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著竹紙上的圖案比劃了下，道家的陣法我完全不懂，不過可以看得出來，要想在石碾子上把這東西描繪下來，就只能一邊推一邊畫。也就是說，那個道士他得要一個人推不下兩千斤重的石碾子，這……

“不會吧？誰有這麼大力氣？有這本事，參加奧運會舉重比賽不是穩拿冠軍？還當什麼道士啊。”我還是很難相信誰會有這麼大力氣。

外公聽樂了，擺了擺手，說：“世外高人還是有的，只是他們對名利不興趣，而是一心修行，向往能……仙！”

說到“仙”兩個字的時候，外公手指點在了陣法中心那點朱砂上。

我張口結舌，“難道？”

外公點了點頭，“要是我所料不差，當年那個替他們村布局的道士，就把自己的魂魄留在了祖墳地的乾坤陣里，希在這些魂的滋養下，有朝一日能仙。”

這話我倒是能聽懂，當年那個道士為了仙，先把自己弄死了……“可這樣真的就能仙了？”

外公很嚴肅的搖了搖頭，嘆息說：“類似的方法歷史上有人用過，可從沒聽說過誰真的了仙。”

我明白了，那個道士修道修傻了……

現在問題已經基本都清楚了，幾百年前，有個道士夢想仙，和這個村里人的先祖達了協議（多半是騙局），布下了這個陣法。現在應該是某個時間點到了，道士的后輩按照吩咐來改變了陣法，把里面的魂都移走，那些魂被困在石碾子里天天煎熬，就快要魂飛魄散了。

“那這事該不該管？”說實話，一想到有人能單手推兩千多斤，我的心里也打起了鼓。

外公這次沉默了很久，最終苦笑，“這幫道士這麼做，其實有違天理，破了他的陣于于理說得通，可又怕他們會報復，到底做不做，你自己拿主意吧。”

說完，外公起走向自己房間，臨出門的時候嘆：“我外孫子長大嘍。”

是啊，我的確是長大了，可這決定我還是做不出來……我一個人坐在書房良久，直到困意來襲也沒下得了決心，索準備先回屋睡一覺再說。

路過堂屋的時候，外婆還沒有睡，正湊在15燭的白熾燈下補我那破了的子，看著一針一線細細的外婆，我的心揪了一下，走不了。

“小米，快回屋睡覺去吧。”外婆吩咐。

我“嗯”了一聲，轉回屋，這一瞬間我決心下定，這買賣我干了！外公外婆年紀大了，掙不到錢過得很清苦，爸媽為了養我也不寬裕，我需要錢孝敬他們二老，就這麼簡單！

躺在床上，我的思緒開始翻騰，開始考慮該怎麼破這個局。外公畫出來了陣型圖，可我對陣法一竅不通，究竟怎麼實施，完全沒有頭緒。

輾轉難眠中，隔壁房間傳來了清脆的“叮咚”聲，這聲音我很悉，是外公在搗藥。我覺得奇怪，他老人家已經好多年不給人治病，怎麼今夜又搗起藥來了？

搗藥聲帶著某種韻律，我帶著一疲乏，不知不覺就這麼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外公就把我喊醒，讓我陪他出去走走，雖然不懂他老人家的意思，我還是立刻穿下床，跟在后面走出了家門。

一路無話，我們爺孫倆默默走著，一直走到大片農田中，接近了后塘沿。

“小米，我教你個曲子吧。”外公突然停下腳步，說了句慕名奇妙的話。

我給弄愣了，從來就不知道外公喜歡聽曲子，怎麼他會突然提出這個建議？

外公看著傻愣愣的我，微微一笑，神竟然有些詭異，說：“跟著我哼，可得記好了。”

接下來，不等我做出回應，外公開始哼曲子，他的聲音很輕，無論出氣還是吸氣都始終保持著發聲，曲調連綿不斷。我跟著哼唱，哼著哼著，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

這調門太怪了，嗚嗚咽咽的，和所有樂都不搭，該怎麼形容？好像跟鬼差不多，如果不是大白天，絕對能把人嚇壞。這時候再看外公，隨著不停哼唱，他老人家平和的面孔已經變得僵，竟然也有些鬼氣森森。

“外公，這究竟是什麼曲子？”我實在不了了，小聲問。

曲子很簡短，外公沒一會哼完，表終于恢復正常，長出一口氣說：“這曲子還是我師傅當年教的，上古巫，不知道曲名，只知道功效，可以吸引魂魄……我想，也許你用得上。”

看來，外公已經知道了我的選擇。

我點了點頭，這東西的確對我有大用，許多難題都可能因此而解。接下來，我們爺孫倆就在這無人的田間，一起哼唱起這首鬼氣森森的曲調來。

我其實還是很有音樂天賦的，只是這調子太怪，我花了差不多整整一個小時，才把這首曲子學會，累得滿頭大汗。

回到家中，我急著趕過去辦事，和外婆打了聲招呼就去推自行車，這時候外公又踱了出來，把一個布袋拴在了我腰上。“這是我昨晚給你配的藥，你帶在上，也許用得著。”

