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霧以為這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淺一點兒說,榮老太爺是榮三爺他爹,府里一切收都是老太太管著,兒子跟老子、老娘要錢,那是理所應當的。會哭的孩子才有吃。
往深一點兒說,對狀元爺投資,那就是對榮府的未來投資,想要不勞而獲這怎麼可以?榮三爺能自生自長結個狀元瓜出來,已經算是安國公這條老藤上八輩子修來的福氣結出來的「歪瓜」了,按理說它就只能結出二老爺那種劣棗的。
但是榮三爺和崔氏沒有這個覺悟,一個庶子,一個庶,從沒有在長輩面前撒過,耍過癡,從來都是以小扮大,忍讓、退讓、再忍讓,何曾想過可以問老爹要錢花。當然崔氏也想過,可是被拒絕了,所以再也不敢想了。
阿霧想著自己對榮三爺好未來的規劃,其中當然不能避免的就是榮府跟著益,想要不勞而獲、坐地拿錢,對於上輩子在一切以利益至上的玩政治搞謀的皇親家出的阿霧來說,白給,這是絕對不可以的。
「可是一直典當也不是個辦法,爹爹以後的應酬還有打點又怎麼算,哥哥再過幾年的開銷太太又怎麼應付?」榮玠看著也是要走科舉一途的。
其實阿霧在這裡耍了個心眼兒,等榮玠以後科舉下場,三房的境況肯定早就有所改觀了,但是為了嚇唬崔氏,總是要怎麼困難怎麼說嘛。
崔氏果然一愣,半晌道:「等你爹爹有了俸祿后,自然就……」其實崔氏也不是很確定。
這兒挖坑就等著您吶,阿霧心想。
「太太以為爹爹的俸祿有多啊?」
崔氏不知。裁繡花,崔氏就知道了,但是限於份,從小沒人教,對員的俸祿並不了解,唯一知道的是,他爹一人的俸祿將全家上下幾十口人都養得不錯。
可崔氏明顯不知道,爹五品知府的俸祿一年是十二石米和五十兩銀子。
阿霧開始掰起手指為崔氏普及知識。「如今隆慶朝,朝廷給員的俸祿由米、銀支付,爹爹是正六品,按制,每月米一石,一年共十二石。銀兩呢,一年一共四十五兩。」
崔氏睜大了眼睛。
阿霧點點頭,一副沒錯兒,您絕對沒聽差的意思,就是四十五兩。普通農家五兩銀子夠一年的嚼用了,正六品能有四十五兩,在農村完全可以過上「一隻水牛三畝地,兩房媳婦兒爭氣力」的超完生活了。
阿霧當然沒提京每年從地方員手裡收的「冰敬」、「炭敬」。當然手無實權的翰林,在這兩禮上收也不多。
「四十五兩?」崔氏不信。
「不信你問五哥。」阿霧搬出榮玠,崔氏是絕對不會質疑大兒子的話的。
「京里還有翰林作打油詩來哭窮的呢,我給太太念念。」
「先裁車馬後裁人,裁到師門二兩銀。師門三節兩生日,例饋賀儀銀二兩。唯有兩餐裁不得,一回典當一傷神。」
「雖說爹爹的嚼用在國公府,不用裁兩餐,可這詩里明明白白的,每年的年節,座師和師母的生日,都得打點,師門這一塊兒就得多銀子,太太你算算?」二兩銀子,你拿的出手嗎?
