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斐的第一反應是往左手邊的門口跑，可喪尸撲的偏偏就是左邊，宋斐只能往右躲。險險閃開攻擊后的他正對著第三個隔間門口，沒半點猶豫，他一步竄進隔間，風馳電掣般轉過來用力關門！

喪尸卻也沒慢多，一撲不中跟著就跑了過來，宋斐這一關門，直接將他半個子夾在了門！

喪尸拼了命地向里胳膊，想要把整個進來！宋斐拼了命地著門，既不能讓他沖進來，還要防備著別被咬到，額頭已經冒出了汗。

忽然喪尸發出一聲嚎，仿佛被急了般力量陡然增大！一個用力，生生將門撞開！

宋斐被猛然帶到一邊，后背狠狠撞到隔板上！

喪尸已經撲進來，狹小的隔間里，宋斐避無可避！

眼看就要被壁咚，宋斐急中生智忽然蹲下，抱住喪尸雙猛地向外側一拖！

被拽者瞬間失去平衡，頭咣當一聲重重磕在了馬桶邊緣！

宋斐立刻松開胳膊站起來，一個抬坐到喪尸后背上，雙手按住對方的后腦勺就往馬桶里送！

戚言他們趕過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的場景。如果不是清楚地知道這是一人一尸，絕會以為就是普通的打野架。而且宋斐之前喊得有多慘，他們就有多同現在趴馬桶上的這位。

周一律一刀給了對方痛快。

確認下的喪尸不再掙扎，宋斐才松口氣，站起來。不過下一秒他像是想起什麼，飛快穿過伙伴奔到第二間隔間里。

氣窗仍然大開著，幸好再沒有喪尸進來。

宋斐趕把窗戶關好，這才發現鎖已經被弄壞了。

廁所的氣窗是最普通的鋁合金拉窗，許是部人使用的緣故，又是在廁所，所以用的是老式月牙鎖，一個邊緣彎曲的金屬片做鎖鼻，一個小巧月牙狀的鎖扣，關窗后一扳鎖扣即可。

這樣的鎖安裝方便，擰四顆螺釘搞定，可防盜也差，基本用力一拉窗，金屬片彎曲的部分就被鎖扣刮斷，鎖就算廢了，窗戶自然也開了。不過學校夜里有保安巡邏，超市本還有監控和打更的大爺，估計經營者也沒把這小小一扇窗當回事，對付著能用就行了。

宋斐他們檢查的時候自然看見了這扇窗，也檢查了這把鎖，但當時他們都默認喪尸或許會破門撞窗，可要說跟人似的有意識地左右拉開窗，這就不大可能了。所以只要隨時聽著有沒有玻璃碎裂聲，便萬無一失。

然而，現實給了他們一記殘酷的耳。

仄的衛生間里，所有人都沉默著。喪尸會開窗，這件事讓他們在尸發后逐漸建立起來的“喪病世界新三觀”到了巨大的沖擊。

“所以之前我來上廁所的時候，它可能已經在里面了？”一想到自己曾經與喪尸一墻之隔，林娣蕾就覺得皮疙瘩竄起來了。

“應該沒有，”宋斐很努力地去分析和推理，這對于他來講簡直是破天荒的事，“如果你來的時候它就在里面，即便它對聲音不敏，對活人的氣味也不可能沒反應。”

縱觀幾天來的種種，不被歌聲吸引的喪尸，前有無臉者，后有分多多前被羅庚踩腳的那個，但不被活人氣味吸引的喪尸，他們還沒有發現。

林娣蕾順著宋斐的分析猜測：“你是進來幾分鐘之后才被攻擊喊救命的，也就是說它不是在我之后，應該也是在你之后才爬進來的……可是不對啊，”林娣蕾發現了問題所在，“它拉開窗戶爬進來的時候你沒聽見聲音嗎？”

宋斐搖頭：“它不是在我之后進來的，我敢發誓，從我進來到我發現它，中間沒有開窗的聲音。所以最大的可能是我進來的時候它已經在了，之所以沒攻擊我，可能是因為我上還有花水的味道，蓋住了我本的味道。”

