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桐和一大堆星星一起醒來。

　整個世界天旋地轉，他像被裹挾在龍卷風里打轉，眼前甚至暈出了模模糊糊的一片流星，如同畫片里的場景。

　“帥帥帥——帥哥你還在嗎帥哥！”

　季桐哆嗦著呼喚剛剛還在用電子音和他談的智能客服。

　空氣沉默了一秒鐘，充滿機械質的電子男聲十分禮貌地回應道：“在的親。”

　“說好的穿了系統呢！”頭暈目眩的季桐悲憤道，“你別告訴我這是洗機系統！！”

　“請您查閱《系統工作指南》第二章第三條，這是宿主大腦中的緒區域，會準確反映宿主當下的心理狀況，您可以選擇離開本區域，作方式請查閱……”

　伴隨著一板一眼的電子聲，季桐總算手忙腳地轉移到了安全地帶。

　在宿主象的意識空間里，季桐現在是由一團綠瑩瑩數據流構的機人形態，正凌地冒著滋滋電，他著隔開了緒區的黑大門，心有余悸道：“他這是在坐過山車嗎？”

　“宿主正在經歷非常重要的人生低谷。”客服催促道，“現在正是您出現并提供幫助的良好時機。”

　“再次提醒，您需要據主線任務的引導，輔助宿主走完劇并獲得對應長點，如果節偏離過大，該投影世界就會面臨崩潰解，一切都會消失，您也會被酌扣除年終獎金。”

　季桐生前是個平平無奇的大學生，在車禍離世后穿進了一本講述強慘炮灰裴清沅靠系統逆襲走上人生巔峰收獲大佬真的小說。

　他本以為自己也會平平無奇地穿書里的主角，結果接待他的智能客服卻告訴他，他沒有穿逆襲炮灰也沒有穿惡毒反派或者配角大佬，而是穿了書中幫助主角長的系統。

　至于原因……系是多音字，所以他和“系統”重名了。

　聽起來不無道理但又真的很扯淡。

　當然更扯淡的大概是為系統居然也要被扣年終獎。

　滿混電的季桐一邊嘗試平復心，一邊鄭重道：“我有一個問題。”

　智能客服默默計算著下班時間：“請講。”

　季桐只被告知了這本小說的類型，沒能看到容，他輕咳一聲道：“宿主是不是很帥？”

　“主角當然會有出眾的外貌。”

　“那我要給自己個更帥的臉，我剛看了工作指南，第一章里寫了系統可以自由變幻形態。”季桐越說越興，“你說我要是比宿主還帥，那其他角會不會移別喜歡上我？我懂了，這是不是你們安排好的藏劇線？所以才會讓人類來扮演系統！”

　“……請停止您的無端聯想。”客服冷酷道，“您現在只能選擇一些較為簡單的存在形態，此后會隨著主角的長與選擇而解鎖更多樣式。”

　季桐悻悻地哦了一聲，只好暫時打消篡位的意圖：“我還有一個問題。”

　“……講。”

　“既然小說已經誕生了，為什麼要讓書里的人再把劇演一遍呢？”季桐虛心請教，“這是不是有一種子放屁的嫌疑？”

　“請文明用語！！”智能客服冒出了一堆雜音，半晌才平靜下來，“這個問題解釋起來比較復雜，您可以在之后的系統例會上獲得答案。現在請您將注意力放在緒極端低落的宿主上，并等待主線任務的隨時發！”

　客服把后面這句話的每個字都拉長了音，頗有種咬牙切齒的覺。

　季桐聞言一臉震驚。

　有工作指南，有年終獎，還有例會……季桐上輩子還沒來得及離開象牙塔就掛了，沒想到居然還能在穿書后驗一下職場生活的滋味，雖然同事可能不是人。

　系統的數據理能力很強大，季桐很快悉了各種作方式，于是又悄悄拉開一點黑大門往里看。

　里面的狂風暴雨依然不減，還有越來越黑暗的趨勢。

　綠瑩瑩的小機人巍巍地在門邊觀看風暴，時不時掉下幾個電子粒，張地思考著要如何跟當下的宿主建立關系。

　宿主的緒已經這麼糟糕了，要是突然在腦海里出現另一道聲音，會不會以為自己瘋了？

　季桐想了想，決定還是先親眼看看劇進展到了哪一步。

　他按照自己的惡趣味，對著虛空發出指令：“小，我要看電視。”

