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羅待尉遲忠禮走遠，才獨自走出，得知奚觀失蹤了兩天，返回時，只對微生泱告知了自己的行蹤。

　想到微生泱從不詢問自己的來歷，想必是無心聽自己說謊，未曾對尉遲忠禮多加防范，大概也是料到憑他的力量不足事，如今對自己用心頗多，或許是早已知道了自己的份，只是認為無需用到，就不必拆穿。前日記載招式的時候，就該想到早晚會被他所用，若不是圖畫尚需解說，恐怕早就被公開了。

　之前竭力讓尉遲忠禮認為自己本來就是微生泱的手下，不過是想要瞞騙一時。若是尉遲忠禮日后真的歸屬于微生泱的麾下，早晚會看出自己來自別。到那時，如果他是真心還好，一旦又是假意，就了一個患。

　一個患已經夠頭痛，另一個患便是奚觀。他若是真心投誠，就會泄青林院的和姐姐的份，若是假意，不知是會捉自己回去，還是要求自己協助他一同臥底。

　想到這些，素羅不哀嘆自己不是像素綾或萇昭那樣的人，若是們，不管任何問題，必定都能擺平。

　顧慮再多，也終究要面對，素羅緩步繞路了許久，終于站在奚觀的營帳之前，喚了一聲：“奚觀將軍，殷繒求見。”

　“請進。”奚觀的聲音竟有些虛弱。

　素羅小心翼翼掀起簾幕，對奚觀見禮，看到奚觀與平日相比，顯得十分憔悴，似乎還有傷病在。

　“將軍命我拿回記錄招式的圖譜。”

　“你畫出的招式，似乎與原本的記錄不同，可以算是由你自創，就算傳授他人，也不算是泄它的出。”

　奚觀拿出厚厚一疊紙張，素羅看到上面布滿批注，想到奚觀本是前任青林院主，自己看過的典籍，他必定也看過許多，或許早就用來教導銳營了。

　“這樣的說法，未免有些自欺欺人。”素羅不想打啞謎，“你若真想讓我同意這個要求，何不借一步說話？”

　“唉……”奚觀嘆氣道，“你的神韻，倒是越來越像。”

　素羅不想就自己越來越像姐姐的話題談論下去，只是沉默不語。

　“現在還不是時候。”奚觀道，“但是你該知道，如果闔閭被收服，有些人就不需要再保留份。”

　“你的意思是……”姐姐就不必再作綾妃了？

　奚觀未等答話，就先咳了兩聲，爾后立即封鎖要，開始調息。素羅知道無法詢問更多，只道了一聲“告辭”，就退出營帳。

　.

　這三年來，姐姐在闔閭與人周旋，必定生活得非常辛苦，若能讓重獲自由，萇昭就不再有囚我的必要，我和姐姐也可以一同回到素氏庭院生活。

　素羅得到這個希，只覺方才的難題都不算是難題，至于微生泱的恩惠，姐姐必定有更好的辦法代自己償還。如果是為了這個目的，就算泄青林院的武學，又能怎樣？明庶本來就虧欠素氏，何況素氏也獻出了歷代的心。

　心境改變，素羅心頭不住抖，眼中逐漸煥發神采。

　.

　“施針的過程十分疼痛，又不能讓你昏迷，若不用繩索束縛的話……”施醫的帳中，管斑對素羅道。

　“我不要被綁起來！”素羅堅決反對。

　“我需要用法連結你的經脈，在這期間，無法幫你減輕疼痛或控制。”緗綺對素羅道。

　“我可以忍耐。”素羅道，“請兩位恩人相信我吧！”

　“可是……”管斑仍有顧慮。

　“不防一試。”緗綺道，“若真有意外，我可以保全的命。”

　“好吧。”

　管斑不再猶疑，指示素羅伏在病榻上，拿出銀針，沿著經絡，逐一在素羅背上刺下。

　素羅到逐漸加倍的刺痛，卻不敢出聲，也不敢現出張的樣子，只想象著風針峽中的覺，緩緩調息。

　緗綺指劃符文，催力，幻化出一道紅，點在素羅頭頂。

　“啊……”調息的作用畢竟有限，不多時，素羅的臉開始泛白。

　“很痛嗎？”緗綺關切道。

　管斑卻未有毫遲疑，仍不住落針。

　“我無事，請不要顧及我的反應。”素羅忍痛回答道。

　緗綺聞言不再說話，只幫素羅了一下頭發，出頸后。

　只要不再作一個廢人，就算再痛上千百倍，又有什麼關系？

　想到承風針時的決心，素羅再次調勻氣息，盡量放松緒，會著疼痛的覺。

　心適應后，素羅竟到異樣的暢快，似乎強烈的痛覺，可以給人無盡的力量。

　“到最后了。”

