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浩曾經試過兩頓不吃飯是什麼滋味，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雖然有點。但他以前從未試過三頓不吃飯是什麼覺，而現在，整整三天時間，每頓飯都只是和範老四、劉世軒三人共喝一頭盔稀粥，胃裡始終不曾被食添滿過，他覺自己的眼睛都綠了。

飢還只是其一，枯燥的、一無際的荒原給人的神折磨更加人無法忍。三天來，不管他走出多里路，縱目去，所見到的景與他剛剛踏進這片不之地的時候幾乎沒有任何區別，以致人有種很沮喪的覺：似乎這三天來，本就不曾走出多遠的路。

楊浩記得前世的時候，曾經看到雜誌上提過一種最殘酷的施刑方法，那種方法既不是老虎凳辣椒水，也不是燒紅的鐵釺，蘸水的皮鞭，而是一間保持絕對安靜的房子，把人丟在這樣的房間裡不聞不問，不出幾日，這個人就會神崩潰，面對詢問再也沒有任何可以保留。

楊浩一直不能理解那種折磨到底有什麼可怕，現在他約有些明白了，這種一不變的荒漠景像，與那絕對沒有半點聲音的閉室有什麼區別？它們都能把人的意志徹底摧毀，人有種寧肯放棄一切躺在那兒等死的衝。

他們現在走的是一個“匚”字形，他們繞了一個大圈，現在要回到起點方向，然後繼續往西南走，是走這種冤枉路，就夠人沮喪的了。還有飢、絕，天空中一顆炎炎的烈日。見鬼了，不但四周的景像似乎總是一不變的，那顆熾烈的太似乎也總是懸掛在同一個位置，炙烤著他們上的每一滴水分。

儘管他們離開森林的時候已經把所有盛水的都裝滿了，並且再三告誡百姓要節約用水，但是很多百姓本不懂事的嚴重，才三天的功夫，許多人上已經沒有半滴水。除了數有遠行經驗的人忍著飢攢下了一些飲水，其他的人只能眼地等著軍人每日給他分發一點活命水。天氣熱，他們噴出的鼻息更熱，嚨裡好像要著起火來。

三天下來，所有的人都只是木然地看著前方，機械地隨著別人的步伐往前走，有人倒下時，哪怕是他的親人也無力去扶一把。有人趁夜逃走了，但是逃走的人只有死的更快，大隊人馬說不定走到哪兒時，就會看到沙土地上有一被太迅速曬的乾，這已經無法辨清面目的乾癟，一天之前還是他們隊伍中的一員。

士兵們現在和普通的百姓沒有什麼區別，能扔掉的負重之已經全都被他們扔掉了，包括甲冑，唯一讓人欣的是，他們畢竟是在戰場上打過滾的戰士，他們還能保持建制、聽從命令，這才維持著這支隊伍沒有全面崩潰。

毒辣的太落山了，可徐徐吹來的風還是一片熱浪，人們有氣無力地躺在沙土地上，搖晃著只剩下一滴水的皮囊，卻不捨得上一，誰知道明天能不能找到水源呢，現在每個人都知道水的珍貴了。

他們走的是一條古河道，泥土下面泛起的鹼把這裡變了一片不之地，鹼的沙土隨風左右擴散，千百年下來，把這左右原本就不多的草木戈壁都變了沙土地，連生命力最頑強的野草都沒有幾棵。古河道上，有一些不知多年前的老樹倒臥在地上，顯示著這裡曾經有過的活力。

糧食，是士兵除了刀槍之外唯一沒有拋棄的東西，現在楊浩已經實行了軍事管制，糧食一概由士兵保管，統一取用，每天熬煮出來的稀飯，不管兵將士還是平民百姓，每人都是一碗，它能勉強吊著人的命，不會讓人死掉，但是這一碗粥落肚，卻能勾起人更大的飢火，讓人飢的想要吃人。

程德玄原本總是帶著一臉鷲的笑意，等著看楊浩的笑話，可是現在他連仇恨的力氣都沒有了。隊伍一停下來，他就一頭仆倒在地，息著，節省著自己每一分力。現在連最盼著楊浩失敗的他，都期盼著能早一天走出去。他不怕死，可他沒想到這種折磨竟比死更令人痛苦。

