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稷合起一卷竹簡，又換第二卷竹簡，依然是趙枝枝的字。

他面容平靜，道：“聽說趙王要廢王后？”

說起各國閑事，眾人頓時眉飛舞，一掃剛才的霾。

“半年前就傳出廢后的事了，咱們帝臺離得遠，商人跑個來回得兩三個月，是以現在才知道這樁事，其中不知錯過多熱鬧。”

“沒什麼熱鬧，來來回回就是為了人那點事，趙王新得了人，王后不高興，鬧著鬧著，就鬧到廢后的地步了。”

季衡說得最起勁，最后來一句總結：“人爭風吃醋，最是令人厭惡。”

姬稷沉默不語。

令人厭惡嗎？

可是趙姬為他爭風吃醋，他不覺得厭惡，反而覺得憨可。

昨晚說一句不準讓趙家云澤臺，他今天早上起來心里還高興著。

說不清為何高興，反正就是高興。

趙姬說，他有就夠了。

如此霸道的話，他還是頭一回聽。趙姬是不是已經離不開他了？

這個乖乖。

姬稷心猿意馬，角不自覺揚起淺笑，連季衡連喊他三聲都沒聽見。

季衡：“殿下！”

姬稷意識回籠，從容不迫：“季大夫何事？”

季衡眼神怪異看著姬稷，語氣頗為幽怨：“殿下不是說要聽臣府里的事嗎，臣說了，殿下又不愿聽了。”

姬稷不知道他剛才說了什麼：“孤有在聽，季大夫繼續。”

季衡扭過頭對眾人道：“人爭風吃醋，可大可小，像趙王室那種鬧到廢后的事，實在荒唐。吾府里有一房妾，此子麗人，吾甚是喜，有一日此子的妹妹前來探親，妹妹同樣生得如花似玉，吾見后念念不忘，想要將妹妹也納房中，讓們姐妹共侍。”

姬稷給面子問一句：“季大夫可有如愿？”

季衡擺擺手：“別提了，吾一說完，妾滿答應，轉頭就將妹妹嫁了出去。”

眾人哄堂大笑。

季衡也笑起來。

姬稷不笑。

他實在不懂這有什麼好笑的。

眾人見姬稷不笑，他們也漸漸停下笑容，氣氛又恢復之前的嚴肅。

姬稷將話題重新轉回趙王室：“孤記得，趙王后是齊國公主？”

季衡：“是齊王的長。”

姬稷回憶印象中齊王的模樣：“老齊王是個暴脾氣。”

季衡添一句：“特別暴躁，一點就著。”

姬稷想起往事。

他小時候見過齊王一面，差點被他打屁-。

季衡說起陳年舊事：“記得是六國會盟的時候，殿下那時還是小王子，調皮得很，隨陛下出行，竟用彈弓襲齊王，鬧得人仰馬翻。”

眾人笑。

姬稷面上泛紅，咳了幾聲：“依諸君看，趙王廢后，結局如何？”

季衡知趣止住，繼續說趙王室的事：“若真廢后，以齊王的子，趙齊兩國必起戰事。”

姬稷：“若真要打，至也得明年五月以后了。”

齊王喜歡親自出征，寒冬臘月天氣冷，他那把老骨頭不住。再者，廢后也不是一夕之間的事。

這王后是否會廢，還不一定。

季衡提醒：“就算打起來，我們管不了，也不該管。”

姬稷笑了笑，不置可否。

季衡被他這個笑容看得頭皮發麻，立刻問：“殿下不會是想趁此機會，以帝臺的名義示威勸架吧？倘若我們真這樣做了，兩國恐怕會立馬握手言和，調轉戰火直奔帝臺。”

數百年來，帝天子鮮摻和諸侯國之間的戰事，諸侯國打架也從不報備帝臺，最多打完之后遞個文書說一下前因后果。

季衡認為，他們得了帝臺后，各諸侯國忍不發，除了不上歲貢，偶爾派點間人刺客什麼的，也沒有什麼大的作。這是件好事。

要是帝臺突然以大家長的份示威，主持公道，肯定會打破現在這種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

歷代帝天子都不做的事，他們最好也不要做。

姬稷：“季大夫莫擔憂，孤沒有這種想法。”

勸什麼架，他們殷王室才不干這種滿道德仁義的事。

等他們打起來再說吧。

姬稷看完最后一卷刻字，抬眼朝屋外看了看。

冬天的白日總是格外短。

不知不覺，又快天黑了。

再過兩個時辰，他就能回云澤臺摟著趙姬吃飯睡覺了。

今天晚上吃點什麼好？

對了，趙家那邊，他得派人去告訴他們，他不要他們家的其他兒，他就只要趙姬。

他們要再派兒來，他的趙姬又該煩惱了。

他不能讓他的趙姬煩惱。

太子的命令當天就到了趙府。

趙錐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當著傳話寺人的面，差點失態。

“殿下說了，以后不要派眷去云澤臺等候，趙家若有事，請家主自己去云澤臺外等候傳召。”

趙姝躲在外面悄悄聽見這句，一蹦三尺高。

定是小老鼠讓殿下這樣做的，不然殿下日理萬機，何必搭理一個趙家，還特意命人來傳話。

趙錐喚趙姝時，為了不讓趙錐窺出的歡喜，進屋前趙姝狠狠掐了一把自己，掐出眼淚，才抬進去。

趙錐臉鐵青：“殿下命人來傳的話，你都聽見了？”

趙姝跪到地上抱住趙錐的大哭：“爹，兒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殿下為何命人傳那樣的話？兒在云澤臺外苦等一個月，好不容易見到小老鼠，姐妹重逢，小老鼠不知道有多開心，爹的話，兒已經告訴小老鼠，小老鼠并未拒絕。”

趙錐滿腔怒火被趙姝哭掉一半，半信半疑：“小老鼠怎麼說的？”

趙姝：“小老鼠高興地應下了！說會竭盡全力勸殿下收下我。”

趙錐：“當真？”

趙姝：“兒對天發誓。”

趙錐信以為真：“那殿下為何派人來傳那樣的話？”

趙姝：“殿下的心思，豈非常人能夠揣測？”

趙錐想想覺得也是，殿下的喜好，確實難以捉。

他送趙姝進云澤臺，原就是為了給趙家添一份助力。繞來繞去，人沒送出去，還平白挨了訓。ωＷＷ.166xs.cc

早知這樣，還不如他自己往云澤臺去，他要什麼，直接讓小老鼠去求殿下。

趙錐問：“依你看，小老鼠是否依舊愿意為趙家出力？”

趙姝自然不能說不愿意。

點頭：“小老鼠愿意。”反正爹也見不到小老鼠，而也不能再去云澤臺等候，爹要傳話，也不能通過。

云澤臺戒備森嚴，小老鼠在里面很安全。就算爹發怒，也不到小老鼠一手指。

趙錐：“既然這樣，爹就親自去一趟云澤臺。”

趙姝懵住，小聲提醒：“爹，當初兒跪了一個月，才得以見小老鼠一面。”

趙錐不以為然：“我是親爹，又是趙家家主，最多候上半天，那些看門的就會將消息告訴小老鼠，小老鼠知道爹來了，定親自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