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丘城門大開,早有卿士大夫等候在道路兩旁,迎接我們回國。不國人聞訊而來,涌到街上看,竟比離開的那天還要熱鬧。
我和觪往正宮中拜見父親,他見到我們回來很高興,見禮后,笑呵呵地讓我們坐下。觪正襟危坐,把這次出使的各項事宜一一向他報知,父親微笑著聽,著鬍子,不斷地緩緩點頭。
見過父親后,又往後宮拜見母親。早已站在堂前,看到我門來,頓時滿面喜,不等我們行完拜禮,便一手一個地把我們扶起,笑容可掬地帶我們到堂上坐下。
母親先把我拉到前,細細審視許久,滿意地笑:「不想出去一趟,吾倒長了些。」
什麼?!我聞言大汗,疑地往全上下看看,又用手臉,真的胖了?旁邊的傅姆丘和幾名世婦吃吃地笑,我瞪向觪,都怪他老把我關著不讓出去,他要負責。
母親又向觪問起一路上各種細節,有沒有生病,住的好不好,可有遇到危險……
觪仔細地回答,說到我的時候,沒有提我的劣跡,只說姮很乖,一直很聽話。我心裏點頭,還算夠義氣。
用膳的時候,父親竟然來了。
難得只有我們一家四口在一起吃飯,我簡直覺得寵若驚。父親心格外的好,滿面春風,平時總是微微皺起的眉頭完全展開,居然看著覺得平易近人許多。
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母親的笑容竟也不像過去那樣公式化,而帶上了些暖意。
我看著父親,發現他的五其實長得很俊秀,只不過,上位者老是要保持著波瀾不驚的儀容,才讓人到板板的。現在看著他和善地微笑,我不想,父親年輕時,大概也和觪一樣是個翩翩君子吧?
第二天,傅姆丘和兩個邊的寺人整理我帶回來的行李。這次出去,收穫了不東西回來,大都是在王姒和衛國那裏得來的,首飾、、什麼都有,打了好幾個包袱,清出來,堆得跟小山一樣。
這時,母親來看我,見到這些禮,微笑著走過去看。
玩賞了幾件巧的小玉飾后,拿起一隻小匣,打開,裏面正放著雲形翠玉笄。把玉笄取出,仔細地觀看,問我:「此笄從何而來?」
我說:「乃王姒初次召見時所賜。」
「哦?」母親顯出微訝之,看向玉笄,似有所思。
片刻后,將玉笄放回匣子,囑咐丘收好。又拿起一套緻的禮服,問這也是王姒所賜?我說是。把裳分別掛在我上比試,只見寬寬地大出了一號。母親笑道:「王姒想得倒是長遠,姮兩三年後的服都賜下了。」
的確,王姒下面的人也太心了些,那麼漂亮的服,可惜都要拿去箱底。
母親像是想起什麼,讓隨人拿來一個的小皮袋,鼓鼓的。對我說:「幾日前使者來傳簡書,捎上此,說是晉國來的,要與你,我便一直收著,等你回來。」
晉國?我的心一,難道是燮?
心撲撲地跳起來,我接過口袋,圓鼓鼓的,有些沉。往袋口上看,只見繩結用青泥封著,清晰的印著一個龍頭圖案。心裏頓時樂開了花,果然是燮寄來的!
那天要回賓館的時候,我要他給我寄信。燮笑著說可以是可以,不過信件混雜,若是被別人拆閱了怎麼辦?這倒是個問題啊,我們之間的關係目前是要保的。我想起後世的方法,用青膏泥封在繩結上,蓋上印章,要想查看必須把封泥拿掉,這樣就可以保證文書不會被別人看。
我把想法說給燮聽,他略一思索,驚嘆地看著我,說此法甚妙,姮真聰明。我不好意思地說這沒什麼。
他又微微皺眉,說,不過,印章是什麼?