　管斑的聲音從上方傳來，說著即在素羅頸后落下數針。素羅痛得幾乎痙攣，緗綺同時加催法，

　“啊！”素羅再次到力貫穿經脈，連結了每一針尖，痛得昏迷過去。

　.

　素羅醒來后，不見管斑與緗綺，只到服已被人幫忙穿好。想必二人尚有其他事需要忙碌，不能為自己在此耽擱。枕邊留下了一張字條，寫著“不可過于勞累、不可修煉過急、不可遭傷、不可緒激”之類的話。素羅將字條收好，稍稍嘗試運功，果然有息涌。雖然時隔三年，已經有些生疏，但是悉一陣，就可以收放自如。

　素羅雖覺疲憊，但此刻心愉悅，也不愿多做休息，就起返回微生泱的帳中。

　.

　云崖和明良也出現在此，素羅得知自己昏迷期間，廣莫大軍已包圍圣山，占據闔閭大半國土，如今兩軍匯合，只等攻下文番城。而元樞所帶的前鋒，已逃回闔閭東南道。

　.

　第二日清晨，微生泱與明良、云崖、素羅一同前往銳營教場。素羅站在高臺上俯視下方軍士，雖然這只是眾軍中的一小部分，卻也因行伍整齊、軍容肅穆，顯得氣勢壯大。

　這一群人，與青林院的弟子不同，他們沒有高手的統或是過人的天資，沒有錦玉食的恩寵，沒宗師指點捷徑，只憑著最笨拙的方法，飽辛勞，為眾軍中的銳。相比于青林弟子特有的靈，這一群人，眼中盡是果敢堅毅的芒。

　“左右分陣。”微生泱居高下令道。

　“是。”

　眾人齊聲回答，震耳聾，隨即分左右兩陣，相對而立。素羅聽出其中多是頗力之人。

　明良、云崖分立在高臺的左右兩端，微生泱開始朗聲訓話。

　“自前任教頭管箋過世，軍中教頭之位懸空，吾雖兼此職，但軍務繁忙，不得盡心。前日戰中，侍從殷繒刺殺闔閭先鋒軍師周盡有功，因其博聞強識，通武學要旨，吾今命其升任教頭一職，此后以傳授招式為己任，眾人務必謹遵教誨，進圖強。”

　“是！”

　素羅本以為，因自己過于年，眾軍士必定質疑，沒想到，微生泱的威信足以令眾人不存疑慮。

　“演練開始。”

　聽聞命令，眾軍士兩人一組，在各自所的界限，互相切磋起來。素羅仔細看著每一對軍士的作，發現整個營中所用的招式大致相同，幾乎都出自《靈戈神戟》中的門部分，但是由于每個人的特點，竟變化出不同的作。

　時過數刻，素羅逐漸看得神，竟忘記了微生泱與兩名都尉的存在，不知不覺，逐步走至每一對軍士的近前，或出言點撥，或親示范。

　微生泱本來擔心，素羅會忘記他人沒有如一般靈的法，以致教出一些令軍士為難的作。沒想到，每當素羅為一名軍士示范的時候，都如同被那個人附一般，將他的作特點模仿得惟妙惟肖，而教導的招式，也剛好適合那個人使用。

　不知何時，素羅眼中所見，已同意識中的景融為一。出言指點時，不是在軍中的校場，而是回到了青林院中，行使副院主的職責，親示范時，不是在與軍士過招，而是回到了素氏庭院，單獨向素綾求教。

　言行之間，自生威儀，雖是年，卻似乎早已習慣居高位，眾人尊崇。今日之前，微生泱從未對素羅有過這樣的直覺，此刻發現素羅尚有這樣一面，忽生忌憚。

　“我終究是沒看錯人。”

　微生泱已走下高臺，兩名都尉跟隨在后。

　“那麼以前的份……”明良在微生泱耳邊低聲道。

　“必有大用。”云崖在明良耳邊替微生泱低聲回答。

　“沒有我的準許，你們不可過問。”微生泱看著兩人，低聲下令。

　“是。”兩人齊聲回答。

　.