其實阿霧以前也絕不知道朝廷員的俸祿的,也絕不知道六品的修撰每年就這點兒銀子,阿霧對麗裳、味食的夢都破滅了。
阿霧以前是康寧郡主,而且是有實際封地,也就是食邑的郡主,的娘親長公主,食邑就是三個縣,長公主從來不缺錢,所以從來不去學那些人前鮮人後落淚的貴婦弄什麼鋪子,自貶份同商人爭利。
四十五兩,還不夠當初康寧郡主耳朵上那對明月璫的價格。
阿霧是因為關心,興沖沖地很不好意思地找榮玠借了書看,才知道爹的俸祿是多的。哎,真是墮落,阿霧懺愧的低下頭,在老爹中了狀元點了翰林后,第一個舉居然是去查老爹的俸祿。
那時的阿霧同現在的崔氏一樣驚訝、一樣「哀傷」。
「而且,咱們這房吃住都在國公府,爹爹的俸祿按理是要公的。」阿霧這是落井下石。
「公?」崔氏低呼,都忘記這茬了,俸銀當然是要公的。
崔氏的所有力氣都花了,剪刀落在桌子上都不自知。
公,是死崔氏這頭駱駝的最後一稻草,被阿霧牽著鼻子,終於是同意了要去跟的公爹手要銀子花。
其實,這種事,由又小又萌的阿霧小姑娘去,效果應該更好,哭個鼻子什麼的,萬事就大吉了。崔氏也表示想帶阿霧一塊兒去。
阿霧堅決地搖了搖頭,開玩笑,康寧郡主可以出討銀子的主意,但絕不能自己去討銀子,比崔氏還死要面子活罪,只會上說,最會編弄別人。
所以我們又發現了阿霧郡主的一個缺點,那就是哪怕心思再通,上說得再伶俐,但真要屈尊降貴做做事兒,那是絕不能的。
阿霧雖勸服了崔氏去向榮老太爺討銀子花,但這事兒得尋天時地利人和的時候去說,否則便有告狀之嫌,若被老太太知道了,不得有司打,所以阿霧的意思是這事兒最好能私底下解決,不任何人知道,要悶聲發大財,還不得罪小人。
所以這事兒得從長計議。
阿霧的裳錢一時半會而估計是下不來了,只在春里按府里的規矩做了四規規矩矩、普普通通的春裳。小孩子長得快,一歲一個樣,阿霧去年春天的裳袖子已經短了小半截不能再穿了。
翻了年,毓秀閣又開了課,阿霧每日還是要去應卯的。出門時,阿霧自然要拾掇一番,本就是個的子,這輩子又生得好,每日里最拾到自己,哪怕裳、首飾有限,也要想盡辦法搭配出朵花兒來。
榮三爺中進士后,阿霧心裡滋滋的,這日穿了新裁的春裳到毓秀閣,見著榮四、榮五,甜聲細氣地問了二人好,端坐在了榮四前頭等白先生。
翻了年阿霧虛歲便是九歲了,不過按照「男虛滿」的說法,阿霧還是只有七歲,到了四月里過生,便到八歲了。孩兒大一點兒了,人也變得更好看一點兒了,加之阿霧默默地不引注意地改變了子,一做派也改了不,越發顯得靈氣人、憨可起來。
這讓榮四心裡越發不是滋味起來,宮裡來的李嬤嬤裡也時常表揚阿霧,連榮五都沒讓李嬤嬤點過幾次頭,榮四心裡越發嫉恨這個本來份跟差不多的妹妹。一個是嫡子庶,一個是庶子嫡,以為兩人都是差不多的,但如今阿霧明顯讓榮四察覺到了差距。
不過這些榮四都還能忍,偏偏三叔榮吉昌中了進士,這就意味著阿霧今後的前程可和不同了,爹沒有出息,又喜新厭舊,如今兒不進榮四姨娘的門,兩相對比之下,榮四自然是不平衡的。無論份還是頭腦,都沒法跟榮五比,同榮五較真的心也就很淡,但決不能面對曾經畏畏的阿霧如今越發好起來了這樣一個事實。
榮四心裡頭堵得慌,就想給阿霧也添點兒堵,心裡只怨恨老天不長眼,怎麼就讓阿霧爹中了狀元,真是走了狗屎運。
阿霧坐在榮四前面細細準備著課本,本來對榮四的作毫無察覺,邊伺候的紫扇卻突然了起來,「姑娘,你的子。」
阿霧聞言低頭瞧了瞧子,並無不妥,便將後的子往當前拉了拉,見上面灑了一溜墨兒,跟大雁南飛似的。
這條玉彩綉寬襕的子,是阿霧幾條春里最喜歡的,今兒特地穿了出來臭的,沒想到就挨了墨,那可不好洗,就是洗了也會留下淺淺淡淡的印子,雖然不細看不會察覺,但阿霧可是完主義者。
「四姐姐你這是做什麼?」阿霧急道,可就四條子吶,有一條還是特地留著今後出府做客穿的,平日里也就三條換洗,每一件都珍惜得不得了。
榮四的臉掛著得意的笑容,「對不起啊,六妹妹,我一時手……」
一時手,這個解釋阿霧可不接,榮四明擺著就是故意的。
這些時日,榮四總蛇蛇蠍蠍地挑事兒,阿霧擺明不理,想不到如今越發得寸進尺了。
阿霧就不明白了,榮四這人腦子是怎麼長的,別說們是一家姐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榮三爺得了勢,今後只有榮四的好沒的壞,怎麼就這般不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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