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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君賜轎》 再版番外一 龍骨

凌漢程家大姑娘程瑜近來不太爽利,懷著孕,上頭已經生了兩個頭小子,私心里這胎是想要個乖巧的兒。誰知道這最后一個孩子竟如此沉得住氣,任憑風浪起,穩坐釣魚臺,懷足了40周,卻遲遲不見靜。

夫家姓孟,也是凌漢有頭有臉的大戶,早在圣心醫院定好了床位和婦產醫生,只待臨盆接生。但醫院畢竟沒有家里舒服,醫生聽了聽胎心覺得問題不大,加之大戶人家配著的都有司機車馬,孟府也離醫院近,就同意讓回家待產。

程瑜的丈夫孟華斕同不錯,本來是專門算準了日子陪在凌漢待產的,但到了預產期遲遲沒有靜,滬上生意上的事卻不能再推。小兩口只能依依惜別,孟華斕臨走的時候再三囑咐小妹孟華姍陪好嫂子,一旦生產,馬上拍電報給他報喜。

程瑜喜歡這個小姑子的,人長得漂亮,說話辦事也妥當,很有大家閨秀的風范。最關鍵的是,孟華姍能幫制住自己那兩個已經開始人嫌狗厭、爬高下低的臭小子。自己這個當媽的雖然也有幾分威儀,但多半也是要靠橫眉怒目、連吼帶罵才能有所收效。但小姑不同,只要微笑著說:“姑姑喜歡聽話的孩子。”這兩個小子就乖乖坐好,讓吃飯就吃飯,讓讀書就讀書了。

程瑜不由慨:“等你當了媽,怕是要比我輕松不,我這眼瞅著都要第三個了,還是不得章法。”

孟華姍微笑:“小孩子雖然小,心里其實最是明白誰對他們好的。就因為你是他們媽媽,多有點恃寵而驕,長大了就好了。”一番話說得程瑜心里熨帖不,又笑著說,“我和你哥哥都頂盼著你早些結婚呢,你要是生個兒,指不定有多好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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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一出,孟華姍臉上的笑容便顯得有些落寞。程瑜后悔失言,但這事兒是整個孟家的一樁心事,連丈夫也讓自己找時間勸說一下小妹。既然已經挑開了頭,也無妨就這麼說下去。便程瑜的胳膊:“你哥有個同學,白秋染,現在在銀行工作。前陣子跟你哥在外頭上了,還問你好來著。聽你哥說,讀書時候他就惦記你。但你那時候才十四歲,被你哥發現,他差點挨了一頓揍……”

“嫂嫂,你里膩不膩,我給你剝個橘子吃。”孟華姍適時打斷,起來拿了個橙子在手里。本沒指程瑜放棄,還在心里盤算著要說點什麼把話頭引開,誰料程瑜竟然真的不說了。有些奇怪地回頭,卻看見程瑜捂著肚子,雙間淅淅瀝瀝地一片,整個人已經抖起來了。

孟華姍扔下橙子就往樓下跑:“馮媽!馮媽!快喊司機,要生了!”

馮媽從廚房跑出來,手上還沾著一手蔥姜蒜末,聞言頓足道:“我讓小王出去買料酒了!我這清蒸魚,就差這一道。想著他開車去開車回很快的,怎麼偏這會兒發作了!”

孟華姍煩躁道:“再三說這兩天司機要一直等著,偏你還打發人家做事。行了,不要嚷得人心煩,去洗洗手把扶下來,預備的東西都帶上,到門口等著!”

馮媽慌不迭地去了,孟華姍沖到大門口等著自家司機,想讓他不要再從側門繞,直接到玄關來接人。但左等右等不見人,正著急地要沖到大馬路上攔車,馬路對面一輛車“嘀嘀”兩聲,有人從車窗探出來喊:“華姍!你在這兒干嗎?”

孟華姍回頭,覺得心里頭一塊石頭瞬間落了地,那人正是程瑜的弟弟——程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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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瑜得償所愿,這第三胎果真生了個千金。孟華姍給哥哥發完喜報回醫院,正看見程瑞在樓下煙。看見后低頭把煙頭按熄了,扇了扇風。孟華姍便走過去:“怎麼不上去抱抱你的小外甥?”

