:“這是扶手,這是椅背,這是……”
他一邊說,我一邊著。
手下的這張龍椅,雖然象徵著至高無上的權力,在太多人的心裡都點燃熊熊的慾火,但它本卻是冰冷而堅的,甚至著,並不舒服。
裴元修一邊說著,一邊坐了上全。
然後,他抓著我的手往前拉。
我覺到不對,下意識的往後退:“幹什麼?”
“……”
他一言不發,仍然用力的拉著我,終於將我拉到他的邊坐下。
那冰冷的椅子,似乎散發著冰雪的寒意,一下子將我籠罩了起來,我只覺得整個人都要被凍僵了似得,有些僵的坐在那裡。
他轉頭看著我,兩個人坐在這把寬大的椅子裡,其實也並不擁,但相隔就不過咫尺,我能覺到他的目淡然,呼吸平穩,輕輕的說道:“覺怎麼樣?”
“……”
我遲疑了一會兒,才說道:“什麼?”
說完,我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在問我,做在龍椅上的覺怎麼樣。
既然已經坐下了,我也就不多想了,稍微的覺了一下,然後說道:“又冷又的,還不如藏閣裡的那個臥榻舒服。”
“你不喜歡?”
“我只覺得,我可能要折壽了。”
“……”
“原本就活不了太長,這一下,恐怕更是活不了幾天了。”
他聽到這句話,卻反倒輕笑了一聲,說道:“放心。”
“……”
“我會陪你。”
這句話說得我心頭微微一,但他自己卻好像本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往後退了一下,似乎在打量著我。
然後說道:“知道嗎,現在,這是我最寶貴的東西。”
“……”
我的心一沉。
而他又平靜的說道:“我曾經無數次的想過,想過這個時候,你可以在我得到江山,得到一切的時候,與我並肩而立。”
“……”
“我可以告訴你,這一切,都是我們兩個人的。”
“……”
“可是我沒想到——原來,我只能得到一樣。”
“……”
在龍椅上坐了一會兒了,我也平靜了下來,轉過頭去向他,輕嘆了口氣,然後說道:“你不是隻能得到一樣,你原本可以得到兩樣,甚至得到更多,只是你用的方法不對。”
他的氣息沉了下來。
“裴元修,你做了那麼多年的太子,你應該見過這個皇宮中的數次翻修,你曾經見過有工匠用一些兩三年就長的果木來撐做皇宮的樑柱嗎?”
“……”
“沒有吧。”
“……”
“匠人們用的,都是楠木。但是楠木很難找,因爲它長得慢,好幾年才長那麼一點點,能用來做樑柱的楠木,都是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
“……”
“它長得慢,但不是什麼都不做的,它在慢慢的長結實,這跟那些兩三年就長了的果木不同,果木一折就斷,可是這些楠木,卻堅如鐵石。”
“……”
“所以果木,只能送到廚房去當柴火,而楠木,忍下了那幾十上百年的寂寞,才能做撐天的頂樑柱。”
我說到這裡,輕笑了一聲:“其實,你曾經是太子殿下,當年讀過的書不比我,懂的道理也一定不,我跟你說這些是在班門弄斧,你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你只是——沒有經住。”
“……”
“如果你能像楠木一樣,好好的經營你自己的勢力,慢慢的安你治下百姓的民心,甚至對我——你稍微有一點耐心,而不是在我剛到你邊的時候,就用調走妙言讓我留下,用殺死輕寒來斷我的念頭……今天的一切,都會不一樣。”
“……”
“可是你沒有。”
“……”
“你要集結勢力,所以你跟韓若詩、韓子桐糾纏不清;你要對抗裴元灝,所以你跟各地的豪強做易;你要得到我,所以你殺了輕寒……!”
“……”
“裴元修,讓我離開你的,不是這個龍椅。”
“……”
“是你自己。”
說完,我手扶著自己那一邊的扶手,慢慢的站起來,而他一直坐在那裡沒,整個人好像跟這張龍椅都合爲一了,散發著冰冷而僵的氣息。
我回頭向他,平靜的說道:“如今,你捨得下它也好,舍不下它也罷,一切,其實都已經了定局。”
“……”
“要怎麼做,你自己決定吧。”
說完,我自己慢慢的索著,走下了階。
他一句話都沒有說,甚至連呼吸都聽不見了,一直到我索著走出了這座大殿,後仍舊一點聲息都沒有。
可是第二天,就聽見外面傳來消息。
裴元修下令,移駕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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