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謎1

老三田南灃被押進來的時候，神非常平靜。

楊捕頭喝問：“田南灃，是你殺了你師兄田南離，也就是離，是不是？”

老三沒有回答，他瞪著楊捕頭，不服氣的很明顯。

謝寧軒朝楊捕頭揮揮手，示意他退下，自己則徐徐開始了講述。

“田南灃，你無需瞞，我們已經知道你就是殺害離的兇手，也知道你的機。你是為了你的師姐，田南花。”

老三扭臉：“我不明白你說的什麽意思。”

謝寧軒只自顧自講著，帶著淡淡的悲憫。“你們班裏的廚子曾說看見過大師姐拿著一封信，離從一旁走過，所以他想當然的以為離喜歡大師姐。但他錯了。當時出現在畫面中的還有你。其實喜歡大師姐的人，是你吧？”

老三避開了他的注視，向窗外。

“你們班中，除了這一年新來的人，其他人的舊服上都繡有小花。正如大家所說，人人都有舊服請大師姐補過。可是全班有兩個例外，一個是離，他所有服全部是新裁剪的，配得起他當紅的份，也丟掉了他的心魔。還有一個，卻是你。”

我盯著堂下那人的臉頰，接過了謝寧軒的話頭：“走訪的時候，我注意到你的服都舊的。但你扔過一批較新的服，對不對？其實你扔掉的是大師姐補過的服，留下的不管新舊，都沒有的氣息。”

“但你和離不同。離在發達之後立即更換全部服，是因為心中有愧。一旦有錢，立馬將不堪的過往全部丟棄。而你不是，你扔掉大師姐補過的服，實則是不想睹思人。”謝寧軒輕聲說。

當我懷疑到老三時，我猛然意識到他房間中服得可憐。這時候，我又想起來衙差曾帶來的一條不起眼的線索，說一年前有班裏員撿拾過別人丟掉的較新服穿，還遭到了離的嘲笑。

一年前，瑤花班還不富裕，好端端的為什麽要扔掉較新的服？一年前，這個時點，不正是大師姐田南花死亡的時點嗎？

所以我請楊捕頭去詢問了那位員，證實扔掉較新服的就是老三。翻出那件服，大師姐的標志小花清晰可見。這就太蹊蹺了，不是嗎？

留下洗得發白的舊，卻丟掉師姐補過的較新的服，這奇怪的行為，甚至一度讓我以為他也與師姐之死有關。

還是謝寧軒馬上聯想到了頭廚子的話，這才明白，其實他扔掉服，正是因為這一個個小花，都是師姐的音容笑貌。他只是為了不再沉溺悲傷無法自拔。

老三沒有再否認，他的目在我和謝寧軒臉上游迤，輕蔑的笑：“對，我是喜歡小花，那又如何？”

“你喜歡小花，喜歡你嗎？”

“當然，我們心有靈犀，互相傾慕。”老三語氣自豪。

謝寧軒問：“為什麽你們班裏的人竟然沒人知道你們在一起？”

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瑤花班人人知道老四、汀汀、離的單向三角，可怎麽就沒人發現還有一對雙向箭頭的人呢？

老三聳聳肩：“我與小花，從未有過任何逾矩之舉，我們在一起討論的，從來都是班裏的事務、彼此的唱腔。在衆人眼裏，就是這個大師姐和我這個班主之子之間正常的往。可我們彼此都知道，在對方的眼中，流淌中一樣的愫。”

看來若不是那日頭廚子巧合撞見，這個機，我們永遠猜不到了。

這是不是說明，群衆的眼睛，有時也不夠雪亮？

謝寧軒語氣平靜：“你們班裏有人曾聽到你酒後抱怨，說離今天的地位是他來的。礙于你素日僞裝出對他的景仰，大家都只以為是你一時難過，更會認為，你心怨恨的主要是你父親，是他，害得你無法為大青。”

