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恩很久沒見傅景深。
坐在車里沒下去, 目直視傅景深走來的方向。今日的傅景深穿一件藍西裝,是鐘晚楓最喜歡的,他柜子里的西裝也一直以藍居多, 但許知恩喜歡看他穿灰,尤其是灰的呢子大。
印象里穿灰呢子大那天的傅景深格外溫,溫到讓以為他是有溫度的。
許知恩常這樣, 因為特定的一個場景喜歡一種或一個人。
晚秋的天有些冷,風很大, 吹了傅景深那一不茍地梳在腦后的頭發, 淺的瞳孔隔著玻璃和許知恩對視。
許知恩摁了摁太, 正要解安全帶, 喬依卻摁住了的手, “做什麼?”
車愈發沉默。
許知恩不知道怎麼回答。
只是覺得傅景深都找來了,應該是要下車見一面, 但見面之后說什麼、做什麼,全沒想好。
此刻喬依倒也給提了醒, “以不變應萬變。”
許知恩的手又松開,調整了個舒服的坐姿, 而一旁的喬依拿起手機刷短視頻。
網絡熱歌在車響起, 傅景深站在駕駛位旁邊,隔著一扇車窗和相, 他出一手指往下點,示意讓許知恩摁下車窗。
“等會兒。”喬依在一旁說:“先別理。”
許知恩照做。
西裝不保暖, 應對不了不到十度的天氣,傅景深的耳朵被冷風吹紅,但他仍站得筆直,立在風中。
不得不說, 無論什麼時候看那雙淺的瞳孔都覺得薄。
許知恩看了會兒便別過臉,喬依刷手機的手頓了下,“我要是你,現在掛擋就往前走。”
理他個錘子。
許知恩輕笑,“一會兒試試。”
話音剛落,傅景深曲起手指敲了敲車窗,篤篤篤三聲,喬依把短視頻的聲音開大了一些。
許知恩終于摁下車窗,風從外面吹進來,喬依立刻攏了攏領,“也不知道吹得是哪里的風,怎麼覺跟見鬼了似的。”
說話的時候刻意瞟過了傅景深,隨后笑了笑,“呦,傅總,好久不見。”
傅景深朝頷首,喬依立刻笑:“你別誤會啊,我剛不是在說你。”
也沒再管傅景深,繼續刷自己的短視頻,只不過一邊刷一邊喊許知恩,“你快點兒關窗,天氣冷,我想回去睡覺,我都跟著你浪費一上午了,不想下午也浪費。”
許知恩應:“知道了。”
喬依話里話外都在怪氣。
就是不喜歡傅景深,但不會面上說,以前會看在許知恩的面子上見到傅景深時保持禮貌,這會兒又不需要。
傅景深自然懂話里深意,但不會和起爭執。
他只是來找許知恩的。
“許知恩。”傅景深的聲音帶著寒意,“下來,談談。”
許知恩皺眉,仰頭看他,目直視他那雙淺的瞳孔,滿眼疑。
傅景深那實在是不像談談的語氣,更多是在命令。
聽完以后覺得不舒服。
“許知恩。”傅景深又說:“我有個很重要的消息告訴你。”
“關于陸征?”許知恩很快便猜到。
傅景深剛點頭,還未開口,許知恩便道:“我不想知道。”
“許知恩,你……”傅景深眉頭皺了一座小山,“事關于你,都不在意麼?”
“哦?你也知道事關于我,所以和你有什麼關系呢?”許知恩不疾不徐地反問。
許知恩的語氣平淡,帶著疏離和淡漠,“傅先生,我還有事,先走了。”
“許知恩。”傅景深又喊,但尾音還未落,許知恩的車子忽然響起了轟鳴聲,右手掛擋,腳踩油門,左手快速打方向盤車子在瞬間往前開,而傅景深下意識往后避,于是在兩秒后,的車疾馳而去。
傅景深站在原地看車子消失在視野中。
草。
許知恩瘋了。
車子兩側的窗同時打開,秋風順著車窗吹進來,許知恩和喬依的頭發都隨著風的方向被吹起。
車里連了喬依的藍牙,正在播放一首適合蹦迪的搖滾樂。
喬依舉著手機晃,跟著節奏一邊搖一邊唱,“誰藏春秋,誰在大雨之后,把旗幟在最高的樓!”
