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羨的先斬後奏打了蕭菀青的計劃, 雖然林羨再三表示,周沁不會介意的, 蕭菀青還是堅持和先一起回了一趟家裡,衝了澡、換了乾淨的服後才再次出發前往南區。幸而, 們起得早,並且墓園算是在南北區的中間,折返時間不算太長, 所以蕭菀青和林羨達到林霑家門口的時候, 太剛剛移到正南方, 正值晌午飯點。
從十幾年前搬到北區以後, 這算是蕭菀青第三次踏林羨父母所在的小區。前兩次, 都是獨自一人蕭蕭索索地來。第一次,在害怕中帶著一點自我安的僥幸,第二次, 在絕中帶著強裝出來的薄薄勇氣。而這一次, 第三次, 和林羨牽手而來,除卻抑著的期待, 更多的是抑不住的忐忑與張。
們一前一後走電梯, 蕭菀青放下手中的禮, 抬手去按樓層鍵。出細白的食指, 剛剛在按鍵上按下樓層, 林羨便出手包握住了的指頭, 垂眸目視著, 詢問道:“盼盼,你的手在發抖?”
蕭菀青抬眸撞進孩關切的眼眸,飛快地挪開了視線,目落在地面上包裝致的年貨上。狀若自然地收回被林羨握著的手指,提起了禮,勉力笑了一下,否認道:“我沒有。”
林羨秀氣的眉頭微微蹙起,扣了蕭菀青與握著的手,著手中的熱,心疼地穿了的偽裝:“你手心裡也出了好多的汗。盼盼,你很張對不對?”
蕭菀青被看穿了,秀的子不自然地僵了一下。頓了兩秒,歎了口氣,近了林羨,子親昵地半倚在的上,有些不好意思地溫承認道:“恩,羨羨,我很張。”
那一年周沁對說的那些誅心的話語,字字句句像尖刀一般,伴隨著對周沁的愧疚與對自己的自我厭棄,在這些年午夜驚擾的噩夢中,反反覆複地扎著,刺得心底模糊。
人溫秀麗的面容上,是林羨見的脆弱與膽怯神。林羨沉下眼眸,松開手中提著的東西,毅然決然地長了手就按下了上兩層樓的樓層鍵,打算在中間出去換一個電梯下樓。
攬過蕭菀青的腰,讓可以更舒服地靠在自己的上,語氣堅決地勸道:“盼盼,我們回去吧。就像我一直和你說的,見他們這件事一點都不急,我們等你真的準備好了再來。”
林羨自己是一個憎分明的人,將心比心,從始至終都覺得,倘若蕭盼盼對周沁有怨言,不願再與相見也是理之中的事。有些話,就像潑出去的熱油,收不回了。時間久了,燙傷是好了,可猙獰的疤痕卻還在,時時刻刻提醒著,曾經有人對你施下了怎樣的酷刑。
被責罵,被辱,被無奈地離開,孤漂泊多年,其中的辛酸苦,即便蕭菀青在同說起時再避重就輕,再輕描淡寫,林羨也聽得心如刀割,無法釋懷。更何況,作為當事人經歷著的蕭盼盼?
