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
高嘉羨聽完這句話,差點以為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問題了。
你是不是在逗我?
心想。
就算顧寧鋪了二十床紅被子,也跟他沒關系,難不他還想假戲真做今晚和一起蓋上這床紅被子在同一張床上睡覺啊?
于是,從椅子上大剌剌地起,擺了擺手:“要睡你自己去睡吧。”
后的祝沉沒有再多說什麼,就這麼目送著拉起一旁的行李箱,在門口彎腰換鞋。
就在快要推門離開的那一刻,忽然聽到他在客廳里風輕云淡地開口道:“對了。”
狐疑地回過頭。
他這時整個人微微朝后仰了一下,半倚靠在了椅背上,語氣格外云淡風輕:“我給了顧姨一把家里的備用鑰匙。”
高嘉羨開門的手猛地頓住了:“……你說什麼!?”
“顧姨說我們工作忙,有時候可能顧不上吃飯和打掃家里,有空想多過來幫幫忙。”他不徐不緩地說,“因為我也無法確定我每天在家的時間,所以就給了一把鑰匙讓可以來去方便一些。”
他頓了頓,似乎像是在思考什麼:“我覺得,明早說不定會來查房。”
一聽這話,覺自己眼前一陣發黑,手一松,行李箱因為慣的緣故,直接往前去、“啪踏”一聲撞在了鞋柜上。
下一秒,高嘉羨瞬間下鞋,直接從玄關躥進了客廳。
要是擱以前,不會擔心顧寧過來串門,人一直不在兩老邊,天高皇帝遠,而且以前的顧寧也不是那種有閑心會天來盯梢的人。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顧寧退休了!退了休的人有著世界上最富足的時間,可以把從頭到腳都盯個三千遍,把從前沒盯上的份兒都給補回來。
再加上,顧寧又那麼喜歡祝沉,哪個丈母娘會不想找機會多來看婿幾眼!?
而且,這位小老太太向來橫行霸道,思路天馬行空,查房這種事兒,顧寧有可能還真的干得出來,連高鴻都阻止不了。
也因此,祝沉給出這把鑰匙也就意味著——可能今天,甚至之后的每一天,都得住在這間屋子里,才能以防媽媽突襲檢查的時候,能及時到崗不餡。
于是,剛剛好不容易順下去的頭發又開始炸了,甚至炸得比之前更厲害:“祝沉,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他的語氣還是半點兒不帶被指責時的慌張:“顧姨的好意,我不好意思推拒。況且,我其實并沒有想到你會不愿意住在這。”
都給氣笑了,指著自己的鼻子道:“你這是在怪我咯!?”
他說:“我認為同居是最不容易引起懷疑并減麻煩的掩護。”
“麻煩和懷疑是減了。”抱著手臂看著他,“但你有想過一對沒有任何關系的獨男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會有什麼不妥和不便嗎?”
“噢不對。”這時又冷笑了一聲,“我是獨,你是不是獨我可不知道。”
就在這句話扔出去的那一刻,才后知后覺地發現,這句話里又不可避免地帶上了心里最真實的緒。
只是,說出去的話就如同覆水難收,祝沉聽得一清二楚,向的目也隨之變深了一些。
大約十多秒的安靜后,祝沉從椅子上起了。
之前站他坐,在氣勢上好像就能他一籌,但當他也同樣站起來的時候,剛剛還掌握著的優勢似乎瞬間就出去了一半。
氣場確實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
哪怕有的人看上去人畜無害,總是溫和有禮,但卻遠遠比外表看上去張牙舞爪的人更深不可測。
他在客廳的燈下垂眸看著,而后說:“我是不是獨,你覺不到麼?”
高嘉羨的心一下子了一拍。
雖然一點都不想承認,但這確實是最不敢聽、也最想聽到的答案。
這幾年對他私生活的了解,只能通過顧寧的或者他朋友圈的態一個大概的廓,他又不是那種喜歡發朋友圈的人,所以他的個人生活究竟過得如何,幾乎是完全不知道。
顧寧雖然也沒提起過他邊有孩子,但覺得以他的格,他要是真的有對象,也是絕對能把所有人都瞞得好好的、不出半點風聲。
不過,如果他真的有對象,他也不可能大費周章找到來做這個假婚約,和領證,最后還要和同居。
就他的工作質,他應該也沒力玩兒那麼大。
高嘉羨悄悄了自己的手心,語氣邦邦地說:“不管你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反正如果我真要住在這兒,你別給我帶的回家。”
祝沉狀似思考了兩秒:“這種況要發生,也確實有點困難。”
他一出這種帶著點逗人意思的表,就會忍不住開始心跳加速。
“至于單男同居的不便,”他又輕巧地補充了一句,“我還是有君子的本分的。”
……我能信你就有鬼了!
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那剛剛是哪位君子在紅被子這個話題上反復橫跳!?
他這時著,忽然雙手撐著餐桌,微微往的方向傾過去一些。
“所以……”他的瞳在燈下看上去和平日里有些許不同的魅,“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要不要臉?這不是在靠作弊嗎!?
呸!勝之不武!
