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眼見躲不過去,干干笑道:“…我,我不會琴,就這橫笛,還是家中叔母不久前教的呢…”話說這家伙怎麼知道的名字?!
抬頭間,商這才看清這中年男子的長相。
這個名皇甫儀的男子年紀很不小了,而且不善保養,明明眉目清癯,舉止堂皇,卻滿面風霜,細細的皺紋布滿臉龐,因此商不敢猜測他的年齡。
皇甫儀聽了這話,莫名悵然起來,將魚竿魚簍給邊仆人,擺擺手讓他們也走遠些,才道:“你叔母小時就不琴,說手指疼。不過,后來還是學琴了,還彈奏的很好。”
商收起笑容,沉默良久,才道:“大夫與桑家有舊?”已經知道這姓皇甫的是什麼人了,不過,談論人家的*屏蔽的關鍵字*用這樣的口氣好嗎。
“自然有的。我自小在白鹿山讀書,我離山之時,你叔父還沒進山呢。”皇甫儀緩緩解下背后的斗笠,“沒想到,最后是他娶了舜華。”
商沉下臉,拱手道:“大夫若無事,小子這就告退了。”說著轉就要上車,一旁的樓垚呆呆的,完全不知發生了何事。
“慢著!”皇甫儀忽提高聲音道,捻須微笑道,“你可知,這輛軺車是我贈與你叔母的?”
商冷著臉:“那又怎樣?!”心里一萬遍痛罵豬蹄叔父,真是坑侄不商量,還坑完一次又一次!
皇甫儀上前幾步,緩緩那彎曲優的車軸,道:“我聽聞傷了,為免出行不易,特意打造了這輛軺車送來給。誰知卻你叔父送了你?”
商不樂意了:“大夫說錯了。這輛軺車不是叔父所贈,是叔母贈我的!”三叔父雖說腦子不大好,但值高材好單純真摯,叔母他的不行。時過境遷,你個死老頭還想怎麼樣?!也不數數你臉上的皺紋!
“至于叔母的傷,大夫不必擔憂。從包扎,換藥,甚至吮吸傷的膿污,叔父都是不假他人,一概事事親為。”這種話,哪怕句句屬實,一般小娘也絕難啟齒,但商心皮厚,此時為著豬蹄叔父的臉面,也是拼了。
果然,皇甫儀聞言臉大變。不過短短一會兒,他又恢復風雅自在的模樣,只苦笑著連連搖頭。他沉片刻,道:“論輩分,我也算你半個長輩。翻過這山坡,就是陛下曾駐蹕過的別院,公子不如同去一談。”
商連連冷笑:“叔母和我說,曾你答應,以后請您或您邊的任何人都不要去找,也不要寫信或送東西給。是以,就不必談了吧。”這對師徒一副模樣,提要求理直氣壯,全然不管人家不得了。
皇甫儀微微一笑:“你叔母果然待你親厚,什麼都與你說。不過上回善見托你傳話后,你叔父就來信說,老友之間盡可相見無妨。”
商咬牙切齒,恨不能把豬蹄叔父拖過來暴揍一百遍呀一百遍!
皇甫儀見這小小孩神多變甚是有趣,便誠懇的溫言道:“老夫沒有旁的意思。不過是…唉,我我想見你叔母,但我想并不愿我再出現在眼前。你是邊親近之人,和你說說話,便如見到了一般。”
商聽他言語懇切,姿態又放得低,心想這人是袁慎的老師之一,大概率是有點來頭的,可以的話盡量不要*屏蔽的關鍵字*,于是只能憋著氣點點頭。
山坡平緩,皇甫儀負手走在前頭,商默默跟著,至今仍然不大明白形的樓垚在后面十丈左右牽馬相隨,其后再是一大堆護衛和奴婢。
誰知還沒翻過山坡,卻見山頂上建有一座高大寬闊的亭子,檐頂鑄有青銅麒麟,其下六棱八柱,展的延開來。
亭中有兩個青年男子,穿淺藍文士袍的那位手持一卷竹簡,面朝東邊山嶺而站;另一位著素白對襟暗紋錦緞襜褕,鶴勢螂形,側臉俊依舊,靜靜的坐在石桌棋盤前,一手搭膝,一手腕拄石桌,白皙的指尖惦著一粒漆黑。
——商一見這兩人,頓時如灌鉛,腦如巖漿狂涌,無論如何也走不過去了。
還是袁慎先看見他們,姿態優雅的朝皇甫儀躬作揖,道:“夫子,您該飲藥了。”
明明商就站在他老師旁邊,他的眼是一下都不掃過去,全當沒看見。至于那位下棋的仁兄,更是連角都沒一下。
皇甫儀笑著向孩解釋:“前些日子陛下巡完青州回都城了。可我不爭氣,不堪再經路途勞累,陛下就打發我來這兒養病。善見你是見過的,他來陪我。還有子…哦,凌大人…我和他前兩日才來,陛下吩咐他好好養傷。”
商尷尬的點點頭。誠然心深覺得這份尷尬來的很沒道理,因為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需要尷尬的,可誠然氣氛就是沒來由的尷尬。
皇甫儀走到一旁爐邊,由僮兒扶著坐下飲藥。
商覺得自己需要打破這份尷尬,便上前兩步,作揖道:“袁公子,許久不見了。不知近來可好?”
神冰冷的袁大公子終于將眼挪了一點點過來,聲音比神更加冰冷:“兩月不見,聽說程娘子已定親了,我這里給你道喜了。”
語調十分優雅的一句話,‘兩月’兩個字咬的重重,頗有幾分切齒之意。
商吞了吞口水,不等回復,從另一邊拐出來個手捧托盤的年,他一見商就驚呼出聲:“…程娘子…?”
商笑道:“梁邱侍衛,原來你也在這里。”
梁邱飛莫名沉下臉,怪氣道:“‘才’一個月不見,聽說程娘子已定親了,阿飛這里給您道喜了!”
商囧。
你為什麼要和袁慎說一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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