“其實不然。你表達的‘’字，真實意思是指，離今天這樣輝煌燦爛的就，本應該是大師姐的。你知道大師姐的死與他有關，對不對？否則他輝不輝煌，那也只是老天不公而已，何來‘’字？”

老三再次向窗外，語氣淡漠：“是，我知道了，他害死了小花。”

“你是從你師弟田南祿那裏知道的，就在去年十月，他們打架後，對嗎？”

老三沉默了一下，慢叮嚀，像是婉轉的唱腔。

“那天，南祿從外面回來，沖上去就打他，汀汀嚇得大，我立即去拉架。可南祿眼睛通紅，腫脹著，好像是大哭過。我拉開他之後，就把他帶去酒樓喝酒。我本以為又是為了汀汀。可南祿一反常態，一碗一碗的灌，直到把自己灌醉。等我背他回房後，他卻忽然抓住我，哭著問我該怎麽辦。我這才從他的口中得知了真相。”

謝寧軒點點頭：“老四提過，得知真相那晚他宿醉，是你陪他勸他。可他在醉中告訴你的話，醒來之後卻不記得了，便以為此事只有他一個人知道。他也恨，也想為姐姐報仇，可他雖然外表放，裏實則又膽怯。他害怕，他下不去手，又有著汀汀的緣故，以致他唯有借酒消愁。但你不一樣，你外表和俊，但其實有主意、有恒心、有膽量，你要為你心上人報仇，不僅如此，你還要搶奪走他當家花旦的地位，對嗎？”

“是！”老三一昂脖子，語氣變得激烈，“我要把不屬于他的，都拿回來！這都是他從小花那裏走的！”

“你說想替大師姐討回公道，可你選擇的手法，卻是將自己送上青的位置，你的用意，恐怕并不單純吧。”

老三不屑：“你懂什麽！小花知道我喜歡青唱腔，經常教我，我唱的不比離差！他既然害死小花，搶了小花的地位與尊榮，那他就得還回來！如果我登上青的舞臺，小花也會為我高興的！”

“所以案發當天，是你代替離去唱的戲，你不僅要殺他，還想看看如果換做是你，能不能如他一般博得滿堂彩，是嗎？”

“我唱得不好嗎？”老三眼中出奇異的芒，“我唱的比他更好！只是老爹偏心罷了，否則我怎麽會不如他有天分！我第一次登臺，就比他游刃有餘、比他更適合這個角！”

確實，老三唱的很好，以至于竟然沒有人發覺，當天表演醉酒的貴妃，本不是離。

其實從我們意識到案發當天在太尉府表演完，青未曾卸妝之後，案件便漸漸明朗了。

戲曲扮相用的油彩極重，如果有人刻意按照離素日的裝扮化妝，瑤花班的衆人能不能分辨清楚？鄰居遙遙一，能不能看得出來？

何況當日“離”還有著種種反常表現，他中午沒去吃飯、下午黑著臉不怎麽說話、晚上不聚餐早早回大院，這些可都是避開瑤花班員的表現呀。

可是為什麽大家都沒有意識到？為什麽我們一開始也沒發現這位“離”有問題？

是因為真離上午收到勒索信後發了脾氣，所以大家都知道他心不好，也沒人去他黴頭。而同時，假“離”雖然畫了滴淚痣，唱錯了兩，但呈現出的效果幾乎一樣，這才得以蒙混過關。

這就說明，這個人不僅很悉離的唱腔、段及格，還知道他脾氣大，那就大概率不是觀看瑤花班表演的外人，畢竟在外面，離一向是恭謹又禮貌的。

這個人還得悉瑤花班上下對離的態度，知道大家不願招惹、怒離，都順著他、依著他。可離是在得到魏王青睞之後才一改往日的謙遜有禮，越發狂躁起來的。這時候同行都與瑤花班沒什麽集了，因此也可排除同行。