　勞半日，素羅回神時，方知將軍與都尉早已離開，回到帳前，竟看到窺天鑒在兩名士卒的攙扶下，著進營中。

　“表兄~表兄~我要見表兄~快帶我去見表兄~”

　這虛弱的聲音，這暗淡的臉，這無力的作……難道他是連夜趕來？究竟為何急著要見管斑？

　“啊！殷繒姑娘！”窺天鑒看到素羅，竟又換了一套說辭，“快帶我去見將軍，我要稟報關于表兄的事！”

　“是。”素羅接過窺天鑒，命士卒前去通知管斑，獨自扶著窺天鑒進微生泱的帳中。

　.

　“出什麼事了，為何這麼急著找我。”管斑進微生泱的營帳，見到窺天鑒滿臉焦急驚惶。

　“親王進藏州的時候，我看到計都蔽月，廣莫將有！”窺天鑒低聲說道，生怕被帳外的士卒聽見。

　“所以你就連夜跑出來，因為不敢擾軍心，就聲稱要找我？”管斑用眼神向窺天鑒傳達“杞人憂天”這四個字。

　“那是當然！可是姨母不愿同我一起走。”

　“母親當然不能隨意離開。”管斑滿是歉意，對微生泱道，“小窺行事魯莽，還將軍恕罪。”

　“既是窺天鑒所言，到時必定真。”微生泱眉頭鎖，仍不失鎮定，“我們能做的，是盡快取下闔閭，到戰時，也有更多優勢。”

　“下只想傳訊，不敢參與軍務，希將軍同意留我在軍中。”

　“可以。”

　微生泱示意管斑與窺天鑒退出，兩人頭接耳了一番，議定管斑家中著火藥材被燒這套說辭，整理表，故作鎮定，走向管斑的營帳。

　.

　遐方九百一十五年八月，微生泱率軍闔閭，匯合都尉明良、云崖于幽朱山南，升侍從殷繒為銳營教頭。親王顓孫藏州，司天員窺天鑒無故失蹤。

　.

　神谷東端，丞相微生頊率軍嚴守，時至九月，明庶未再進攻，廣莫將士仍不敢懈怠。

　這一日夜晚，巡守士卒在陣營外圍發現一名傷昏迷的武，檢查面目后，發現竟是廉隅，于是將他抬丞相帳中，隨軍醫診治后，微生頊屏退左右，獨自等待廉隅醒來。

　“這是哪里？”時至深夜，廉隅忽然驚坐而起，打量一眼周圍，看到微生頊，大呼道，“丞相，不好……”

　微生頊急忙將他掩口。

　“教過你多次了？這般大呼小，就不怕影響軍心？”

　“屬下知罪。”廉隅竭力低聲音道，“親王謀反了！”

　“什麼？！”丞相大驚失，“我在臨走之前，不是已設下對付他的計劃？你們怎會失手？”

　“屬下愚昧，不知親王假意出兵權，實則早已收買王上的侍衛，突然發難，屬下措手不及，只能他轄制。”廉隅面慚愧。

　“王上如今在何？公主安危如何？”微生頊強震怒道。

　“公主被王妃帶走，王上已被相府眾門客救出，如今正隨二公子前往將軍匯合。”

　“為何舍近求遠？！”微生頊的震怒加劇，仍竭力低聲音。

　廉隅看到丞相的表，心中戰戰兢兢，仍不得不如實代：“因為王上說，將軍手握大半兵權，而丞相是文，只怕難以抵擋親王。”

　“真是糊涂！”丞相重捶幾案，起踱步道，“親王之，本不得人心，只要擒拿主犯，其余人便不足為懼，但將軍責任重大，一旦錯過此次機會，就再難一舉攻下闔閭！”

　“二公子也是像丞相這般說，但眾門客呼應太過，王上似乎生出疑心，決定前往督戰。”

　“啊！”微生頊忽覺眩暈，被廉隅扶住。

　“丞相……”

　“這可如何是好……”

　“將軍雖是武人，但并不缺乏口才，必定能夠說服王上前來，與丞相一同平。”

　“唉……”微生頊坐下嘆氣道，“豈會如此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