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一十三

二十年前, 江臨川攪天下風雲，惹得天下追殺，他大魔頭的名聲, 可謂是無人不知, 無人不曉。

但是真正見過江臨川面容的，都是道魔兩邊的頂尖修士。

而那些大能平時本不在凡世出現, 不是閉死關, 就是縱山水, 所以江陵從不遮掩容貌, 拉著梅疏遠大大方方的逛遍大街小巷。

偶爾察覺到“人”的氣息, 江陵都會早早避開。

但是被聶家館主一眼認出來，自己卻本不記得對方後, 江陵發覺，他在河郡，不能像前頭一樣大大咧咧出現了。

這裡是他長大的故鄉，他留下了太多的痕跡，二十年的時本抹不去。

特別是他為江家家主後，親自主持過無數發生在河郡的大事件，太多太多的人記得他的容貌了。

所以從安之們那裡離開後，江陵從儲袋中, 拿了一對一模一樣的面，自己跟梅疏遠各一個, 簡單的遮掩了容貌。

他們趕得巧, 進河郡沒兩天, 便趕上了夜會。

封閉了這麼久，如今的河郡不如先前繁華，夜會卻如江陵記憶中一樣熱鬧。

夜空繁星三千，河郡中便有明燈三千。星燈火連一片，不勝收。

江陵同梅疏遠於街道上漫步，路上熙熙攘攘，有竇初開的年結伴同行，有嬉笑打鬧的孩蹦來蹦去，有相濡以沫的年邁夫婦攜手為伴……

江陵被氣氛染，便蹲在花街上買花燈。

他挑了兩盞蓮花燈，起時自然而然的遞了一盞給梅疏遠。

梅疏遠手接過時，江陵突然“襲”，用小指勾住了他的指頭。

“看，大街上雙對提花燈的，可都是有人。”江陵笑盈盈開口。

燈火落在江陵面容上，笑容便格外璀璨人。

梅疏遠垂下眼簾，目自兩人纏住的手上掃過，無聲的彎了彎角。

他低低嗯了一聲，幹脆用另一只手接過花燈，被江陵用小指勾住的手則微微出。

江陵有些失的挑眉，下一刻梅疏遠便握住了他整只手，掌心相，溫度通過傳遞給對方時，梅疏遠狀似不經意道：“我知道了。”

江陵輕笑出聲，梅疏遠微微收攏了握的手。

兩人一人一盞明燈，十指相扣，繼續前行。

兩個大男人戴著面拉著手，像一對人般相，實在有點兒稀奇，時不時有人瞅他們兩眼。見兩人都是修士後，便收回了目。

畢竟修士修煉有之後，壽命悠長，便不怎麼在乎子嗣了。

江陵本不在乎別人圍觀，有了這個開始後，便像得到了梅疏遠什麼肯定似得，肆無忌憚起來。

“疏遠，這三生橋，據說在三生橋上相遇，拉住了對方的手，便是定下了三世盟約。”

三生橋其實是三座橫河面的石橋，普普通通，並無特殊之，可是因為這“三世盟約”的傳說，這三座有些古舊的石橋便變得好神起來，引得無數男相攜而過。

江陵特意跑到橋的另一頭，招呼梅疏遠一聲後，跟他一起踏上橋頭，看著對方離自己越來越近，然後在橋中面。

四目相對時，江陵明明知道傳言一般只是好寓意罷了，依舊有些愣神，有些歡喜。

好半響，直到橋下有人開始催了後，他才清了清嗓子，朝著梅疏遠出了手，一本正經的開口：“這位公子，我瞧著你面，是不是前世見過？”

“大約是見過的。”梅疏遠認真的點了點頭，展而笑，從善如流，“我看你也面。”

白淨修長的手便又一次纏在了一起。

兩人並肩下橋時，江陵湊到對方耳邊，聲音含笑，調戲之：“前世枕邊日夜相見，今生能不面嗎？”

梅疏遠側過了頭，避開了江陵的呼吸，卻並沒有松開他的手，江陵便知道，對方有些赧，他的目的達了，心更是愉悅。

下了橋後，江陵又拉著梅疏遠放花燈。

河中花燈無數，時不時有人放下一盞明亮花燈，著河水將花燈送遠。

“據說河中有神靈，將許下願的花燈送到水面之後，河水會將願送到神靈面前，神靈心好便會實現這個願。”

修士不信神明，只修天道。

江陵兩人，一個人是曾經翻雲覆雨的大魔頭，一個是未來毀天滅地的大魔頭，自然不會信什麼神明。說不定所謂的神明，還接不住他們三招了。

然而兩人依舊蹲在河岸，小心翼翼的將花燈“漂”了出去。便是草上水打角也不在意。

“這塊石碑結緣碑，將兩人的名字刻上去，便是結緣了。”

“要不要去月老廟？我們各剪下一束頭發，放在錦囊中，求月老庇護……這算不算結發為夫夫？”

“還有這種花，什麼來著，讓我仔細想想……”

“……”

不要江陵有何要求，梅疏遠都陪著他鬧。放河燈、剪發、花、放孔明燈等，樣樣不誤。

最後，兩人停在了一株系滿紅綢緞的古樹下。江陵一邊在紅綢緞上寫下自己的名字，一邊嘀咕。

“姻緣樹，你看這滿樹的紅綢緞，都是許願姻緣的小鴛鴦，我把我們的名字寫在紅綢緞上，綁到最頂端的枝丫上……”