高嘉羨覺得自己的頭有些發,張了張,看著他近在咫尺的俊臉,一時之間覺得有些頭暈腦脹。
“……行了。”
半晌,才匆忙別開視線,不想讓他看到自己一瞬間得一塌糊涂的臉,“我再考慮考慮吧,先回房間了。”
雖然覺得這同居來得有點兒像龍卷風那樣措手不及,但確實如他所說,為了減麻煩來看,這一年暫住在這兒,也不能說是一個完全不能讓人接的選擇。
就當是跟人合租了,最開始在國外也曾和同事合租過一陣。
只不過唯一的區別是這次和合租的對象著實有些棘手。
就在準備拖著行李箱進主臥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什麼,轉過頭對他說:“我周中回家通常都很晚了,也就把這兒當作個睡覺的地兒。但不管怎麼說,真要住下來,我還是得付你房租。”
他著,輕搖了下頭:“就當作是我償還的一部分。”
雖然他這句話的意思懂——因為覺得虧欠,所以盡可能想給在方方面面有所補償,但這話還是讓心里莫名開始發堵。
沉默了一會兒,背過,語氣輕飄飄地說:“你覺得你欠我的,真能用這些東西就還清麼?”
沒等他回答,就直接大步走進了臥室,反手重重地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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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終止在了這里,高嘉羨渾低氣地從箱子里拿出顧寧他們給帶來的換洗服,進浴室洗澡去了。
浴室里早已擺放好了所有所需要的日常用品,甚至連洗發水和沐浴的品牌都恰好是喜歡的小眾品牌。
暗暗翻了個白眼。
應該是他哪位朋友或者同事給他推薦的吧?
等洗完澡出來,看到手機上來了一條他的微信。
沉:【洗發水和沐浴是我平時自己用的品牌,你不喜歡的話,我再重新去買。】
心里的那團淤堵此時沒出息地消散了一點兒,手上卻回:【沒很喜歡,但不討厭,就別浪費錢了。】
等把自己的東西都整理完,已經將近要十二點了。
外面的客廳里聽不到任何靜,某人應該也已經回房休息了,高嘉羨托著腦門想了想,還是象征地走過去鎖了一下臥室的門。
畢竟他們倆是假夫妻,真室友。
長得也漂亮的。
還是個黃花大閨!
稍微謹慎點兒也沒錯吧?
做完這些,整個人便躺在了床上,手暗滅大燈,只余下一盞散發著淺淺亮的小夜燈。
有輕度的夜盲,也怕黑,睡覺的時候一向需要開著夜燈。
也不知道是不是顧寧他們提前告訴過祝沉,一進來就看到床邊著一只長得像小章魚一樣的夜燈。
閉上眼睛,高嘉羨覺自己整個人都快要散架了。
這一天于而言,的確是有一些前所未有的漫長和玄幻。
結束了輾轉異國他鄉多年的工作,并回到了自己土生土長的城市。
還和自己暗了很多年的男人領了結婚證,并住進了他的家里。
現在,躺在一床火紅的喜氣床單上,一個人。
而的“先生”,正隔著一條走廊,睡在斜對面的房間里。
其實是極其疲憊的,但是大腦里卻思緒萬千。
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很久,每每覺快要睡著了,但是其實一直都沒有真正睡。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忽然聽到臥室的門被人從外面輕輕地敲了敲。
以為是自己太困從而產生了幻聽,沒想到隔了幾秒,敲門聲又響了起來。
大半夜的,這人到底想干嗎?
高嘉羨有些懵地了眼睛,從旁邊拿了件外套裹,打開大燈去開門。
門打開之后,警惕地打量了幾眼站在門外的祝沉。他上穿著外,似乎是準備要出門的模樣。
瞇了瞇眼:“你這是……?”
他看著的臉龐,低聲說:“有臺急手需要我過去幫忙下。”
高嘉羨心里想著“有事你就直接走唄,半夜三更敲門把我吵醒干什麼”,上還是應了聲:“噢,那你路上小心。”
他點了點頭,語調忽然一轉:“沒睡著過?”
見愣愣地看著自己,他又說:“你一直在翻。”
“……”高嘉羨一個臟字就在邊,“你家這什麼隔音效果!?”
隔著一條走廊兩道房門他還能聽得到在床上翻這是不是有點太過離譜了,他難道是千里耳!?
他看著怒目圓睜的表,忍不住彎了下角:“我一直沒睡,在看文獻,每回出來倒水經過你房間的時候都能聽到你在里面翻。”
了額頭,一時都語塞了。
難道是熊麼?翻個靜那麼大,隔著門兒都能聽見?
“所以我才來敲門問問你的況。”他的語調不徐不緩的,“我記得你以前告訴過我你有點夜盲,所以我準備了小夜燈,還是你有點兒認床?”
看著祝沉那張清俊的臉,一時之間有些晃神。
也許是因為這一天實在發生了太多事,又也許是因為夜深了人的思緒總會混而膨脹、會敢于做出些在白日思緒清明時做夢都不敢做的事。
于是下一秒,竟然口而出道:“沒人陪.睡,所以才睡不著。”
借著臥室的,清清楚楚地看到對面的人眸微微閃了閃。
……
高嘉羨想要咬掉自己的舌頭。
草。
踏馬又沒喝酒,現在到底是在發什麼酒瘋!?
空氣中有那麼幾秒鐘的凝固,渾都是僵的,甚至很想把時間永遠暫停在這一刻。
救命。
你能不能就當作什麼都沒有聽到!?
看著祝沉微妙的神,這時終于決定一鼓作氣直接把門拍他臉上。
就在他的臉快要被門蓋住的時候,他忽然出手,輕輕地擋住了門。
在驚恐的眼神中,他淡定地著,低聲開口道:“很憾,今天陪不了了。”
然后,他一手抵著門,似笑非笑的看著:“況且,我怕我今天陪了,你更睡不著了。”
“畢竟今天應該是我們的房花燭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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