“它當時就在這個隔間里嗎？”一直沉默的戚言忽然問。

宋斐不明所以，如實點頭。

戚言又問：“關著門？”

宋斐莫名其妙：“對啊，開著門我進來的時候不就看見我了嘛。”

戚言皺了下眉頭，總算知道哪里不對了：“你進來的時候它關著門，既沒看見你也沒攻擊你，為什麼等到幾分鐘以后，忽然又攻擊你了？”

宋斐語塞。

戚言本意其實并不是質問，他只是希盡可能多地了解細節，問清疑，這樣才能總結出更多關于喪尸的行為習慣，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是放之四海皆準的道理。

可宋斐的遲疑，卻讓他有一不太好的預。

果然——

“我聽見手機音樂聲了，以為是你，所以就去踹了門。”

宋同學的回答讓所有圍觀小伙伴都以為自己聽見了天書，戚言更是直接黑了臉。

宋斐說這話的時候也覺得自己是個傻。但事實上，他那個時候聽見那個歌曲，第一反應真的就是戚言。他從沒覺得這個世上還會有第二個人喜歡那種歌曲，而且是在他哼完同樣的曲調以后，更重要的是整個超市里只有他們，他怎麼也不可能想到是一個喪尸在他隔壁放歌……

“辣子~青辣子~綠辣子……”

驟然響起的音樂聲打斷了宋斐的自我嫌棄。

與喪尸糾纏時莫名停止的歌曲此刻又莫名復活。

他蹲下去，費勁地從馬桶后面出罪魁禍首，剛想遞給眾人看，以證明自己真的只是一時大意而非腦殘，卻在看見手機的一剎那，愣住。

“這不是……你的嗎……”宋斐有些恍惚地站起來，一臉茫然地看向戚言，腦子徹底了。

“在屋頂上太久，一直拿著不安全，就丟到地上了。”戚言接過手機，把鬧鈴按掉，這是他一直使用的第三方鬧鈴件，此刻里面設置的是只要鬧鐘不被按掉，每間隔兩分鐘繼續響。

“那你怎麼不告訴我你把手機丟了呢？”

宋斐問得很輕，甚至帶著點抖，如果戚言敏銳，就會發現這樣的宋斐很反常。

“沒什麼可說的，你還能給我補一個回來？”

可惜戚言沒有。

現在的他滿腦袋只想的是如何讓宋斐清晰認識到，世界已經不一樣了，如果他再按照以前凡事不過腦子的行為模式，送命是遲早的事。

“就算是同樣的歌，我跟你一起來廁所了嗎？我這麼個大活人進了廁所還開門坐到隔壁了，你會一點聲響聽不到？你行之前就不能過過腦子？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你的一舉一都關系著所有人的命！”

戚言極力克制著緒，可說出去的話仍是不免帶了火氣。他當然是擔心宋斐的，可又恨宋斐的不著調。這種不著調放到以前頂多影響宋斐的績和兩個人的關系，但現在，任何疏忽都可能喪命！

小伙伴們也覺得宋斐上來就踹門確實沒心沒肺，但站在宋斐的立場，完全不知道戚言手機丟了，乍聽見同樣的歌，還是這麼冷門的歌，條件反認為是戚言也可以理解。所以當戚言連珠炮地訓，宋斐完全沒還就那麼低頭乖乖地聽著，他們又有點于心不忍。

“行了行了，他也不是故意的。”

“要知道里面是喪尸，你讓他踹門他也不敢啊。”

“你瞅他這蔫吧樣，肯定已經完全認識到沖是魔鬼了。”

“有子什麼的沒，咱得找個東西把窗戶頂住吧……”

宋斐不靠譜的頻率太高了，所以這不是戚言第一次說他。但在以前，甭管對錯，宋斐都會蹦著高跟他嗆，說得好聽點流，其實就是無理辯三分。戚言不是個好脾氣，確切地說真發起火來連他自己都害怕，因為理智本沒辦法再控制，所以通常覺到自己要發火，他就不再跟宋斐吵了，他說的彼此冷靜一下，真的就是想彼此冷靜一下，以免氣頭上說出什麼讓自己后悔莫及的話。宋斐卻不適應，總說他這是冷暴力，他也不想多解釋。