“我的名字，我來寫。”梅疏遠彎腰，手指到了江陵手心的筆桿。

“……”江陵心頭一跳，回答，“我已經寫了你的名字了，不過不要，我自己的名字還沒寫，你幫我寫吧。你寫一個，我寫一個，更加誠心，更加靈驗。”

紅綢緞上江陵寫下了“梅疏遠”三字，梅疏遠便提上了“江陵”兩字。

梅疏遠還是那個劍靈年時，是照著江臨川的字帖練的字，兩人的字有八分相似，乍一眼看去，好像一個人寫的。

可是字裡行間的風骨，卻截然不同。

一者淩厲中見溫潤，一者和中見鋒芒，真真是字如其人。

江陵瞧著紅綢緞，格外的滿意。

他們也沒用法，而是梅疏遠搬梯子、扶梯子，江陵踩著梯子爬上去，系了一個漂亮又牢固的蝴蝶結。

紅綢緞在枝丫上招展，宛如晚間紅霞。

江陵側過上半，朝著梅疏遠招手：“接不接的住我？”

這句話有些莫名，然而兩人早便有了一定的默契，聞言從容回答：“自然。”

言罷，向後退了幾步，張開了雙手。

江陵做賊心虛似得左右掃一眼，就近的小相擁，一副黏在一起就永遠扯不開的模樣，左邊的公子哥正在調戲一對主僕，將兩個小姑娘調侃的面紅耳赤，右邊是一對雙生子姐妹，手拉著手說悄悄話……

確認無人有閑心看他們兩個後，江陵歡快的從木梯上一躍而下。

袍繡被天風拂起，江陵結結實實撲進了梅疏遠懷裡。

梅疏遠雙手摟著江陵腰肢，正要將這個大活人放下來時，在他上的人突然摟住了他的頸項，潑墨長發便纏在了一起。

梅疏遠手指微曲，到指腹下的韌溫熱，便有些舍不得放開這“投懷送抱”了，這得之不易的溫馨時刻。

群星璀璨，許下無數姻緣樹的紅綢緞在兩人頭頂起伏，在兩人上留下淺淺斑。

江陵覺得還不夠，一個擁抱不足以表達心中滾滾的緒。

抬手便將梅疏遠的面推向一邊，住了梅疏遠的下頜。

江陵剛剛的作委實不算小心，梅疏遠的鬢發被扯的沾上了角。

“疏遠啊，你知道我現在想幹什麼嗎？”江陵目灼熱。

梅疏遠遲疑：“輕薄我？”

“答對了。”江陵眉眼彎彎，“聰明。”

話音未落，飛速拉下自己的面，氣勢洶洶的朝著梅疏遠“堵”去，上了那溫的瓣。

齒挲，江陵一臉得意，梅疏遠睫了，似乎被驚住了。

大庭廣眾之下，毫無遮掩，江陵的行為實在是——膽包天了。

江陵到底不想被圍觀，了一下後，便想退開，眼角餘便瞥到了一人。

那人站在河對岸，腳步踉蹌，目瞪口呆著江陵兩個，宛如見了鬼。

梅疏遠抬手一指，指尖如溫玉，卻是殺機浸泡，千鈞一發之際，又被江陵拉了回來。

“別殺他，我認識。”

殺意便自指尖散去，梅疏遠隨手掐了個法訣，便匿了兩人的型。

“他……”江陵想要解釋，梅疏遠抬手摁過他的後腦勺，在他耳垂落下一吻。

.麻麻的從耳垂竄到了心底，江陵一下子說不出話了。

他們的相一慣如此。

江陵強勢調戲，梅疏遠意思意思靦腆一下，委婉一下，然後把好通通撈回來。

待一通“拉扯”結束，自覺沒有占到便宜的江陵終於得空把剛剛的話說完：“剛剛那人是江家的旁支，在老祖宗手下做事，在無休閣當侍衛。”

江陵扶額：“我小時候在無休閣長大，他們照顧我良多，也一眼就認出了我……估著還認出了你。”

梅疏遠還是劍靈時，只是年模樣，如今卻是青年人模樣，樣貌氣質自然有所不同，但是瞞不過曾經那些朝夕相的人。

看到曾經的家主不僅活著，跟一個男人擁吻……

也許就是這樣，對方才嚇傻了。

“他在江家做事，定然會告訴那位老祖宗。”梅疏遠肯定。

“我前頭還躲著錦，他一回去，我可就陷了。”江陵走了兩步，眉梢舒展，朝著梅疏遠歪頭一笑，“讓老祖宗知道我還活著到不要，那老頭子，向來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他看到我了，自然會幫我理好一切。”

“而且啊。”江陵聲音了，“我也好久沒回去了。”

江家帶給江陵的記憶並不好，絕大多數令江陵想想都覺得窒息。

可是想一想那裡有父親江宴和姐姐江相宜的痕跡，有那個純粹年不離不棄的陪伴，竟然讓江陵生出幾分留來。

許是江陵神太溫，梅疏遠聲：“那就回去看看吧。”

“走走走。”江陵勾住梅疏遠的肩膀，一副“哥兩好”的勾肩搭背，“我們找老頭子喝酒下棋去，他懟不過我，你等著看我把老頭子氣的跳腳。”

從“人”模式轉變到“哥兩好”“兄弟如手足”的模式，江陵沒有毫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