我倒,這年代還沒有印章啊。而且,大咧咧地在封泥上寫自己的名字似乎也不妥。於是對他說,印章就是我們的玉佩,他用龍形佩,我用形佩,拿到手上一目了然,也不怕被人知道。
燮點頭,笑笑說,好。
沒想到這麼快,我看著手裏沉甸甸的口袋,高興得合不攏,熱地在母親臉上親了一口。
母親莫明其妙,疑地問我:「何人致信?」
雖然很想馬上找個地方躲起來讀信,但還是先跟說清楚吧。
我示意地看看周圍,母親讓旁人退下,轉向我道:「現在可以說了?」
笑嘻嘻地在旁坐下,說:「母親可知燮父?」
母親想想,說:「晉侯?」
我點頭,把我和燮的事從頭說起。
母親一言不發地聽,當我一口氣講到約會的時候,發現的臉沉了下來。
「母親……」我有些不安,小心翼翼地觀察的表。
母親凝視我的眼睛,雙目如電:「如此說來,晉侯向姮求婚,姮應允了?」
我被喜怒不辨的臉鎮住,說話竟有些支吾:「嗯……姮確是應允了。」
「姮!」母親臉大變,聲音嚴厲起來:「你怎可輕易與人……」話沒說完,卻猛地咳了起來,越咳越劇烈。我大驚,忙用手的背,幫緩氣。
「無事。」過了會,漸漸停下來,輕輕推開我的手。
「母親……」我不知所措地著。
母親臉有些蒼白,按著口:「老病了……」深深吸一口氣,抬頭向我,面稍緩。
盯了我半晌,母親忽而扯起一個笑容,幽幽地說:「不知不覺,姮已長一個小人了。此次出去,必定到不稱讚?」
我詫異,不知該說什麼。
繼續說:「姮也知道自己的長相,又對晉侯心,便大膽追求,不想竟得償心愿,心中必是得意萬分……母親說得可對?」
我臉頰發熱,躊躇著微微點頭,這話雖然是的猜測,但不能說不對。
母親輕嘆,目犀利:「吾可曾想過,晉侯閱人無數,觀其多年行事,便知心思極深,何人不曾見過?你再漂亮,也不過一齡,他一個國君,如何在區區幾面之間就與你立下婚約?」
我心中一驚,這是什麼意思?
看著我,角噙著淡淡的嘲諷:「姮不明白,母親卻知道。唐虞之地,自古夏人聚居,周人雖自謂夏人之後,啟以夏政,卻終不能盡服人心。晉侯即位以來,勵圖治,而國人不甚安定,若此時得與姒氏聯姻,則夏人必誠服於他,萬事可。姮,母親這麼說,你可明白了?」
我呆住,心如麻。自己從未想到過這一層,或許本是不願去想,現在被母親說破,分析得很對,簡直無可辯駁。
腦中一片迷惘,燮,真的是這樣嗎?
我憶起他那張明月般的臉,泛著淡淡的紅暈,雙眼眸盈,溫而堅定地注視著我,說他喜歡我。此此景,每每想起都撼心弦,我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它是假的。
心裏一個響亮的聲音反覆問自己:「你信他嗎?信嗎?」
沒錯,我信嗎?如果起碼的信任也做不到,這場還有什麼意義?
我深深吸氣,下心中的疑霧,直視母親的眼睛,說:「母親此話確實在理,然姮仍不明白,晉侯若與姒氏聯姻,可直接向君父求親,何必多此一舉與我立約?姒氏支系何其龐雜,適婚子不在數,為何又獨獨相中姮?」
母親皺眉道:「姮為何如此執拗?姒氏以杞國為大宗,杞國嫡又只你一人,他不選你又能選誰?」
「可燮他當初並不知我是誰。」
冷笑:「可知道后就引得姮私定終生了不是?」
我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著母親。那些讓我到甜無比的事,到了眼裏竟變得如此齷齪不堪!的心怎麼可以如此冷漠?
母親的腦子裏,第一個想到的永遠是利益的權衡,而我永遠也無法跟上。
兩人的立場迥然,這話題也沒什麼好說下去的了。
母親見我默然不語,以為我被說服了,臉漸漸溫和起來,拉過我的手,聲說:「吾向來聰穎,怎會想不通?乖,聽母親的話,和晉侯斷了吧。」
我抬頭,向母親。的臉上,除了幾條淡淡的魚尾紋,一切都沒變,依然如十二年前我初見時那般麗。這張臉年輕的時候也是這樣吧?在那顆永遠像一潭止水的心的支配下,可曾為誰展過的笑容?
我慘然一笑,問:「母親可曾過?」
拉著我的手微微僵住,母親詫異地看我。
我坦然與對視:「母親,姮自小遵從母親教誨,從不違逆。姮知道,母親方才所言,句句真言,皆是為姮設想。然,姮之心早已托與燮父,與他相,相信他定不負我。母親,唯此一次,讓姮按照自己的心意可好?」
母親滿臉震驚與不信,放開我的手,微微發白:「你再說一次?」
我咬咬牙,懇切地著說:「求母親全。」
空氣在四周凝固,母親雍容的臉霎時變得鐵青,一不。眼中利芒乍現,伴著濃濃的失,驚怒至極,像要將我穿。
母親「騰」地站起,怒及反笑,聲音陡然變得尖刻:「嗎?呵呵,如此說來,姮是一心要跟那晉侯了?好!甚好!」
我從沒見過母親這個樣子,也沒想到會有這樣激烈的反應,一時竟呆住了。
目明亮,似乎過我到別,笑容中滿是哀傷,凄聲道:「這便是命!命!」說著,激的臉倏地刷白,晃了晃,竟倒了下去!
「母親!」我大驚,忙上去扶住,的重重地下來。
外面的人聽到呼,紛紛跑進來,見此景,驚恐地上前,七手八腳地把母親抬到床上。丘著急大喊快傳醫師,屋子裏的一團糟。
我心中悔恨萬分,急得哭起來,不停喚著母親,拍打的臉,母親卻仍然雙目閉,怎麼也不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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