視線聚焦到瑤花班部。

整個班子在太尉府表演當天都在場，只有一個人，大早上與父親吵架離家，偏偏就在表演完後到酒樓道歉認錯，擁有整段空白的完作案時間。呵呵，不是他，還能是誰呢。

“你將他了扔上房頂，其實也不是為了辱他，更不是為了什麽詭異的儀式。真相很簡單，就像我們之前猜測的，你本就是為了混淆他的死亡時間，這樣你才能扮作他的樣子登臺表演。你也功將我們的視線擾，讓我們真的以為離死于表演之後，完全沒有將你納懷疑之中。”

最近倒春寒，離晚間還用著炭爐。他如今的地位，已經用上了炭，持久溫度高，能夠讓屋子長久溫熱，這對于需要死亡時間往後挪的老三來說，很不利。但把炭爐弄滅，一時間屋子還是降不下溫，老三總不可能開窗風吧。

所以，他幹脆將扔上了房頂，用夜間的低溫緩慢的腐化。

老三冷哼一聲：“沒錯。從我知道小花真實的死因之後，我就開始籌謀了。我不僅要殺了他，還要讓瑤花班的青有人傳唱下去，我不能讓小花心心念念的演出斷了檔。”

“你只是年跟著你爹學了一年的基礎功，加之大師姐的偶爾提點，怎麽會練的這麽好？”我不奇怪，可當問題說出口，我卻忽然意識到了答案，“你……你每晚翻牆出去練習？”

老三輕蔑一笑，算是回答了我。

原來大院院牆上的攀爬痕跡，不只是武生練習手時留下的，更是因為老三每晚都出去練習。加之白天忙于班中事務，怪不得他眼下烏青，一臉疲態。

不得不說，老三對青這角真是執著。

老三看我和謝寧軒對視一眼都有些沉默，他扯扯角，用一種輕飄飄的語氣說道：“我知道他害死了小花之後，我就知道我得殺了他。但我不能讓瑤花班沒了青，我還得實現小花的夢呢。所以，我開始認真觀看他的每一場戲，琢磨他的唱腔、段、演技、妝容。我本來就和他們一起學了一年的基本功，而且我和南祿轉投于別人後，那人也不怎麽認真教授，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一個月裏有一半時間，我們就坐在院子裏看老爹教小花和他。師弟早就認命了，不練功的時候就玩耍、休息，但我不一樣，我恨！我不滿足！”

他了自己的臉，如貴妃般輕自憐，“我的長相不比離差，憑什麽老爹不教我？我天天認真看，已經學了不。和小花在一起之後，小花知道我喜歡青唱腔，更是時常教我一些技巧。我的功底不比他差！這幾個月來，我經常在房間裏無聲練習，每晚再爬出院子出去練唱，我付出的努力，也毫不比他！”

“是啊，我們一直沒有把你納視線中，不僅忽略了你也有青基本功，而且也忘記了，你雖然扮演小生，可你小時候也學過武生的那些本事。所以不止老四，你也有足夠的力氣和本領，能把離扔上房頂。”

老三啐了一口：“對！不過是些攀爬的本事，我也會！我小時候和老四學的就是這些雜學！”

雜學……老三真的瘋魔了，其實一場戲中任何一個角都不可或缺。但他早就被妒火中燒蒙蔽了雙眼。

我想，恐怕不只因為與大師姐的愫，或許在田班主不再教授他青表演的那一天，他就已經埋下了深深的恨意。

“案發當天，其實你在午時之後，就將離掐死了，對嗎？”

當我們意識到離這個大男人被掐死竟然未有靜被關注時，很是不解。可隨著揭穿混淆死亡時間的手法，我們總算明白，兇手挑了個萬無一失的時機，自然無人能聽到靜。

沒錯，那就是午時之後，衆人齊聚大院飯廳吃飯的時間。

老三自己有離家出走的幌子，又故意利用離收到勒索信心不好、跑去班主房中大發雷霆的一幕。這場景人人都看到了，所以離不去吃午飯，也沒人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