“你和我的母親,我的嬸子、大姑和你大姨、舅媽,幾個人都在上面著抱呢。我是搶不過,你估計也搶不過。”

孟華姍覺得有點好笑:“那你在這里做什麼?這也沒什麼風景好看。”

程瑞沖著草叢抬抬下,只見那里影影綽綽蹲著個正在哭的男人,哭聲一波三折,每一聲哭到最尖銳都像是燒開的水壺,尖鳴著漸漸沒了聲氣,然后再重新走調。

孟華姍也覺得那哭聲有點稽,憋不住要笑。但一想到在醫院哭泣的人多半都是生死別離的傷心事,也就笑不出來了,乜了程瑞一眼,那眼神里也帶了點不滿。

但程瑞像是知道在想什麼:“那是你們家的司機,知道了消息剛剛跑來。”

孟華姍有點意外:“我媽說要辭退他了?”

“他還沒敢上去。”

孟華姍想了想又問:“馮媽呢?”

“陪著在上頭說吉利話呢,能在你們家做這麼久不是沒理由的,兩邊都被逗得開心。”程瑞淡淡地又補充道,“你們家要是想辭他,就讓他來給我開車吧,正好我這里缺個司機。”

孟華姍有些意外:“你倒是心,為什麼不上前勸他?放不下架子?”

程瑞倒是坦然:“不。”

孟華姍“噗嗤”一聲笑了。

程瑞又說:“其實也不會勸的,他既然想哭,就應該讓他哭。平白來個人,不痛不地說兩句,就讓人停了哭忍著氣去迎合,勸的人舒坦了,被勸的人卻還憋屈著,為了自己心頭那點兒偽善,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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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華姍倒沒想到程瑞說出這麼一段話來,此前跟程瑞沒有深,頂多是逢年過節走時點點頭罷了。再后來,就是他娶了那人的義妹……有一陣子,整個凌漢都嘲笑他,有的時候話趕話也難聽的。什麼懦弱無能、戴綠帽、甘做王八都瞎說一氣。因著孟華姍跟程家有親,也加之癡心何昀也算得上是這桃新聞中的花邊點綴,別人聊起來的時候多都避著。即便這樣都聽到不,可見當日程瑞的艱難。其實也應該慶幸,自己和何昀的婚約沒來得及被落實到紙面上,不然此刻境較之程瑞也不遑多讓。但如今聊了兩句,倒意外發現程瑞這個人,不太像是個會忍氣吞聲的。

點點頭:“說得有理,你放心,我不會辭退他的。倒若是你們家需要個老媽子,我可以舉薦馮媽。”程瑞有些意外。孟華姍又說:“做錯事不怕,怕的是錯而不知慚。但人沒有壞心,年紀大了,兒子媳婦也不像是省心的,本該在我家養老。就算我辭,也得給找個去才行。”

“我就是那個去?”

孟華姍微笑:“馮媽做菜還是很好吃的。”

正好兩個親家太太并一群眷看完了孩子下來,正撞見這兩人站在風口。他二人湊在一,就很難不讓人往那樁事上聯想。孟夫人不想讓兒被看笑話,喚孟華姍上去瞧嫂子,程瑞也告辭離開了。

程瑜生產后,整個孟家的重心便從程瑜挪到孟華姍的親事上去。孟華姍托卻不過,將母親哥哥介紹的白秋染之流一一見了,卻皆沒有下文。

孟華姍自己不著急,但程瑜這個嫂子卻是真心為盤算的,豁出去自己現說法:“當年我和你哥哥也是旁人介紹認識的,這你知道的呀。剛見面的時候我頂不喜歡他,覺得他眼高于頂,說話辦事兒都著點兒傲慢。但你要呀,久了才知道這人真的怎麼樣。”

孟華姍笑:“嫂子當初原是這樣看哥哥的,怕哥哥知道了要傷心。”

程瑜輕輕“哼”了一聲:“我才不怕他知道呢,他當時也不怎麼待見我的。”說著“噗嗤”一笑,很甜的樣子。

孟華姍逗弄了一會兒小侄,便起告辭。程瑜卻喚住,從桌斗里拿出來一個本子,并排的兩個掌大小,皮質封面,蠻致的,中間還夾著一支鋼筆。程瑜笑說:“這是你的吧?”

