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

文/山椿

正版在晉江文學城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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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敦的深秋，雲層很厚，玻璃窗外還結著大片未退的氣，天灰蒙蒙的。

遮窗簾把房間遮得嚴嚴實實，黑暗中唯一的源來自床頭燈，刺目的亮。床上的人翻個把燈滅了，再次將臉埋回的被窩。

夢境的失重太強烈，孟瓊陷在床上，雙眼微闔，這一夜睡得不太/安穩，好久沒能緩過來。

又是一夜噩夢。

過了好長時間，床頭的手機頻頻震，孟瓊按著昏脹的腦袋，慢吞吞坐起來，手機屏幕上全是王安喃的未接來電。

【許小姐那邊說goldfallwinter早冬秀的時間不變，希我們盡快趕回去。】

【在機場接。】

【我在隔壁，醒了找我。】

最後一條的發送時間在十分鍾前，盯著手機看了一會兒，撥電話過去說了幾句，很快有敲門聲響起。

酒店正午的走廊空，一個穿黑西裝的短發人走進來，手上提著沉甸甸的保溫盒。

“飛機延遲到幾點？”孟瓊打開門後赤著腳往走。

王安喃從沙發下找到的拖鞋，提到孟瓊腳邊，看神如常，麵上也緩和一分：“下午兩點四十分。落地後我們直接從機場過去秀場，勉強來得及。”

沙發上的人半打哈欠，眉眼倦怠，濃的睫掃過眼下淺淺的烏青，一種頹廢厭世的。

在倫敦這一周，孟瓊高強度工作，一天的時間當雙倍來用，就是為了能準時參加這場秀，沒想到昨夜被告知航班延遲，還好來得及。

王安喃打開保溫盒，裏麵的小米粥還冒熱氣，糯的香甜瞬間充盈在屋。

孟瓊撐著腦袋，醒了會兒神，宿醉的覺如水般湧上來。

胃裏空空的惹人難，低頭攪拌手裏的粥，忽然問道：“許黎那邊怎麽說？”

提及這個名字，連帶王安喃臉上都不太自然，頓了頓才開口。

“許小姐說這次秀你是主角，秀場那邊會準備妥當，讓我們放心。”

放心。

孟瓊咀嚼這詞，瓷勺一擱，手裏的粥瞬間沒了胃口。

瞥了眼一旁言又止的人，“想說什麽？”

王安喃理了下思緒，歎口氣才說：“隻是不明白我們為什麽要接這場秀。”

許黎和孟瓊的事算半個知人，那件醜聞鬧得整個圈子沸沸揚揚，當事人卻瀟灑出國，扔下一堆爛攤子。

八年未見，許黎這次一聲不吭回來，還親自到工作室請孟瓊當主模，實在難以理解。

更令人費解的是——在時間和力都不允許的況下，孟瓊同意了。

孟瓊把下擱在抱枕上，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應。

想了想後笑了：“也許是想讓知道我這些年過得很好吧。”

話鋒一轉，明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對了，昨晚我怎麽回來的？”

王安喃瞧無打采的模樣，有幾分心疼，想了想說：“淩晨兩點你打電話給我，一直不說話，我敲門才發現你不在酒店裏，後來有個男的把你送回來的。”

“男人？”孟瓊慢半拍地“啊”一聲。

王安喃從沙發上翻出一件淺夾克，袖口還繡了致的蘇繡，“你昨天穿回來的。”

房間裏線昏暗，王安喃遞過來孟瓊才看清——上麵繡的是一叢帶葉的淩霄，還有幾個分辯不清的字母，針腳細均勻，價格不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孟瓊右手指腹拂過刺繡時，腦海倏忽跳出一張臉來，黑發白皮，劍眉星目。隻是喝酒容易斷片，再想不出什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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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場休息室裏，還有半小時登機。

孟瓊十分不尊重季節，穿了條吊帶，金波浪卷搭在雪白的肩胛骨上，盈的雪山延綿起伏，慵懶地靠在皮質沙發裏。

這時程時瑯的視頻電話正好進來。

國已經是深夜，男人穿了件白襯，領口鬆開，看樣子是剛結束工作。

“登機了嗎？”

“還沒。”孟瓊托腮，嗓音有些啞。

“這麽累？”程時瑯隔著屏幕看見打哈欠，約彎了一下，帶著幾分調侃道，“考慮回來當程太太吧。”

孟瓊著手機的手指下意識收，又慢慢鬆開來。

要不是男主角提及，差點忘了，還有個準未婚妻的份。

隻不過這是程時瑯第一次對說這樣大膽的話，帶幾分試探，不像玩笑話，著實被嚇得不清。

程氏太子爺，英俊多金、矜貴自持的完未婚夫人選，在京圈顯貴雲集裏也算是翹楚，竟然從小被綁在手裏。

隻是大家族暗洶湧，盤錯節，程家和孟家更是。

有些人，出生就注定了一生。

孟瓊沒說好也沒說不好，瀲灩風的眸子直勾勾地看著他。

“好了，這些事等你回來再談。”程時瑯扯了下領，輕輕瞇了下眼，低沉的嗓音穿過來，“隻不過孟孟，我過完年要三十了，家裏催得。”