　結束了煎熬的接待工作正要下線的客服：……

　它忽然對這位素未謀面的宿主產生了一同。

　巨大的虛空里霎時浮現波紋，漸漸投映出外界的影像。

　富麗堂皇的大廳里，吊燈暈染出淡黃的調，一旁走的侍者手中托盤上的法式香煎羊排冒著熱氣，彌漫出令人食指大的香味。

　鑒于系統寄生在宿主里的特殊形態，所以這是一個能聞到香味的“電視”。

　季桐的數據肚子不爭氣地了幾聲，他努力地從羊排上挪開視線，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視線范圍的所有賓客，幾乎都在看向他。

　或者說，看向宿主。

　氣氛幾近靜止，無數道目里蘊含著截然不同的緒，有幸災樂禍，有嘲諷，有錯愕，也有人不忍地移開了視線。

　而畫面中央眾星拱月似的年，穿著剪裁合的襯與長，清爽的短發垂在額前，看起來溫馴乖巧，琥珀眼眸里的錯愕剛剛褪去，他有些倉促地綻開了友好又赧然的微笑。

　“清沅哥哥，你也在啊。”

　他的聲音打破了凝滯的空氣，人群里很快傳來竊竊私語。

　“這就是原來那個兒子嗎？怎麼在做服務員……”

　“天啊，他怎麼來了？”

　“噓，小聲點。”

　裴言也聽到了這些議論，他連忙向前走了幾步，放低聲音道：“對不起，清沅哥哥，我不知道你會在這里……打工。”

　被在場所有人矚目著的裴清沅，其實并沒有聽清楚前的裴言說了些什麼，嘈雜的噪音尖銳地刺痛著他的耳，嗡嗡作響，脊背一片冰冷，靈魂卻像是離的，他無法做出任何得的回應。

　裴清沅的目越過了看起來致鮮的裴言，恍惚地看向他后那桌上的一對夫妻，人穿著悉的酒紅緞面長，裴清沅知道這是對而言有特殊意義的一套禮，只會在最重要的場合拿出來——長華麗，而人的柳眉卻皺起，揮手招來了酒店領班，表冷凝地說著些什麼。

　除了剛見面時的那一瞥，此后再也沒有看過曾經的兒子一眼。

　酒店領班一邊聽，一邊下意識向遠的裴清沅，眼神里流出遷怒和無奈。

　于是裴清沅讀懂了人的指令，在被人驅趕之前，他強迫自己轉，主離開這間本該充滿喜悅和歡樂的宴會廳。

　沒有被理會的裴言站在原地，咬了咬下，不知所措地看著“哥哥”的背影。

　很快便有人安他：“別多想了，只是個意外。”

　“你可是今天的主角，開心點，別管外人。”

　窸窸窣窣的話語鉆裴清沅的耳朵，里面不乏悉的聲音，曾經是他同學或朋友的聲音。

　年的腳步抖，他在努力克制著，也許是手里的托盤太重，重得快要垮他整個，和他全部的靈魂。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遭遇這一切。

　一個月前，他家境優渥，是旁人眼里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大爺，有一對恩又鮮的父母，有明寬闊的未來。

　而現在，他回到了真正屬于他的家，一個平凡普通的家。

　裴清沅本以為從小被調換這件事帶給他的影響，只是要適應一種新的生活，與一對新的父母從頭建立，他才十七歲，或許都還來得及。

　然而在他搬回去半個月后，已經歸屬他的房間里依然放滿了屬于上一個主人林言的東西，林言回到了食無憂的新家，許多舊都沒有帶走，他的親生母親羅秀云也沒有丟掉，任它們塞滿那個不算寬敞的房間，只給裴清沅留下一敷衍的隙。

