淒然歎了口氣，唐子禾冷冷道:“朱宸濠，野心誰都有，我曾經的野心不比你小，和你一樣轟轟烈烈造過朝廷的反，也想過有朝一日能效法武周，當一回皇帝，但是，歷朝歷代興兵造反能坐穩江山者，待百姓草民莫不小心翼翼施之以仁，真心也好，邀買人心也好，總之他們做了，像你這般視百姓命如同草芥的心狠手辣之輩，若讓你坐了龍廷，那才真老天瞎了眼，心邪之人怎麼可能繼嗣正統?”

唐子禾說了一大串，朱宸濠閉眼索然歎息，一旁的李士實卻忽然大哭出聲:“總以為王爺之敗只因時勢，沒想到竟因為這麼一件事，若無此事，說不定咱們已殺了昏君，兵發南京了，王爺，敗自有天意啊！”

唐子禾冷笑:“凡事皆有因果，皆有報應，我唐子禾便是冥冥中的應報之人。”

“果真是報應啊，王敗寇，夫複何言！”朱宸濠長歎，心灰意冷道:“唐子禾，我既已落你之手，要殺便殺吧，只是有件事我必須要問你，死也不能做個糊塗鬼。”

“你問。”

“一個時辰前，道上的絆馬索可是你所為?泉水裡可是你下的藥?”

“不錯，是我一個人乾的。”

“我知道這其實是個連環套，有了絆馬索我才有可能停步，才有可能發現泉水，我想問你的是，你下的藥多久發作?”

“一個時辰。”

“萬一我讓戰馬試喝，然後耐心等一個時辰呢?你豈不白費心機?”

“王爺，你如今被朝廷圍追堵截，境況甚慘，你耽誤得起一個時辰嗎?半個時辰頂天了吧?”

“萬一我強行下令繼續趕路，不讓將士們喝水呢?”

“忘了告訴王爺，你從安慶兵敗到現在，小子一路尾隨王爺，整整一天你們沒有下馬休息過，我用絆馬索讓你們停下，不信你們不會對那泉水心。”

朱宸濠呆楞半晌，終於意氣喪盡，苦笑道:“我曾無數次想過死在朝廷兵刀下，甚至被朱厚照親手斬殺，卻萬萬沒想到栽在一個人手裡，小小圈套，江湖門道，卻算盡時勢人心，栽在當世豪傑手裡，我不冤。”

唐子禾目如刀，冷冷道:“王爺，下世若為人，記得多行善事，為自己積德。”

朱宸濠臉愈發蒼白，慘然笑道:“你要殺我了麼?”

唐子禾搖頭:“不，殺你的是朝廷，是皇帝，不是我。”

話音剛落，遠道盡頭傳來隆隆的馬蹄聲，飛揚起漫天的黃沙塵土。朱宸濠和眾人一驚，臉上紛紛出絕之。

唐子禾瞇著眼瞧了一陣， 然後朝朱宸濠嫣然一笑，起上馬，朝相反的方向翩然遠去。

走後沒多久，數千騎出現在朱宸濠的視線中，看著甲鮮亮的朝廷兵，朱宸濠渾劇烈抖起來。

“王大人，前方上百人不知何故癱在路旁草叢中。”一名騎士抱拳稟道。

為首一人披掛明鎧甲，威風凜凜英姿發，赫然正是汀贛巡王守仁。

領著眾將士策馬行到朱宸濠等眾殘兵面前，王守仁下馬，看著仍舊癱彈不得的朱宸濠，王守仁目狐疑地打量了一陣附近的環境，然後瞇著眼盯著朱宸濠，不知看了多久，王守仁兩眼徒然睜大，眼中出極其興的目，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朱宸濠面前，二話不說拉起朱宸濠的手上下搖晃，萬分且誠摯地道謝。

“王爺走投無路特意癱在路邊束手就擒，白送我這份潑天大功，委實高風亮節厚德載，教王某怎麼好意思呢……”

“姓王的，不要太過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