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了，不行。”

　秦騖直接丟下這句話，不再多做解釋，握住他的手，把沾在自己手上的朱砂，用力地按在扶容的手心里，印上他的掌紋。

　“扶容，不許掉。”

　扶容看了一眼自己手心，秦騖用筆在上面寫了他自己的名字，還用朱砂按了個印子。

　扶容按住秦騖的手，想要把朱砂回去。

　秦騖低頭看著他小心眼的舉，笑了一聲：“明日我讓他們把庫房打開，你拿個麻袋進去挑。詡蘭臺，不行。”

　扶容坐在桌案上，垂著頭，沒有再說話。

　秦騖以為他被自己哄好了，可是，扶容抹了抹眼睛，主攀住秦騖的脖子。

　扶容不太會討好他，只是笨笨地詢問他：“陛下，我想去詡蘭臺。”

　秦騖則更加游刃有余，吻了吻他的眼角：“不行，你得留在宮里，陪著我。”

　*

　翌日清晨。

　晨熹微，過窗紙和帷帳，照在床榻前的一片狼藉上。

　秦騖每天這個點起來，他平躺在榻上，緩緩睜開眼睛。

　扶容睡著了，雖然腦袋枕在他的手臂上，但卻是背對著他睡著的。

　秦騖的手臂上忽然傳來鈍鈍的疼痛。

　昨天晚上扶容氣壞了，大概說了有一百遍的“要去詡蘭臺”，秦騖頭一回那麼耐心，回了他一百遍的“不行”。

　最后秦騖也沒喊人進來，就著扶容洗漱剩下來的溫水，簡單給他了，就摟著他要睡覺。

　扶容不肯，咬了他的手臂，秦騖也沒松手，兩個人就保持著這樣別扭的姿勢，睡了一整夜。

　秦騖把自己的手臂收回來，給扶容墊上枕頭。

　他看了一眼手臂上的牙印，其實也不疼，扶容膽子小，力氣也小，咬人跟貓似的。

　秦騖掀開帳子，看見滿地的裳，跟戰場似的。

　昨天晚上沒讓人進來收拾，就變這樣了。

　他下了榻，隨手一摟，把扶容的裳全部撿起來，丟在榻上，然后朝外面喊了一聲：“來人。”

　宮人們捧著東西進來了。

　秦騖站在銅盆前洗漱，宮人們看著背對著外面、睡得正的扶容，想了想，輕手輕腳地走上前，要把他喊起來。

　上回也是這樣，扶公子睡著沒醒，沒人幫陛下更，陛下讓人把他喊起來。

　宮人們都學乖了，準備把他喊起來。

　可是這回，秦騖余瞥見他們的作，卻說了一聲：“別吵他。”

　宮人們頓了一下，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秦騖轉回頭，提起裳披上：“讓他睡。”

　這下宮人們終于反應過來了：“是。”

　秦騖套上外裳，朝門外走去。

　宮人們稟報：“幾位大人都來了，正在正殿等候。”

　秦騖淡淡地應了一聲。

　臨走前，秦騖回頭看了一眼床榻上，扶容仍舊背對著他，一不，好像真的睡了。

　其實只有秦騖知道，他醒了。

　秦騖一他就醒了，醒了就醒了，躺在床上還直發抖，裝睡也裝不像，大約還在鬧脾氣。

　秦騖走出偏殿，系上披風系帶，吩咐道：“等他起來了，讓庫房那邊把東西抬過來給他。”

　“是。”

　*

　偏殿的門一關上，扶容就從榻上爬起來了。

　他聽見宮人對秦騖說，幾位大人都來了。

　林公子肯定也在。

　他得去告訴林公子一聲，別再幫他說話了。

　要是不小心惹惱了秦騖，他自己被折騰就算了，要是連累了林公子，那就不好了。

　扶容爬起來，找了干凈裳穿上，用發帶匆匆扎起頭發，又洗了把臉，就準備出去。

　可是他剛推開門，守在外面的宮人就過來了。

　“扶公子起來了？陛下諒扶公子昨夜辛苦了，特意恩準扶公子多睡一會兒。”

　恩準。

　在宮人們看來，這確實是恩準。

　扶容臉蒼白，腳步飄忽，作也慢吞吞的，讓他多睡一會兒，那已經是陛下恩澤了。

　扶容卻高興不起來。

　他抿了抿角，小聲道：“我不想睡了。”

　“那我等伺候扶公子洗漱。”

　扶容又道：“我已經洗漱過了。”

　領頭的宮人忽然想起什麼，回頭看了一眼：“對了，快去庫房，讓他們把賞賜都抬過來。”

　扶容想了想，道：“陛下在正殿見幾位大人嗎？我該去沏茶了。”

　宮人們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讓他去。

　扶容正道：“上回我忘了沏茶，陛下發了好大的脾氣。”

　他沒有撒謊，確實有這件事。

　所以宮人們沒有再攔他，而是讓他出去了。

　扶容在小廚房沏好茶，捧著木托盤，走到正殿外。

　可是他好像沒趕上，林公子已經進去了，他們就在里面議事。

　扶容抱著托盤，站在門外。

　他聽見秦騖冷的聲音：“把扶容的名字劃掉，他不做。”

　林意修跪在殿中，形拔，如同一竿青竹：“昨日扶容同臣說過了，他想做。”

　秦騖冷聲道：“他昨夜還同我說了，他不做了，他抱著我說的，他有抱著你說嗎？”

　林意修哽了一下，無法回答。

　他斟酌語句：“請陛下看在他侍奉陛下五年的份上，就放過他……”

　不知道是哪個字眼踩到了秦騖的尾，秦騖猛地從主位上站起來，一腳踹翻面前的桌案。

　案上香爐茶盞倒了一地，哐當作響。

　大臣們連忙起，惶恐跪地：“陛下息怒。”

　一個香爐蓋子滾到林意修面前，林意修也伏下了。

　秦騖厲聲道：“他是我的人，這才第五年，第十五年、第五十年，他都得跟著我，死了也得跟著！你算個什麼東西？”

　眾臣連忙磕頭：“陛下息怒。”

　秦騖一踢腳，把主位上的東西全部踹下去，稍微平復了心，轉過在墊上坐下。

　他架著腳，指著林意修，表鷙：“他的封賞，朕自有準備，用不著你心。你別給我鼓他！”

　大臣們都被嚇得大氣不敢出，扶容站在門口，也被嚇得一不。

　這時，兩列宮人捧著東西，從臺階下走上來。

　“陛下，您要的東西。”

　秦騖指了一下：“送去偏殿。”

　“是。”

　宮人們捧著東西，從扶容面前經過。

　扶容往邊上退了退，看見薄紗蟬、寶石鏈子，依次從他面前經過。

　——他的封賞，朕自有準備。

　方才秦騖的話，好像還在殿中回響。

　扶容這才回過神，眨了眨眼睛，平白落下兩滴淚來。

　他輕聲道：“可是我都說了，我不要這些啊……”

　他說得輕，但是殿中的秦騖約還是察覺到了什麼。

　秦騖擰著眉，大步下主位，往外走去，擺幾乎飛起來。

　下一瞬，宮人們的驚呼聲從門前傳來：“扶公子！扶公子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