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永麟道長看著李楚，半晌講不出一句話。

只覺夏蟲也爲自己沉默，沉默是今天的白瑯國。

幹啥呀？

上一秒才以爲自己滿門老小的命好歹算是保住了，對面已經在故意送了。

真是萬萬沒想到啊。

你怎麼就直接認輸了呢？

如果你哪裡看我不順眼，可以說啊，以這種方式來進行打擊報復是不是太殘忍了一點。

人生的大起大落來得如此刺激，以至於永麟道長似乎都忘了人類的語言，憋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憋出一句：

“爲什麼啊？”

李楚面對著永麟道長心碎的眼神和絕的問，也覺得頗爲愧疚，但是……也確實沒有辦法。

大能都有再塑的神通，這件事他也略有耳聞。按照自己的修爲和強度，正常來說，應該也可以。斷肢重生，理應不過爾爾。

但是……

“他們抓住了我的弱點。”李楚不好意思地解釋道：“重生，不知道可不可以。但是……斷肢，真的做不到。”

沒錯。

斷肢重生這件事對李楚來說本不現實。

他之所以會認輸，其實不是怕自己能不能重生，而是斷肢這件事本就做不到。

先前他曾經不止一次地用自己的劍氣攻擊過自己的，事實證明，修煉過鐵布衫並由靈力日夜浸染的，本不是自己的劍氣可以破防的。

當然，李楚現在擁有了更強大的神通。如果用萬劍訣攢於一點，進行持續的毀滅打擊，不知道可不可以傷到自己。

這玩意也沒法試試。

就僅僅普通的切割來說，他目前還不知道世上有什麼神兵利刃，能夠斬破自己的肢。

畢竟按照以往的經驗來看，自己的劍氣已經算是當世……比較強的了，卻拿自己的毫無辦法。

一時三刻，想要斷肢，哪裡有那麼容易。

永麟道長看著這聽起來有點離譜、但仔細想想又有點恐怖的理由，再度陷沉默。

王龍七適時地上前安著永麟道長，攬住他的肩膀，道：“別流淚傷心，更不能放棄……”

“我們還有第三嘛。”

“謝謝你的安……”永麟道長回頭瞥了一眼他，懇切地說道：“我要是輸了命，第一個就讓你陪葬。”

……

前兩在頗有些曲折離奇的走勢下，意外打平。

第三鬥法，將由白瑯國君出題。

這下，就不是雙方能控制的了。

宮人很快取出國君早就寫好封存的題目，展開，高聲道：“第三鬥法的題目是……千里視！”

“這……”永麟道長聽到這個題目，臉頓時蒼白。

“怎麼了？”王龍七問道。

“這個題目……當時我與他們的第三場鬥法，就是在這一項上輸給了寶驪龍。”永麟道長搖頭道：“他有一雙天生神龍目，能察千里。而我的神識延到那個距離，就已經極其微弱了，最終輸給了他。”

“神龍目？千里眼？”王龍七驚咦一聲，“有點厲害啊。”

他擡眼向對面看去，卻發現寶驪龍的面同樣不好。

“這咋整……”寶驪龍撓著大腦袋，“就說想要故意輸一場，別跟這小子結仇。你說這題出的，還正撞我手裡來了。”

大國師看向國君，發現國君正向自己拋來一個，看來是有意爲之。

他本就是故意偏袒自己這一方，所以纔在知道老三有神龍目的況下，出了這樣的題目。

這個國君……

還真是分不出眉眼高低啊。

大國師不心裡罵了一聲，都這個時候了，你不怕他再把朱雀過來你白瑯國發脾氣？

“不行，這場鬥法，我們得趕，不能再贏了。”大國師堅定地說道。

……

“這場可不能再輸了。”杜蘭客看著李楚，“千里視，師傅你行嗎？”

“大概是不行的。”李楚搖頭道，“我的心眼如今也只能覆蓋方圓百餘里，要看更遠的東西，只能用行隨符提前佈置。可是這種佈置……顯然沒法用在這鬥法上。”

“可是我與寶驪龍鬥過一次，就算是我上也贏不了他。”永麟道長蹙眉頭，“怎麼辦……”

就在這時，餘七安看著李楚，突然問道：“徒兒，你爲什麼不用神識呢？”

李楚答道：“我沒有啊。”

他就是因爲沒有神識，才修煉的心眼用來代替。這件事師傅也知道，所以李楚回答時是有些納悶的。

“你是沒有，還是沒有開啓過？”餘七安微笑問道。

“開啓？”李楚反問。

“是啊，尋常修者到了神合境，就會通過一些專門的法門來開啓，從此打開自的神識。”餘七安道：“因爲你的修行一直不走尋常路，所以應該也沒有經歷過突破神合境，就沒嘗試過這一步驟……但是試一試，說不定可以呢？”

“普通的氣只能看到視線範圍的東西，而你能覆蓋幾百裡。若是你開啓神識，說不定……能比氣的範圍大上……那麼一點呢？”

李楚看著師傅，覺得他說的對。

“永麟道長可知道開啓神識的法門？”他又轉頭問道。

“啊？”

永麟道長有些驚訝。

事到如今纔打算開啓神識，是不是有點扯？

但是李楚問了，他又不能不說，只好道：“我師門傳承的開啓神識法門，名爲‘六合通神’，算是西域中一等一的法門了。開啓之後，至能覆蓋方圓十丈……”

說著，他自己都到一陣泄氣。

李楚盤膝於地，聽他念完了法訣，就開始閉目定。

永麟道長在原地踱步道：“唉，就算你修爲再高，開啓神識也要三到七天才能達到最大範圍，可現在鬥法也沒法再拖了。實在不行也只能我再上一次了，只是上次我都輸了，現在修爲倒退又如何能贏？但也沒辦法了，總要有人上場，如果對面再有心相讓的，說不定就可以贏了……”

說著說著，他突然發現李楚怎麼一直沒有睜開眼睛，好奇地問了一聲：“小李道長，你睡著了？該不會是走火魔了吧？”

李楚當然沒有睡著，更沒有走火魔。

而是滾滾神識一掃而過，將九州四海山河大地點亮，他正追隨著神識的邊際向前拓展。

腦海中彷彿有轟隆隆的響聲……

西域、朝歌、中原、北地、天南、江南……

四海八荒。

人間，真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