聲音散在風里,不斷有疾馳而過的車輛和們肩而過。
甚至有人像看神經病一樣看們。
但不過兩秒,們已經消失在對方視線中。
喬依的緒高昂,把許知恩也染。
回家一路上都是笑著的,直到車子停在樓下熄了火,車歌聲戛然而止。
喬依筋疲力竭地仰在靠背上,“真他媽爽。”
“這麼開心?”許知恩同樣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笑著看向喬依。
喬依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手探向許知恩的眼睛,一副老母親語氣:“許知恩,你終于支棱起來了。”
“還行。”許知恩笑笑:“這不是基?”
喬依朝豎了個大拇指。
這確實是許知恩大學時的基。
沒遇到過喜歡的,但不喜歡還狂追的有不。
許知恩向來拒絕地干脆,要是那些人再離譜一些,那必定怪氣地懟回去。
那個驕傲恣意的許知恩正在慢慢回來。
喬依最討厭看到被磨滅棱角的許知恩。
這會兒自然高興,所以一進家就直奔冰箱開了罐啤酒,許知恩還在門口換鞋,小草莓跑到腳邊蹭蹭,立刻喊:“你不怕拉肚子啊?”
剛喝過甜又喝冰啤。
“你老公買那杯甜沒加冰。”喬依倚在冰箱上灌了口啤酒才拿出手機,“來來來,給你欣賞個好看的。”
許知恩:“?”
兩秒后,喬依翻出了剛剛在車上拍的照片。
照片里是傅景深站在原地看們離開的影,臉上表難看得很,吃癟后的不可置信全擺在臉上。
當時許知恩車速很快,偏偏喬依還拍到了清晰的正臉。
傅景深那張好看的臉此刻一點兒都不上鏡,倒顯得有些翳。
“你看他這表。”喬依的啤酒罐許知恩的甜,“我他媽爽死了,想不到傅狗也有今天。”
“你跟他這麼大仇?”
“沒仇。”喬依倚在沙發上輕笑,“就是覺得他這人裝。”
“唔。”
許知恩沉默,不作評價。
“你當初認識他的時候,還記得多人追你嗎?”喬依問。
許知恩搖頭:“不記得。”
人總是這樣,只會記得自己為之付出的,忽略為自己付出的。
“藝學院那個啟明星。”喬依說:“忘記大名什麼了,就他,家里住清風莊園的,地道京圈人,富N代,追你的時候給我都送大幾萬的東西,雖然我沒要吧,但我聽楊與舟說,那哥們兒家里超有錢。”
喬依說得這人許知恩有印象,當初追的時候也是轟轟烈烈,一副要拿錢把芳心砸下來的架勢。
但許知恩不喜歡他,說不上來為什麼,單純不喜歡。
“你要真是為了錢,和啟明星在一起不比他強?”喬依笑,“傅狗就是小看了漂亮人的魅力。這世上,多得是愿意一擲千金為博紅一笑的人。”
所以喬依覺得傅景深裝。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許知恩是喜歡他才到北城來。
結果他總覺得是因為自己那點破錢。
許知恩對喬依的評價不置可否,喝了口甜,過了時間的甜喝起來有點酸,只喝了兩口便扔到了垃圾桶。
“你這是暴殄天。”喬依說。
許知恩聳肩,笑道:“過了時間就不是原來的味道了。”
喬依:“……”
可真是越來越神。
去往蘇州的高鐵在深夜里疾行。
喬依的手機被玩到沒電,把手機充電以后就拿ipad作畫,而許知恩靠著車窗百無聊賴地欣賞夜景。
景有限,看得最多的便是燈。
許知恩看了眼喬依的畫,是朦朧的夜。
干脆假寐了會兒,手機忽然一震,是陸征發來的信息。
【陸:走到哪了?】
許知恩挲過屏幕,良久才著定位發過去。
【陸:買的點心,了可以吃。】
【知恩-:好。】
【陸:對了,你這次去幾天?】
【知恩-:看況。】
都是一些很敷衍的回答。
陸征大抵也察覺到了,他問:【困了?】
【知恩-:有點。】
【陸:可以睡一會兒。】
【知恩-:嗯。】
陸征沒什麼和生相的經驗,他唯一好的好友只有齊琳姐,但他們從不會討論方面的問題,偶爾討論下書才是正常。他生命中相時間最長的就是他媽秦雅舒,所以他不大能理解生這種別扭的緒。
但是人都能看出來,許知恩這會兒不太高興。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但陸征還是不太想讓許知恩帶著這種緒過夜。
許知恩的手機沉寂了十分鐘,在這十分鐘里,搜索了一個詞——清風莊園。
以前雖然對這個地方有點了解,但沒有今天了解得這麼詳細,清風莊園中住著的都是些金融大鱷,政界人士為獨善其,不會同他們為伍。
在這莊園里住著兩家姓陸的,一家低調行事,人口凋零,沒什麼家族紛爭,另一家旁支眾多,家族關系錯綜復雜。
據陸征以前整合的信息,許知恩更偏向他是后者那一家。
但又查了查,今天過生日的是前者那家的老爺子。
基本上可以確定陸征的份。
可陸征說過他有個妹妹,那妹妹從哪來?
