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每日小說 軍事歷史 乾隆皇帝——夕照空山 第十一回 賢惠皇后因病得喜 風流天子為國斷情

《乾隆皇帝——夕照空山》 第十一回 賢惠皇后因病得喜 風流天子為國斷情

乾隆心裡惦記著皇后的病,帶著汪氏和那拉氏同坐乘輿冒雪而來。進了翊坤宮掏出懷錶看時,剛剛過了戌時,那夜幕已緩緩降臨,雪中見幾個丫頭忙著往下撤膳,西廂煎藥爐的煙霧裊裊,滿院飄著濃烈的葯香,東廂小廚房北屋裡已經掌了燈,隔窗可見一個六品頂戴的中年太醫正在寫藥方子——這宮裡,不似慈寧宮那邊清靜,廊下人影幢幢,卻相互不一語,顯得有點神。乾隆站著想了想,要是醫問話,房裡皇后聽見,一定又要換穿服出來迎接,反倒給添勞乏,遂回頭向二妃使眼示意。三個悄沒聲地直趨皇后的正寢大殿,卻見秦和棠兒一邊一個扶著皇后,剛剛吃完葯,正侍候著漱口牙。兩個人全神貫注服侍,倒是皇后一閃眼瞧見了乾隆,掙扎著坐直了子,說道:「皇上來了——我這殿里人越來越不會侍候差使了,連稟都不曉得稟一聲!」棠兒和秦便忙請安。

「起來吧。」乾隆急速瞟了一眼棠兒,俯對皇后道:「朕瞧瞧你的臉……像是比昨個兒好些,兩頰上也帶了些。還是肚疼。周乏力,沒有一點神?朕方才瞧,好像太醫也換了——吃郎鈞儒的葯不對麼?——別,就這麼半躺著——秦,把那個喜鵲登枝枕頭取過來,給你主子娘娘墊在頭下邊——笨!要這樣墊,不能在脖子下留空兒,墊實了就不用使勁了,瞧好麼?!」秦喏喏連聲答道:「奴才是笨王八!往後就這麼給主子墊!」幾個人見皇帝這麼關懷皇后,心中不免有點醋意,相互對視抿兒一笑。

皇后舒適地半躺在炕上,見丈夫斜偏坐凝視自己,滿眼都是關切憐之意,心中,咬了一下笑道:「皇上如今已變得這麼婆婆媽媽的了。前些時好像是吃藥吃反了,昨兒格外不好。昨兒晚間我還在想:我曾說過我若好不了,請皇上賜我『孝賢』的謚號,不曉得還記得不記得?今兒換了大夫,是老賀孟的兒子進來看脈。上午吃了一劑他的葯,就覺得用得多。方才又吃一劑,覺得肚裡那種冷酸麻疼都在慢慢化解。醫生和病人,看病和吃藥也是要講究緣分兩個字的。」乾隆這才放下心來,笑道:「你何至於如此?就想到謚號上頭去!聽朕一句話,凡事多往好想。怎樣保養,進什麼膳,怎麼玩兒開心,樂天知命,什麼病都好得快。若只管鑽牛角尖兒,什麼謚號,什麼九幽十八獄,滿心裝的都是氣,沒有病的還會慪出病來呢!」又吩咐,「那個給娘娘制膳的不是鄭二麼?他過來,還有那個太醫。」此時他才騰出空兒,認真打量一眼棠兒,只見棠兒穿著藕荷子,出一雙半大不大的腳,穿著古銅寧綢壽字兒繡鞋,外邊襖子卻是猞猁猴皮天馬風寧綢褂面兒,襯著一頭可鑒人的秀髮,膩玉一樣的、象牙一樣潔白的小手。嫣然一笑真箇格外人。乾隆不一呆,隨即笑道:「許久不見弟妹了,子還好?孩子必定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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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萬歲爺惦記著。」棠兒忙蹲個福兒,看了一眼乾隆,待要說話時,乾隆卻擺手止住了。原來鄭二和太醫已經進來磕頭。乾隆看那太醫時,不足四十歲,長條臉兒,五綹長須在前飄拂,問道:「你是賀孟的兒子?什麼名字?怎麼從前沒有見過?」

那太醫見問,又提及父親名諱,磕頭有聲地回道:「賀孟正是家嚴。臣賀耀祖,自跟父親學醫,也讀書科舉。三十歲功名不,只得了個孝廉,就絕了仕進的念頭,專心攻醫。又拜了黃山汪世銘為師,研岐黃之。在汪老師座前行醫八年,由安徽巡馬家化薦進太醫院,職位卑小不能逾越規矩,因此直到今日才有福得見聖……」