在對待父母這件事上,林羨從來不想勉強蕭菀青,蕭菀青卻一直大度地讓心疼。回來第二天就來拜訪自己的父母,也是蕭盼盼主提出來的。林羨知道,蕭盼盼是,所以屋及烏,所以不想讓有任何為難的地方。
可是,也不願意更不舍得讓蕭盼盼有任何的勉強與委屈。
“你別擔心,我會和他們打電話,告訴他們我臨時有工作所以才來不了。”不是過去那個小孩子了,知道人與人之間因為關系的親疏遠近的不同,同一件事不同人的做會使對方產生不同的觀的微妙了。所以,地幫蕭菀青找好了掩護的理由。
電梯門“叮咚”一聲開了,林羨明豔的臉上是溫的笑意,牽著蕭菀青的手哄道:“我們走吧,換隔壁的電梯下樓。”
蕭菀青卻定定地站在原地,由著們握的手在空中拉出一段長長的折線。彎凝著林羨,眸中似水,堅定地搖了搖頭。“羨羨,進來,我們上去。”
林羨擰著眉,沉默著與對峙。
蕭菀青難得孩子氣地晃了晃們拉著的手,半是哄勸半是撒聲道:“聽話……”
林羨心頓時一片,眉頭舒展開,眼裡有了點點笑意。但的子還是站在電梯門中間,一腳在電梯外,一腳在電梯,固執地不願意移。
蕭菀青如水的雙眸漾了一下,抿了抿,收斂了些笑意,溫聲認真道:“羨羨,相信我,我真的準備好了。”
垂下長長的睫,沉默了兩秒,坦白地剖析自我:“羨羨,你不要擔心,也不必多慮,我從來沒有怨恨過你媽媽的。在我心裡,始終是我敬重敬的姐姐,我始終記著曾經對我的善意與恩惠。”
的眼神裡依稀有了些懷念的神采,嗓音越發地低人:“我始終記著我上兒園時,我爸媽沒有時間來接我的日子裡,是你媽媽下了課第一時間從高中部過來接我,不顧班級同學的哄笑和老師的驚疑,抱著我在懷裡聽完每次的最後一節課,而後在放學時把我放在高高的自行車橫杠上,一路溫聲細語哄著我帶我回家;我也始終記著上大學後第一次回家帶我出去玩時,為了保護不注意路差點被托車刮倒的我,摟著我在地上滾了幾滾,我毫發無傷,卻花了自己的雙肘與雙,最後,卻因為擔心我會被父母責備更隻溫地騙大人說是自己不小心的,被大人說教了一通。我更記著,我父母意外去世時,是和溫桐幫著我一起忙裡忙外打理後事,在我最無助的時候給我依靠。人都不是完全理的,也都有自己無法容忍被犯的逆鱗,我又何嘗不是傷害了?我承認我有覺得傷過、委屈過,但我從來沒有怨恨過。我理解,也諒。”
“我只是有些害怕面對,又或者說是,害怕面對那些真切發生在我和之間的傷害與橫亙在我和之間的裂痕。”
蕭菀青咬了咬,看著林羨,自嘲地淺淺笑了一下,誠實地面對自我:“羨羨,我活到這個年紀,開始自省,開始學會了對自己誠實。好像人總會有一些自己的劣,而我最大的問題,便在於我總是會試圖逃避讓自己害怕面對的殘酷現實,這是我藏在一切變不驚之下的懦弱。就像,我曾經逃避回到南區,後來……我逃避回到岸江市,再後來,一度害怕面對你媽媽。也許我看起來好像很很穩重,但實際上,我比誰都膽小。可自從遇見了你,一切都不一樣了。遇見了你以後,我慢慢可以直面我過往的所有失敗與傷痛,開始學會了正視它們,反省自我,而後,放下它們。我開始慢慢明白,有時候,嚇到我的不是我害怕面對的東西,而是我的恐懼本。放任下去,就將沒有盡了,就像過去蹉跎的漫長時。面對了,其實也沒有想象的那樣可怕,我也不是我想象的那麼不堪一擊。不論天空如何雲布,大雨滂沱,只要我還活著,只要我還敢走下去、等下去,就總歸會有放晴的一天。羨羨,這是你給予我的勇氣,帶給我的希和新生。”
“所以,你不要心疼我,也不要縱容我,這是溺呀。”人的語氣帶了玩笑的輕快意味,眉眼微微一彎,地笑了一下。手上稍稍用力,拉得一直凝著的林羨晃了腳步,收回了在電梯門外的那一隻腳。