左側一片地域稍低，地上零落地長著一些蘆葦，蘆葦現在也是乾的，一點就能著。有些人正在掘著蘆葦，底下的沙土有些溼氣兒，那些蘆葦的說不定還能吃呢。

分散開來覓食歇息的百姓發現了一泡渾濁的泥水，不大的水泡子，兩丈方圓，水本來也不渾濁，被他們合撲進去一番扭打爭奪，便了泥湯子。可就是這泥湯子，在他們眼裡仍是最珍貴的東西，他們繼續廝打，直到士兵們亮出刀劍干預，這才平息了一場爲了活命發生的毆鬥。

那泡污水很快就被他們寶貝似的分掉了，剛剛聞訊趕來的其他百姓絕地癱坐在那兒，一個三旬上下的憨厚漢子陪著最小心的笑臉，向人乞求著哪怕是一滴水，他說他的娃還不到一歲，孩他娘沒了水……他吞吞吐吐的還沒說完，那口泥水已經被人喝了，他只能頹然轉過，徒勞地走向下一個人。有幾個心有不甘的百姓在那塊溼地上挖掘著，希能夠找到哪怕一條蚯蚓，其中有一個白白胖胖的中年人上穿的皺皺的袍子是綢料的、還有金錢紋，看來應該是個員外。然而他的錢現在已經支使不那些以前像狗兒一樣蹲在他腳下聽命的家僕長工了，每個人都在爲了一口吃的、一口飲水在掙扎，在死亡的威脅面前，無論高低貴賤，那真的是衆生平等了。

兵開始分發飲水了，雖然只有一點，真的只有那麼一點點，百姓們還是跌跌撞撞的搶過去開始排隊。扶搖子老道領著他那份寶貝水出人羣，有些茫然地看著這些半人半鬼的百姓，眼中有些憐憫，可他也無能爲力。

他的辟穀功夫，可以百日之不吃不喝；他外兼修的一功夫，金鐵之兵已很難傷到他。可是，他畢竟不是真的神仙，他不能呼風喚雨讓這裡降下一片甘霖，他也不懂得五鬼搬運之，把這些百姓一夜之間搬離絕境。以他近百高齡的子骨，他在太華山那樣險峻的山路上行走時照樣輕鬆自若、來去如風，可他在這荒漠上，也不能陸地飛騰，日行百里。

“道士爺爺，我已領了水了。咱們回去吧。”狗兒牽了牽他的角，這幾天，和這個整天喜歡睡覺的老道士這一路上已經了相依爲命的忘年之。扶搖子從失神中醒來，將自己的那口水倒進了狗兒的破碗裡，自嘲地一笑：誰會想得他，他這被太華山附近百姓尊爲真人、睡仙人的百歲老道，竟然也有這麼悽慘的一天，天威之下，誰堪一擊啊？

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了楊浩。

楊浩鎖著眉頭，趟著炙熱的沙土一步步走著。他很奇怪自己有這麼旺盛的生命力，從不曾吃過這樣苦頭的他，居然還能站著，居然在隊伍停下來之後還能強撐著巡視一番。只因爲他的心中一個意念還在支撐，他知道自己此時不能倒下，如果他也垮了，這麼這幾萬人很有可能一個也走不出去，所有的人都要葬在這條古河道上。

這個時候，什麼安、鼓勵的話都是無力的，事實上此時既沒有一個百姓想聽他什麼保證，也沒有力氣站出來鬧事，楊浩走關，看到了人羣中坐著那個魁梧的老者和他邊的十幾條大漢，他們也已被折磨的不樣子，只不過他們畢竟是有著荒漠求生經驗的，雖說在這有如蝗蟲過境的大軍經過之，以他們的本事也找不到什麼獵，可是在離開森林的時候，他們一定儲備了些什麼，現在氣看著比大多數百姓要好的多。

