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到陳晝仁,是在北疆大環線的旅程中。
江父在自己40歲時迷上自駕游,又是研究越野車買裝備,又是研究路線,在驢友論壇上和人熱火朝天地討論了兩個月,前前后后費時一年,終于踩著七月份的尾,攜家帶,踏上了征服西北線的初次旅程。
江晚橘就是那個不幸的“”。
沒有過自駕游經驗的,在旅途初期總會遭遇各種各樣的意外,尤其是大西北,包括不僅限于迷路、暈車、偏離路線、車子突然壞掉。
最不幸的是,江晚橘暈車暈得難,吐的稀里嘩啦,又吃不慣羊,大部分時間病懨懨地躺在車子上,覺這次出游是一場折磨。
寧愿回去一天寫十份試卷,也不愿意繼續“瀟灑走西北”。
剛剛結束完中考,即將迎來新的高中生活。同齡人興高采烈地各種慶祝,仿佛中考完就徹底解,還有一部分人被家長早早地塞去各種各樣的輔導班。遵循著“贏在起跑線上”這個原則,提前買來高中時候的課本習題,在一個又一個的輔導機構里提前學習高中時候的知識,只為了在今后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時,能夠多走一步,多進一寸。
江晚橘的爸爸媽媽對此意見也不一,江父想要采取放養制度,在得知江晚橘不喜歡參加輔導班后,就再不提這件事;江母不這樣想,的同事都將孩子送到輔導班中,心想著江晚橘可不能落人之后,江父又覺著這是虛榮心作祟,倆人爭執著,不知怎麼回事,又扯到多年前各種陳芝麻爛谷子的事,這次走北疆大環線,剛從烏魯木齊離開沒多久就開始吵,吵到江晚橘耳心煩,索直接拿枕頭捂住耳朵。
江晚橘真覺這次旅程是個錯誤。
尤其是在剛開始這段,只有筆直的公路,貧瘠到略顯匱乏的戈壁,從車窗中去,周圍地貌千篇一律,乏善可陳,毫無所言。
江晚橘打開地圖,手指在國道g217上劃過,按照江父的計劃,們將要一路往北,進阿勒泰地區,全靠著魔鬼城、喀納斯、可可托海、五彩城、天山天池這些名字支撐著。
沿著烏奎高速向西,繼而往北,一路馳奎阿高速,直到克拉瑪依,江晚橘的暈車好多了,才終于有了那麼點兒旅游的覺。
高原紫外線強烈,江母追著江晚橘給涂上防曬霜,一想到接下來的軍訓,江晚橘病懨懨的。
好在中午不必再吃羊,點了鴿撈面,鴿子切的細碎,油炸過的又香又,連骨頭都可以咬爛,扯面裹滿湯,再加上蘸著油醋的雜糧蒸時蔬,盤子里裝滿“玻璃脆”、米石榴,西州、白無花果……
江晚橘的胃終于開始舒服些。
江父心大好,臨走前買了一些水果,滿滿當當地裝在車上。回到準噶爾路上,向東行駛,重新進國道g217,江晚橘看到岔路口的白堿灘。
這一段的路況絕對算不上好,雙向兩車道,大車碾出的大坑可見。
不知道是不是廣袤無垠的白堿灘激發了他那殘存的詩意,他大聲江晚橘讀那首詩:“晚橘,那首詩是什麼來著?就是那個艾青寫的——”
“克拉瑪依,”江晚橘靠在后車座上休息,心不在焉地念著詩,“是沙漠里的人。”
江父不滿意:“我是說前面,不要最后這兩句——最荒涼的地方,卻有最大的能量,最深的地層——”
他的詩興大發到此終結,一眼沒有注意,車子胎深深陷一個大坑中,顛簸到江晚橘差點吐出來,接下來就聽到母親的聲音:“讓你浪!還念什麼詩?看路!”
江晚橘捂著被撞痛的頭慢慢坐起來,江父嘗試幾次,仍舊沒能將車子從這個坑中困。這個時候,他仍舊有竹,不在乎妻子的抱怨,但等到他發現手機沒有信號時候,才開始慌了。
現在接近中午時分,太正毒辣的時候,江晚橘下來看了看,又被母親趕回車上,不許下來,擔心太曬傷了的臉。江晚橘隔著車窗往外開,父親和母親果然又發一場爭執,這是家中經常有的事,江晚橘習以為常。
小時候聽見大人吵架,還會覺惶恐,等到年歲漸長,發現吵架也是兩人的生活方式,畢竟不是每個家庭都能夠滿幸福,不是每對夫妻都能恩如初相敬如賓。
江晚橘戴著耳機,翻了幾頁書,余中瞧見父親最終走到馬路上,嘗試攔截過來的車子,尋求幫助。
沒有一輛車停下,前方就是魔鬼城,風沙侵蝕,誰知道這個地方攔路的是不是“魔鬼”。
江晚橘終于看不下去了,摘掉耳機,打開車門下車,想要勸說爸爸:“別費力氣了,沒有人會在這里停下——”
或許老天爺就是喜歡和作對,在江晚橘說完這句話之后,一輛型龐大的越野車穩穩停在路邊。
一個黑t恤、黑子的高大男人打開車門,皮稱不上白,但和黑也絕無關系,語調輕松,問江父:“遇到麻煩了?”
他聲音很好聽,江晚橘將手搭在眼前,瞇著眼睛看,逆著,的視線直直撞一雙濃郁深邃的眉眼中。
覺那人似乎笑了一下,也似乎沒有。
這是江晚橘第一次見到陳晝仁。
剛剛過完15周歲生日,對方即將24。
這個時候的陳晝仁,還能夠稱得上一聲“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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