「嗯,很好。仕宦不改作良醫,五世祖傳而不足,學道深山。路子對,志量也可嘉!」乾隆說道:「只是朕不明白,賀孟療治氣雍痰厥心疾頭暈已經登峰造極,家學如此,為什麼還求之於外?你對你家祖傳的醫,尚有不滿意麼?」賀耀祖正容說道:「臣是奉父命出去遊學。所謂登峰造極,是病家痊癒之後,虛誇謬獎,連家父也不敢承當的,大道淵深,不可以里程丈量,岐黃辯證之學高九霄深於三泉之澶,孜孜求學終生,能於聖人之道登堂室即為無限福量。家父退休,至今仍苦攻《易經》,與醫道互參互長。耀祖乃末學小生,踐此醫道,敢不惴惴小心,慄慄如臨深淵,如履薄冰?」乾隆聽了,更覺不能輕看了這個新太醫,誇讚道:「你很曉事明理。但朕於醫理也約略知道一點。大道淵深,不在口舌之間,運用之妙存乎一心。對癥如對敵,用藥如用兵,很有大學問在裡頭。你說說看,皇后的脈象癥狀。」賀耀祖佩服得五投地,連連叩頭,說道:「臣謹領聖諭,實在比奴才自己想的明白十倍。皇后經三月未,諸醫以為皇后夙日羸弱,是因子積寒不散,以致任脈虧、帶脈阻,夜夢**、便熱,都因為腎寒無補之過。按五臟之氣,腎氣屬寒,現在金熱而水寒,本來相生之道,反而相伐。諸醫生持定見虛不補,見實不泄的醫道常理,不肯再進一步深思慮,反而以發散藥投方,良意良藥,於五臟助紂為,反而了虎狼之葯。這就是臣所不敢恭維的了,所以愈加攻伐,皇后時而表象緩解,其實地里吃虧愈大。」那拉氏在旁聽著,驚訝地說道:「那還了得,那不是一向都治錯了麼?」賀耀祖賠笑道:「這是學生的淺見。所幸的太醫院用藥向來審慎,劑量不大。皇后素來恬淡雍容大度。這就好比一尊大金鼎,雖然放錯了東西,可它的容量大、耐力大,所以也就無大妨礙。皇後用了臣的葯,如果有寒冰乍破漸漸融化之覺,臣就更有了七八分把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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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躺在炕上邊聽邊試著「覺」,不笑道:「是。有破冰的覺,先是一痛,接著就化解了。」賀耀祖道:「前天奴才診脈,已經查到有喜脈。但各脈象不平,掩住了。今天上午看脈,皇后已無大礙。喜脈更顯了。求娘娘許奴才再診看一次,再作定論。」他話沒說完,乾隆已經喜得笑逐開,連說道:「快給皇后墊枕頭!快給賀太醫搬椅子!」賀耀祖卻不敢就座兒,叩頭道:「奴才給娘娘診脈,已經跪慣了,還是跪著的好。」

乾隆一下子想起《法門寺》里賈桂說的「奴才站慣了,不會坐」一句臺詞,不微微一笑。那拉氏站在一邊,心裡只是發酸,汪氏位分雖低,好歹已經有了個兒,將來頂不濟也能封個和碩公主什麼的,自己朝夕盼幸,皇帝也常翻自己的牌子,卻只是月月見紅,年年放空,將來有一日紅枯槁,衰失寵,連住在暢春園的李太妃也未必及得上呢?棠兒卻一門心思想單獨和皇帝說兩句話兒,心不在焉地盯著賀耀祖。賀耀祖已經鬆開了皇後手腕,老僧定般閉著眼沉思良久,說道:「皇上、娘娘,恭喜萬福!娘娘果然是喜脈!但前段用藥不當,胎氣也了點寒損,一切人蔘鹿茸阿膠之類臣都以為不可進用。用人兌上紅糖適量,常常服用,自然就扶持中正了。」他又思量一陣,說道:「以屬馬的婦人的水最好。」乾隆高興得紅滿面,高聲道:「皇后宮,相者說有宜男之相,果不其然!子以母貴,永璉當然要封太子,再生一個麟兒,豈不是太子的天生羽翼?」當下過秦,「你明兒去**府,親自挑五個屬馬的媽子,就補到翊坤宮侍候。要質強、水旺、水稠的,不夠就再到民間去選!」又命:「取五十兩黃金賞賀耀祖!賀耀祖著賞五品頂戴,專門侍候太后和娘娘貴主兒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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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用葯對了癥,又經賀太醫譬說,去掉了「年命不永」的自疑。知道自己又結珠胎,心中自然暢順歡喜,竟自很朗地坐起來,吩咐人給賞,又賞了道喜宮人。乾隆高興得忘了鄭二,此時見他仍舊爬著便笑道:「你進來沒有許多話。你有個東西小兒的病,那是窮的了。但你燒的一手好菜,對了你主子娘娘的胃口,這就是你的福澤。朕還是那句話,娘娘進一兩,就加賞你一兩銀子,你是雙倍的月例,只要侍候得好,還給你加賞,別學那些小人氣,心賤手長地搬運東西出去賣,連朕的面子都掃了,你可聽明白了!」