蕭菀青看起來真的不一樣了。還是那樣的婉麗,眉宇間卻不再是曾經纏繞著的那些脆弱與憂鬱,蛻變了迷人的堅強與豁達。歷經世事、閱盡千帆後沉澱下來的睿智從容,溫優雅,讓林羨心生容,心神迷。不知不覺地被蕭菀青說服,順從地跟隨蕭菀青的牽引回到了旁。
電梯叮咚一聲,終於再度緩緩合上了。蕭菀青從背後環住林羨,輕輕地抱了一下,低地深道:“林羨,你就是我最好的準備。”
林羨眼眶驀地就潤了,鼻子酸酸的,心裡也酸酸的。蕭盼盼怎麼能這麼傻,這麼甜,這麼好。轉回抱住蕭菀青,在肩膀上孩子氣地蹭了蹭,眼眸裡水瀲灩,啞聲橫叮囑道:“蕭盼盼,你要記得,你不必為我勉強自己做任何事,這不是我你的本意。而只要是你想的,你覺得好的決定,我都無條件支持你。”
蕭菀青用下頜蹭蹭的額頭,溫聲乖巧答應道:“我記住了。”抬起林羨的下,用拇指輕輕地挲,咬了咬,有些害地打趣道:“現在,去見丈母娘就是我想做的事了,你要支持我。”
林羨一下子破涕為笑,居然還記著名分這件事啊。趴在蕭菀青的肩頭忍俊不,低低地嗤笑開了。
不過幾秒,電梯門再次“叮咚”一聲開了,這次,蕭菀青和林羨調整好了緒,牽著手淡定地走出去了。
轉過拐角,不過幾步就到了林霑家門口。林羨沒有按門鈴,徑直從兜裡取出鑰匙,鑰匙孔之中。
然而,還未來得及轉,門忽然“哢噠”一聲,由自打開了。
林羨手還保持著握著鑰匙的姿勢,側頭與蕭菀青相視一眼,面面相覷。
蕭菀青心跳隨著防盜門的越敞越開,愈發地急促了起來,直到,周沁平靜無波的面容出現在的視線之中,的心跳,又突然之間,莫名地緩和了下來。
門,周沁握著門把手站在門邊,林霑站在稍後一點的位置,兩個人看起來像是候在這裡等待多時了。他們二人的視線齊齊地落在了林羨旁站著的蕭菀青上,幾乎是一瞬不瞬;門外,林羨和蕭菀青並肩站立著,不約而同地眨了一下眼睛,張地抿了一下。
歲月似乎對待蕭菀青格外寬容,林霑和周沁覺得蕭菀青似乎從未變過,時未曾舍得在上留下痕跡,反而讓的氣質越發得斂高雅。現下林羨與站在一起,褪去了年人的青稚,帶著年輕人恰到好的與活力,外貌上倒是與蕭菀青了十足的般配了。
空氣,仿佛凝固住了一般。
“爸媽,我們來了,讓你久等了。”林羨不聲地側遮住了一點父母打量蕭菀青的視線,一邊拔鑰匙一邊提醒道。把手上的東西遞出去給林霑,抱怨道:“爸你快接著吧,盼盼特意千裡迢迢從宜屏帶回來給你們的特產,可重死我了。”
這樣輕松隨意的口吻,周沁已經多年沒有從林羨口中聽到過了。聞言,抓握在門把手上的手微不可覺地收握了一些,眼眸黯了一下。
林霑也反應了過來,上前閑話家常道:“最近年關到了,又開始翻修路段了,你們沒遇上堵車吧?”說罷,他低頭看了看蕭菀青和林羨是手上提著的東西,一邊接過一邊佯裝不悅道:“小菀,來就來,帶這麼多東西做什麼?”語氣,親切得像是他們之間未曾發生過口角,也未曾多年不見一般。
蕭菀青看著林霑悉的溫厚和藹模樣,心不由地放松了些,笑了笑回答道:“沒什麼值錢的,就是想讓你們嘗嘗鮮。”說著,鼓起勇氣看了一眼一直站在門邊一言不發的周沁,沒想到,周沁的視線其實一直鎖定在上沒有移開。猝不及防,蕭菀青的視線和撞了個正著。
周沁已是年過半百,到底歲月不饒人,看上去比記憶中要蒼老了許多,也比記憶中要斂平和許多。蕭菀青心疼了一下,不願就此慌張地躲開對視,與僵持著,張了張口,還未思慮好該說些什麼,周沁先垂下了眼眸,手幫忙提走手中的禮,淡聲招呼道:“先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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