許知恩經歷了一場頭腦風暴,順勢給陸征想了個父親出軌的故事。
關于他們家的新聞很,小爺的信息也是趨近于無,他父親把家人保護得很好。
估計得等小爺為集團接班人,這些信息才會慢慢公開。
許知恩正查到一半,視頻電話忽然彈出來。
是陸征。
車廂里寂靜,把手機聲音開到最低,但仍有震聲傳來。
喬依瞟了一眼:“不接?”
許知恩拿著耳機起去了車廂連接,但等走過去的時候,電話已經掛斷。
看了眼手機,陸征發了一條消息:【睡了?】
想,應該是不會打來了。
于是關閉手機往座位上走,但沒想到兩秒后手機再次震。
依舊是陸征。
震聲響把的手心震得發麻,猶豫著,遲疑著,手指落在屏幕上緩緩劃過。
鏡頭起先對準了車廂外的暗黑夜。
“許知恩。”陸征的聲音通過耳機傳過來,比第一次站在別墅書房里聽見的年音還溫清澈。
他喊的名字,爾后又傳來貓聲。
許知恩詫異,這才看屏幕。
他又換回了T恤和短,頭發留長一些,這會兒趴趴地搭在額前,不太像有劉海兒,他的眉很黑,瞳孔很深,背景赫然是租的房子。
“你怎麼了?”陸征問:“是不是今天的茶不好喝所以不高興?”
許知恩抿沒回答。
他清朗的年音過耳機傳來,像是帶了電,麻麻地過遍全。
隔了會兒,許知恩才回答:“沒有。”
還是想聽陸征說話的,所以沒猶豫,回答了陸征。
“我回家了。”陸征說:“家里沒人。”
“你不是?”許知恩懟。
“我沒吃晚飯。”陸征說:“你吃了嗎?”
許知恩搖頭:“沒有。”
“是不是點心不好吃,所以你生氣?”陸征又問。
“不是。”
就沒吃那點心,倒是晚上喬依了,拿出來吃了點兒,說搞營銷也是有一定道理。
“許知恩,你明天會消氣嗎?”陸征在視頻里一邊擺弄著貓,一邊不經意地問。
“不清楚。”
“所以你還是生氣了。”陸征忽然仰起頭對著鏡頭笑了,他勾勾角,“你能不能告訴我,在氣什麼?”
“跟你有關系?”許知恩沒好氣地反問。
陸征那雙深邃的眼睛盯著屏幕許久,不疾不徐道:“我就是好奇。”
許知恩:“?”
“得是什麼壞事才能把仙給氣到。”陸征撓了撓小草莓的脖子,言語之間也放緩了語氣,他只是輕輕笑,“萬一你氣出個好歹,我買的醫療險不就派上用場了?”
許知恩:“……”
“你還真買?”
“當然。”陸征說:“掙錢的機會誰不想要?”
許知恩:“……居心叵測。”
陸征笑:“不過是未卜先知。”
“那你還能卜出什麼來?”許知恩語調懶洋洋的,倒真放松了許多。
陸征思考兩秒:“我算到你邊有個袋子里裝了小紙條。”
許知恩:“?”
一邊往車廂里走一邊問:“哪個袋子?”
“讓我再算算。”陸征說著還真掐起了手指,神神叨叨的。
許知恩回到座位那兒,喬依剛把里的點心吞下去,然后點了點位置上的紙條。
“有吧?”陸征笑著問。
許知恩點頭,拿起紙條看了眼。
上邊是陸征的字跡,寫著——今天的煙是橘子味的,或許以后可以一起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