「奴才鄭二明白!」鄭二笑道連連叩頭,「奴才自從主子免罪招回來重新侍候娘娘,再沒犯病兒。趕著主子娘娘的喜兒,奴才也得努力結。不但結好老主子,還預備著奴才的兒子將來結小主子……」

幾句不倫不類的逢迎話說得眾人都笑了。翊坤宮漾溢著一片喜氣。乾隆想想已是得了主意,對汪氏道:「你且回宮,今晚朕翻你的牌子,」又笑謂鄭二:「你說的很是,你不讀書,存了這個念頭,也算得個『忠』字兒——天不早了,朕和棠兒先去那拉氏那兒坐坐說話,弄一輛嚴嚴實實的車子送傅恆太太回去。皇後有什麼事,告訴汪氏也就是了。」皇后笑道:「我有什麼要事?倒是前頭錯仁喀活佛送的藏香快要用完了,皇上祭天用的,想請過幾封來用。」

「這是該當的,」乾隆笑道:「人傳給養心殿,到務府只管領去!」又站著叮嚀幾句,才和那拉氏、棠兒一同升車。

那拉氏的宮寢在花園東邊的景和宮,是貴妃,起居規制只比翊坤宮和鍾粹宮略小一點。前邊還有一座五楹大殿。後邊臥室是一溜六間的歇山式大屋,東邊兩間是待客用的,西邊兩間住著當值宮,中間兩間供自己日常起居。三人一進的正寢小殿,立時覺得溫香之氣融融骨,偌大的殿房,只在暖閣里生著一隻熏籠,但滿屋都是熱氣四溢,暖而不燥,令人心脾俱醉。過去乾隆和棠兒幽會,都是由那拉氏安排,自棠兒生產,二人久不往來,今日又聚。那拉氏料他們必有一番親熱的話說,見乾隆發愣,一邊笑著往炕上讓,替他去靴子卸掉肩披,口中說道:「我這六間殿房都是地下過火,殿外東邊三個爐子,西邊也三個對流,六間殿一樣的暖和,棠兒先在這侍候主子,我去取點百合香來再焚上……」說罷,迴避了出去。棠兒臉一紅,張口要說什麼,又咽了回去,由去了,幾個宮早已知趣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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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里立時沉寂下來,外邊落雪的沙沙聲都聽得見,只那座金自鳴鐘不慌不忙地咔咔作響。

「棠兒,到朕跟前來……」乾隆在搖曳的紅燭下看棠兒,見摟偏著子低著頭,滿臉通紅,忸怩地弄著帶,越發艷可人,遂輕聲道:「這一年沒見,你出落得更標緻了……」

棠兒蹭著步兒挨到乾隆邊,剛要說話,乾隆一把將攬在懷裡,另一手摟了腰肢,擁抱了,口對口兒便吻了起來。棠兒被他得渾,已半癱在炕沿上,一雙秀目半閉半開,醉了一樣凝視著面前這個男人,覺得他舌頭了出來,咬著牙略一「抵抗」,便張開了口。乾隆一邊滿上下混,一邊著氣直問:「想朕不想?哪裡想?想哪裡?真真是個玉人兒……」棠兒笑靨淺生,閉著眼輕聲說道:「想就是想唄,還『哪裡』想,想『哪裡』!」一手就解自己紐子,一手扳著乾隆肩頭,喃喃說道:「我的罪越來越大了,這都是前世的孽緣……您今晚稍輕點,產後百日我還沒傅恆沾邊兒呢,我生孩子疼怕了……」說著「哧」地一笑,更摟了乾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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