但是這一回，他數落了對方半天，對方竟然就乖乖低著頭，一聲沒吭。

戚言比宋斐高，宋斐一低頭，從他的角度本看不見對方的表，這讓戚言有點心慌。

“下次不會了，”仍然低著的腦袋終于發出悶悶的聲音，“以后再做任何事，我都一定會先想清楚。”

戚言愣住，他曾無數次希宋斐乖乖聽話，別胡攪蠻纏，可真實現了，又好像哪里不對。

“好啦，干嘛啊跟訓兒子似的，你不也沒告訴他你把手機丟外面了嘛。”林娣蕾打著圓場丨進來，連拖帶拽把宋斐弄出了衛生間。

剩下周一律、喬司奇和羅庚，有的懵，有的慨，有的贊嘆——

羅庚：“你們gay談，都是教育模式？”

周一律：“倆爺們們對象就是好啊，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沒有一撒就無條件投降的憋屈。”

喬司奇：“我還一直擔心你hold不住他，現在看來，完全是小弟多慮了啊。”

戚言沒心思同他們調侃，他一直還在想著宋斐的反常。

林娣蕾一直把宋斐拉到遠，誰都聽不見了，才逗樂似的了一下后者那張要死不活的臉：“至不至于啊，被罵就這表，你什麼時候臉皮這麼薄了？”

“沒有，”宋斐抓抓頭，嘿嘿一聲，“就是覺得自己真傻的。”

林娣蕾囧：“戚言已經罵得很全面了，你就不用自己再補充了。”

宋斐苦笑一下，不再解釋。

今天干的這事確實蠢，但真正讓他覺得自己傻的，是在聽見那首歌的時候，那個以為戚言就在隔壁的瞬間，他覺到的竟然是巨大的安心。

那種有那個人在邊，天塌地陷都不怕的心，沒出息到連他自己都鄙視。

很慶幸，那個專注于懟他的人，沒有注意到這些細枝末節，不然他真的要找個地鉆進去了。

剛分手那段時間，群里總有人追問，戚言到底哪不好，你作大死地非要跟他分手。宋斐每每都會給出特別瀟灑的理由，什麼格不合啦，三觀不合啦，玩不到一起去啦等等。只有他自己知道，真相遠沒有那麼漂亮。

他就是累，太累了。

戚言比他優秀太多，這是一個他從不肯在戚言面前承認，但其實心里早就接的事實。他想和戚言天長地久，他無數次想努力跟上對方的步伐，可是太辛苦了。他喜歡大樹，但他這輩子就是一草，如果大樹喜歡邊陪草，那相安無事，偏不巧，大樹非得讓小草也得長跟自己一樣高。小草試了，不行。大樹還不死心，非繼續往上拔。

長此以往，總有一天小草會被大樹連拔起，等到大樹終于認清原來小草是不了樹的，松手放棄了，離開土的小草也就黃了，死了。

宋斐不想等到那一天。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上說分了，心里卻舍不得。那可是一棵大樹啊，錯過一棵，這輩子未必還會有第二棵。

所以他拿得起卻放不下，分了手還搞什麼依然是朋友。

直到剛才。

他決定真的放棄戚言了，不搞曖昧了，也不了。再好的草也還是草，他這輩子攀不上這棵樹，即便人家愿意被你圍著轉，看你的時候還是要低頭俯視。不是戚言的錯，是屬決定的。以前吵架的時候，戚言總說他不能夠正視自己的問題，現在他明白了，那個自知之明。

況且眼下最重要的是保命，他患得患失分了自己的心無所謂，連累的很可能是所有人的安全。因此從現在開始他必須打起十二分神，再不能由著子，想胡混。

——人生十九載，宋斐第一次下決心洗心革面，發憤圖強做一不拖后的好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