我打開袋口看，里面只有兩顆紅的藥丸，外面包著層蠟，阻止藥散發。

外公看見我要去拿那顆藥丸，連忙阻止，“現在千萬別破了臘封，這兩顆藥丸是給‘魂’吃的，即開即用，至于效果嘛……我也不確定。”Μ.166xs.cc

不等我再提問，外公揮了揮手，轉回屋。目送步態蹣跚的外公離去，我吐出一口氣，抑著心中慨，上自行車上路。

來時慢，去時快，當天下午兩點左右，我就趕回了那個小村子。

老村長家在村子中央，我急匆匆趕到，把自行車往人家門前一撂，來不及解釋，進門第一句話，“我需要煤炭，大量的煤炭！”

就是煤炭，昨晚我想了好久，這個東西最簡單有效。

煤炭原本是樹木，埋在地底億萬年，氣極盛，并且量大易得。既然這個陣法靠氣推，只要用煤炭去掉封閉陣法的氣，甭管多厲害的陣法，不攻自破，并且煤炭還有養魂的功效。

老村長也沒細問緣由，他估計自己也聽不懂，只是問我，“你有把握？”

不怪他猶疑不定，別的法師作法，都是神通古怪的，就算用什麼東西，那也是一般人看不懂的，而我居然用煤炭，這事聽著就新鮮。

“大道至簡，你不知道嗎？”我神兮兮說，順道裝了一回。

不得不說，這個裝的好，老村長立刻拍板——干了！

村長加族長，他的號召力是毋庸置疑的，一句話傳下去，家家戶戶開始忙活，手推車麻袋齊上陣，開始裝煤炭。這年月化氣還沒普及開，家家戶戶燒煤，收集起來太容易了。

老村長不放心，一聲招呼打下去，手扶拖拉機出，到鎮子上拉煙煤去了，看見這架勢，我松了一口氣，這下基礎材料是足夠了。

接下來，我和老村長頭沖著頭，開始制定的實施方案。

方案制定好，天已經黑了，吃過晚飯，全村人都集合在了曬谷場上。我過去一看，樂了，一個個扛著煤，黑乎乎的，跟剛從窯里出來似得。

這一次我直接站在了那個石碾子上，大聲安排任務，所有人扛著煤跟老村長上山，事先已經商量好了，該怎麼做，村長已經有數。

轉眼之間，人走了個一干二凈，曬谷場上只剩下了我一個。

一片死寂中，我跳下石碾子，仔細打量起來。其實這個東西很容易解決，大不了把它炸了，真正麻煩的還是祖墳地里的那位爺。

念頭剛轉完，忽然，一陣若有似無的哭聲從石碾子里傳了出來，聽的我渾一麻，汗全豎起來了。這聲音不太好形容，有點像捂著嗚咽，不經意間直接傳進你腦海里，可要想仔細聽，卻又聽不見。

接下來一段時間里，究竟發生了什麼，沒人知道，包括我自己，我不知怎麼就喪失意識了。

不知道過去多久，也許只是一瞬，也許更長，等到我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前額離那個石碾子已經只有一寸。我睜開的并不是正常的雙眼，而是眉心里那只眼睛，視線打開，只見石碾子表面浮現著一張人臉，近在咫尺冷冷看著我。

我下意識猛力向后一掙，坐在了地上，大口著氣。第三只眼閉合，眼睛睜開，面對的依然是那個清冷的石碾子。

穩住心神，我不由苦笑，強大的魂魄可以直接干擾人的思維，剛才一個不注意，竟然著了它的道，我這個法師有夠失敗的。

不等我勻氣，耳邊縷縷的哭聲再起，聽得我渾發涼。有了剛才的經驗，我趕轉移注意力，面對著石碾子，開始哼唱起外公剛教給我的曲子。

霎時間，鬼哭伴著鬼調在空無一人的曬谷場上回，月下，氣氛說不出的詭異。

很快我就發現這辦法果然有效，原因很簡單，那邊的鬼哭明顯沒有我的鬼調森，說白了就是我現在的鬼氣比那個石碾子還要重！這時候要是有人從附近過，準得把我當月下厲鬼。

曲調不長，我一遍接著一遍哼，越來越戲，有一瞬間我甚至產生了錯覺，自己真的是個孤魂野鬼，在夜里尋找同伴。

這調子太邪門了！

漸漸地，石碾子里再也沒了靜，我閉上眼睛，第三只眼順勢打開，只見四周好幾團黑白的人形團一不，把我圍在了當中。

我打了個哆嗦醒悟過來，我不是鬼魂，而是來辦這些東西的，想到這，我的心跳開始不由自主加快。

我立刻制住張，維持著開眼的狀態，緩緩站了起來，繼續哼唱不停，從兩團影中間穿過去。我開始一步步向著山南坡的方向走，脊背一陣陣發涼，不用回頭看都知道，那群東西正一言不發跟在我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