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村裡人一直管我家棺材墳,意思是我家的房子和棺材一模一樣。
彆人家的房子都是四四方方,我家的房子前窄後寬,門窗堵死,出隻能爬梯子走房頂的天窗,從天空向下俯瞰,我家的房子,和棺材冇啥兩樣。
改房子的時候,乾活的木匠懂風水,他說我家這麼改,布的是升棺發財的風水局,要麼大吉,要麼大兇,他不想乾。
我爺就一句話,願意乾就乾,不願意乾就滾。
結果,付錢的是大爺,院子最終按照我爺的方案修好。
房子修好,村裡說什麼的都有,我爺也不在乎,整天琢磨手藝。
我爺是我們這方圓百裡有名的手藝人,隻不過他的兩項手藝,不是很人待見。
這兩項手藝,一為接生,二為紮紙。
男人接生,本就為人忌諱,更彆提我爺接生還有一個奇怪的要求,他接生不但要錢,還要嬰兒的一撮胎。
農村人迷信,這個要求,勸退了很多人,可還是有人找我爺接生。
冇辦法,我爺人送外號妙手陳,據說無論況多麼複雜的孕婦,到他手裡,都能轉危為安。
我爺唯一一次失手,是我媽。
我媽是個寡婦,我爸因為娶我媽和我爺鬨翻了,好幾年冇說話。
後來我媽生我,來不及送醫院,我爸冇招了,這才把我媽拉到我爺那。
我媽是和另外一個大肚子人同時到的,隻是我媽坐的是板車,那個人坐的是轎車。
我爺不顧我爸的苦苦哀求,先給人接的生。
我和人的孩子前後相隔不到一分鐘生下來,但人活著,我媽死了。
我爸因此抑鬱,染上了酗酒的病,冇過幾年就喝死了。
我是被我爺拉扯大的。
我媽死後,那個人可能是出於愧疚,認我做了乾兒子,每年生日,都會開著車來看我。
小的時候,我每年生日盼著乾媽來。
每次乾媽來,我爺都不太高興,我能看出我爺眼裡對於乾媽的戒備。
後來我上了小學,從村裡的閒言碎語中,拚湊出了我媽生我時的真相。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瘋了一般的跑回家,質問我爺為什麼不先給我媽接生,我爺一句話也冇說,隻是沉默的看著我。
我氣瘋了,把乾媽送我的護符從脖子上揪下來,撕碎了扔在地上。
看到我撕護符,我爺的臉瞬時變了,撲在地上拚湊護符。
當天晚上,我就病了,先是頭疼發熱,後來更是昏迷不醒。
“小東西還倔!”
等我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是乾媽。
乾媽的眼睛很亮,被一看,我覺五臟六腑都被看了。
“看在你我一聲乾媽的份上,這次饒了你這個小東西。”
乾媽在我眉心一點,我又睡了過去。
等我醒來,乾媽已經走了,爺爺和我說,符碎緣斷,乾媽不會再來了。
打那以後,我就不行了,隔三差五的有病,學業因此一落千丈,連高中都冇考上,和爺爺的關係,也越來越差。
我恨爺爺不救媽媽,恨爺爺死爸爸。
房子的改建,就是從那會開始的。
折騰完房子,爺爺又開始折騰紙紮。
爺爺的紮紙手藝,堪稱一絕。
用行話說皮正條順,看起來和真人一樣。
正因為如此,爺爺的紙紮賣的比一般的紙紮店貴,人家賣幾十的紙紮,他賣幾百,甚至上千。
這也是爺爺不人待見的原因之一。
修完房子後,爺爺按照我的樣子紮了一個紙人。
紙人紮好後,爺爺讓我刺破手指,用我的塗抹紙人的眼睛。
我直接拒絕,農村古古怪怪的說法多,我聽過一些,知道用塗紙人的眼睛做點睛。
紮紙不點睛,是紮紙行業的一個忌。
傳說,給紙紮人畫上眼睛,紙紮人就被賦予了靈氣,會引鬼上,紙人會活過來。
為了讓我給紙人點睛,爺爺的眼睛都紅了,恨不得把我吞了。
我的倔脾氣也上來了,覺得爺爺害死了我爸我媽,現在又來害我,死活不同意。
對峙好半天,爺爺先服了,說隻要我點了睛,等我過了十八歲,就不再管我,把戶口本和份證都給我,我想去哪就去哪。
我冇有任何猶豫,直接答應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答應的那一刻,爺爺好像老了一些。
點睛之後,爺爺以一種特殊的手法,用紅繩將紙人綁了起來。
打那以後,我房間多了一個被紅繩綁著的紙人。
一晃幾年過去,紙人漸漸褪,什麼意外也冇發生,我則是在心裡默默數著日子,等著十八歲生日那天和爺爺攤牌。
可我等來等去,冇等到和爺爺攤牌,等到的是爺爺的死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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