孟華姍一愣:“不是我的。”

程瑜也有些意外:“竟不是你的,我想這兩天人來人往在我這里走,誰也不像用這本子的。母親不會是,姨娘、姑姑、嫂嫂們也不會是。我想這定然是你的,因此也沒翻來看。”

孟華姍便笑著攛掇:“那我們翻來看看。”

程瑜猶豫:“會不會不太好?”

“我們可是為找失主呀。”

因著有了正大明的理由,姑嫂便你推我搡地將那本子翻開,第一頁素白扉頁,什麼也沒寫,第二頁也沒有。程瑜便有些失:“原來是個空本子,枉我……”

順手這麼一翻,本子卻剛好翻在中頁,繪著一幅漂亮的西洋鋼筆速寫畫。

一個穿著舞子,在舞場中蹁躚而過,擺像是烈焰一樣綻放。

寥寥幾筆,形態俱在。

程瑜“啪”將本子扣上,“真是晦氣,那邊弄瘋一個,這里弄癡一個,偏個頂個地忘不了。等程瑞再來,我一定要好好說說他。”

于是孟華姍便意識到,這本子是程瑞的。原本以為他們只是家族聯姻,如今看來他竟然也有這樣難得的真心。

氣氛有些尷尬。孟華姍拿起外套走,程瑜悠悠一嘆:“你也是個癡的。又是十五號了吧,母親若知道你去看他,怕又要跟你生氣。”

“放心吧嫂嫂。”孟華姍穿上大,“我只是盡盡舊友之誼,母親也沒什麼話說。”

是怕把你急了,再不肯見那些青年才俊。”

兩人相視一笑。程瑜將手覆在孟華姍手背上:“小妹,我們大家都是頂疼你的,舍不得你苦。”

孟華姍握了握程瑜的手:“我曉得的。”

孟華姍比往常更多了一分愁思去探何昀,他現如今在凌漢郊區的一家療養院住著。其實何大帥仍然很疼這個兒子,只是他神上并不見穩。何大帥也只能聽從醫生的建議,將他送到遠郊休養。孟華姍在大堂做登記,登記的是新來的一個小護士,并不認得孟華姍。

“探誰呀?”

“何昀。”

“關系是?”

“朋友。”

那小護士便多有些詫異,抬頭看了一眼孟華姍:“今天也有人說是朋友來看這位呢,你們是約好了嗎?”

孟華姍不好奇,昔日何昀在凌漢雖說是友如云,剛出事時也來探過幾回,但這些世家公子生活里有太多新鮮事要忙了,一個得了病不能再同他們一起瀟灑快活的舊友,早晚會從他們的世界里去;又或者是某個紅知己,畢竟何昀欠下的風流債也是一籮筐,更別提那些從未得到過的,就如同自己一般……

眼前似乎有一抹紅掠過,孟華姍低頭看見小護士的襟前別著一小枝梅花。護士見視線,笑著拿出來:“這就是另外那朋友送來的,抱了好漂亮的幾枝,我看著喜歡,就討了這麼一小枝。”

孟華姍向何昀的房間走去,越走越快,快得幾乎要跑了起來。

會是那個人嗎?會是嗎?自己為什麼要追?是想替何昀質問,還是哀求?質問的話質問什麼呢,為什麼來抑或是為什麼走?哀求的話又要哀求什麼呢,哀求不要再來,還是哀求不要再走?又或者唯一能做的,就是遠遠地看一眼。就像是在當年舞會上一樣,遠遠地看著穿著紅子跳舞的人,眼睛里燒著火的人。那樣得讓人連嫉妒的力氣都生不出來。

回來了,何昀就能好了,自己也能放下了。

孟華姍推開房門,何昀坐在臺上。他穿著一灰錦晨袍坐在那里曬太,人更加瘦了,仍然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他的膝蓋上放著一束紅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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