男人三十歲家立業，比程時瑯小三歲，今年也二十六了，結婚這事確實該提上日程，宜早不宜遲。

和程時瑯二十幾年青梅竹馬，懵懂的年紀確實過不該有的心思，隻是早被時間磨了沙礫，而早知道這個男人不像表麵上這樣簡單。

心不在焉，隨意說了幾句場麵話，算是暫時搪塞過去。

掛電話前，程時瑯想到什麽，忽然提了一句，“對了，聽白和你同一天回國，好像比你早些。有時間一起吃個飯。”

孟瓊連名字都沒注意聽，隻知道似乎是程家那個小爺，這些年被送到國外生活。

他竟然也回國了，看來程家安穩這麽多年的天，確實要翻一翻了。

無心顧及這些，敷衍地應了句“好”。

王安喃走過來，給拿了個薄毯，輕聲提醒：“時間還充足，要不要給程總帶點禮？”

兩人的話聽了一耳，畢竟快要訂婚了，總不能還和朋友一樣相。

“算了，他不在意這些。”想都沒想直接拒絕。

見這副漠不關心的態度，王安喃歎口氣，表麵沒說，心裏也有幾分怨程時瑯。

若是當年那事沒發生，這倆人肯定是和和的一對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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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落地在京城國際機場，孟瓊補了會兒覺，看起來神總算好了些。

京城連下好幾天雨，空氣中帶著似有若無的寒意，又又冷。

四周的電子屏播放的正是goldfallwinter今年早冬秀的預熱廣告，神夢幻的古堡，可聽人語的琥珀壁燈，小醜的南瓜車和折翅的小夜鶯……怪陸離的畫麵剪影人心魄。確實是國鮮出現的大秀。

——許黎是這場秀的主設計師。

而這位汙名漫天的主角正在機場大廳外等待，背對大廳站著，黑小皮勁酷俏皮，惹得路人頻頻張。

機場人流人流集，王安喃本想聯係許黎，被人攔下作。

孟瓊下了墨鏡，瞇起眼睛打斷，“我看到了。”

不遠，許黎剛好掛斷電話，手機塞進包裏，轉頭看見們一行人過來，眉飛舞地朝孟瓊招手。

待人走近，孟瓊越過許黎直接上了車，連個正眼都沒分出來給。

吃了個冷臉，許黎也沒生氣，臉，跟在後麵上車。

窗外景倒退，飛速離開機場。

許黎側頭，左側的人在假寐，睫濃翹，呼吸很輕。幾次想要開口，還是忍住了。

許黎轉向另一側車窗，看著街景飛逝，忽然想起來以前不是這樣的，很理智很溫，而不是現在這樣，冰涼到不到一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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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場後臺，工作人員各司其職，正陸續做最後一遍檢查。

裏麵溫度比外麵高，有些熱，人隨意穿了件長，肩胛外，魚尾擺包裹著遐想聯翩的長。

孟瓊來得晚，已經有好幾個換好裝的模在采花絮，後，許黎和團隊工作人員小聲做接。

很快，助理推著秀服過來，金屬架左側還掛著未摘的立牌。

這次的禮服比例超大，以中線為界，半是潔白無瑕，半是極致的黑，的燈下分不清虛幻和泡沫，後側腰窩鏤空鉤花，纖腰盈盈。確實是許黎一貫的風格，這麽多年，功力未減。

白金發，像是一隻高貴優雅的天鵝。

黑紅，又似一尾暗夜流的。

本就生得好看，即使這樣日常淺妝，也在一眾模中也穎而出，旁邊幾個小模投過豔羨的目，幾道聲已經低低聊起來了。

孟瓊懶得翻弄這些，和王安喃代清楚就往休息室走。

是國外大小秀場的常客，手底下的人很專業，配合也很默契，這些小事從來不心。

休息室安排在後臺另一側，走廊昏暗，很寂靜。

小助理在前麵領路，孟瓊踩著高跟鞋往裏走，側耳靜聽邊人匯報什麽，抬頭時隨意一睨，視線意外滯下來，連王安喃喚都沒反應。

盡頭的男人站在背，影清梧，側頭出半張臉來，下頜骨微低，眉眼如玉，型擋住走廊唯一的源。

一手兜，人高長，耳廓附著藍牙耳機，安安靜靜看著手裏的平板。

淺連帽衛配破牛仔，如脂玉，溫和又無害，一副涉世未深的學生扮相。

乖順、單純。

與那夜的他迥然不同。

聲音太大，前麵的人緩緩抬起頭來，出來一雙如鯨般沉靜的眸，漆黑的瞳仁，如寒落寂，安靜自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