見楊浩的目向他來，李岑向他苦笑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楊浩嘆了口氣，轉往回走去。忽然，他看到一個男人趁著夜幕的降臨，拉住一個子閃進了一條洪水暴發時沖刷出來的壑，楊浩一怔，立即抓腰刀跟了過去。

他一直擔心會有人因爲生的絕而將人中卑劣無恥的一面發出來，做出什麼天怒人怨的惡事，可是一直以來，這支隊伍還算平靜，想不到他最擔心的事還是要發生了。這種事一旦發生一件，立即就會像瘟疫一樣傳染開來，甚至把所有人的變瘋子，他絕不能讓這種事發生，他甚至來不及去喚幾名兵士，便急急跟了上去。

奔到那黃土的深，楊浩腳下一，和著斜坡上鬆的沙土一起滾了下去，他擡頭一看，只見不遠的土裡，那個婦人正被推倒在地上，那個男人縱撲上去，一邊急不可耐地解著服，一邊抱住那婦人親吻。

楊浩怒不可遏，衝過去一腳便把那漢子踢開，手中的鋼刀架到他的脖子上，厲聲喝道：“你好大的狗膽，在做甚麼？”

那人被楊浩一腳踢翻，躺在沙地上呼呼地著氣，看他模樣，三十上下，形容有些猥瑣，不過材卻還壯，他了脣，嚷道：“你……你幹什麼，你憑什麼壞老子的好事？”

楊浩把刀一，喝道：“本早有命令，膽敢婦人者，殺！難道你沒有聽到？”

那人嘿嘿地笑起來：“誰婦人啦？我跟一個願打，一個願捱，我們不願意就這麼死，我們想臨死之前快活快活，幹你鳥事？”

“嗯？”楊浩一怔，扭頭看了那婦人一眼，那婦人大約二十七八歲年紀，雖然一路跋涉滿臉風塵，那羅也滿是泥濘，可是看得出還頗有幾分姿，撕開的口被半掩著，出圓潤的肩膀和一痕膩，子珠圓玉潤，很有些婦人的味道。

因爲楊浩突然闖來，這婦人匆匆坐起，掩著襟，垂著頭不敢擡起，臉像一塊紅布似的。那男人滿臉氣地躺在地上，從懷中出一個水囊來搖晃著，水囊中傳出嘩啦嘩啦的水聲，在這時候，那聲音簡直就是仙樂綸音，可以迷醉人的一切神志。那婦人立即擡起頭來，看著他手中握的水囊，著皸裂的脣，眼中出的神。

“你給我你的子，我把僅存的這點水都給你，如今這一口水，可是一錠黃金也換不到，這易天公地道，說起來你還佔了大便宜呢。怎麼樣？你要就過來。”

那婦艱難地嚥了口唾沫，猶豫著看了楊浩一眼，那漢子吃吃地笑起來：“真他孃的好笑，命都快沒了，你還怕旁人恥笑？你若不要，那我自己喝掉，你可不要後悔。”

男人說著，拔下水囊木塞，做勢要喝，那婦人尖一聲道：“我要，把水囊給我，給我！”說完縱撲了過去，一把搶過了那個水囊。

楊浩怔怔地收回了刀子，無力地拄在地上，那漢子得意地看了他一眼，一翻便把那婦掀翻在地，當著楊浩的面，野般撕扯起的服來。那婦人趴在地上，已經完全不在乎在另一個男人面前被下，把那水囊抱在懷裡，閉著眼睛，聽憑上的男人野般聳著。

當那滿白潤的部從下出來的時候，楊浩便轉過了，耳聽著後傳來“呼哧呼哧”的氣聲，他默默地走開了，用刀子一下一下著斜坡上的泥土，艱難地爬上了土坡，走向自己駐營的地方，始終不曾回頭。

※※※※※※※※※※※※※※※※※※※※※※※※※※※※羅克敵、赫龍城、劉海波等幾員將領正圍坐在那兒商議著什麼，一見他來，便紛紛站了起來。羅克敵沙啞著嗓子說道：“楊大人，這片不之地咱們誰也不曾來過，還需幾天才能走出去現在也全然不知，如今就算咱們的兵士也……，糧食和水支撐不了幾天了，再這麼下去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