　正像他第一次見到親生母親那天，憔悴又瘦弱的羅秀云抱住他大哭，他的余卻清晰地看到，羅秀云不舍的目分明投給了站在一旁茫然無助的林言。

　十七年前，懷著孕的羅秀云家境貧寒，丈夫患癌更是令整個家雪上加霜，為了給親生兒子更好的生活，羅秀云咬牙住進了市里最好的醫院，然后大著膽子在醫院調換了他與林言，此后兩個家庭走上了截然不同的軌道。

　丈夫病重去世后，始終被愧疚之心纏繞的羅秀云傾盡全力對林言好，單親家庭里相依為命的親漸漸過了緣的藩籬，哪怕是在見到闊別多年的親生兒子裴清沅之后，的心依然放在了林言那里，常常與林言聯絡見面。

　得知真相的裴父裴母起初對羅秀云恨得骨，幸而將林言養得很好，善良純樸又討人喜歡，幾日相下來就和親生父母變得很親近，他對養母頗深，不斷替求，才讓裴明鴻夫妻放棄了追究責任的打算，甚至要與羅秀云和睦相。

　但親生兒子失散十多年的恨意無法消散，便自然而然地蔓延到了裴清沅上，這個養育了十七年的冒牌兒子。

　所以裴清沅很快被送回了羅秀云邊，學籍也迅速從原本就讀的名牌高中轉走，因為林言即將轉來這所學校，裴明鴻夫妻不希兒子的高中生活到影響。

　盡管裴清沅也曾是他們的兒子。

　他明明沒有做錯任何事，卻突然了不被的棄子。

　而其中最可笑的部分在于，是裴清沅先發現了自己的世可能有問題，隨后主告訴了父母去做調查，才有了此后的事，因為他擔心自己可能占據了別人的人生，那樣不公平。

　可到最后，卻沒有人考慮這一切對他來說公不公平。

　親生母親對他又又怨，怨更多，因為是他打破兩個家庭平靜的生活，讓藏的浮出水面，導致林言離開了。

　裴清沅很快就讀懂了那種復雜的目，他想，往后或許需要自己養活自己了。

　他沒有用在裴家這些年攢下的錢，而是試著去打工，因為他知道那些錢是給裴家兒子這個份的，并不是給他。

　雖然他被轉到了林言曾經就讀的二中，但貍貓換太子的事尚未傳開，新高中的同學們還不知道裴清沅的過去，只以為他是家境不好，幾天前有同樣在勤工儉學的同學問他想不想接酒店服務員的周末兼職，說是時薪很高，但要求外形好，個子還要高，他不符合要求，索介紹給裴清沅。

　裴清沅如約來到酒店，經過簡單的培訓，換上面的制服，領口會打一個漂亮的領結，他看著玻璃鏡面里映出的自己，想起即將到手的薪水，覺得未來也許會慢慢地好起來。

　然后他端著銀餐盤推開宴會廳的大門，猝不及防地看見許多悉的面孔。

　他曾經的父親和母親，曾經悉的高中同學，曾經關系不錯的富二代朋友……他們看見裴清沅，紛紛出了令人難堪的復雜表。

　這是裴父裴母準備將剛改了姓的親生兒子裴言正式介紹給邊圈子的宴會，他們希這個流落在外多年的孩子往后會擁有最多的寵，最順遂幸福的人生。

　可惜來了一個不速之客，差點就要破壞這個好的夜晚。

　目如芒刺在背，裴清沅用盡全力氣強迫自己不要回頭，他要走出去，走出這個對十七歲年而言會擊碎一切自尊的地獄。

　即使他一點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走去哪里。

　“你想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