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升是真沒想到,后宅的家事能鬧這樣,他一回府就聽說蘇家二姑娘到了,周伯升倒是對採薇的事兒知道一些,冀州府出了個東籬軒,在京城宦的圈子裏頗有名聲,一個茶樓卻以雅字聞名,合了他們這些讀書人的脾胃,聞說在那裏吃一次茶的花用,怎麼也要百兩,最蹊蹺的是,如此貴的地方,你便是有銀子也進不去,弄的人心,卻不得其門而,冀州多了個東籬軒,去冀州的差,倒了搶不上的外差。
後來掃聽說東籬軒是蘇家的買賣,管事的是蘇家二公子,周伯升好生納悶了一陣,蘇家長便是自己的二兒媳,蘇家次可還待字閨中,便有一個小子,今年還不到五歲,哪裏來個管事的二公子。
沒多久竹茗軒在兗州府燒茶的一場大火,令蘇家這位二公子更是遠近聞名,後來周伯升想了又想,才想明白,這位二公子說不得就是蘇採薇易釵而弁,雖覺親家有些荒唐,心裏對一個孩兒家竟有這樣大的本事,也頗為驚訝佩服,記得小時是個聰明過人的丫頭,倒不想長大了,卻有這樣的手腕。
深知採薇這些功偉績的周伯升,一進了府,管家就把家裏怎麼來怎麼去跟他一說,周伯升的眉頭就不皺了起來。
他的妻子王氏,是個能幹的婦人,后宅的事一向打理頗好,兩個兒媳婦兒一前一後進門,大兒媳婦兒是他妹子的閨,有些慣,是個喜歡事事拔尖的子,好在明薇子溫順,家教極好,每每知道忍讓,一家子過起來倒也和樂安穩。
只是連著沒了孩子,令周伯升跟王氏心裏有些不自在,好在兩個兒媳婦兒都年輕,承繼香火也不必急於一時,雖來了什麼和尚說明薇克夫克子,周伯升也沒真當回事,這些和尚道士的話哪兒做得準,當年在蘇家莊,明明就說蘇家兩個姑娘都是富貴榮華的命數,以周伯升看,蘇家莊那個尼姑批的八字倒信的七八。
當年蘇家那是多窮的人家,雖不至於揭不開鍋,也只夠的上溫飽,當初妻子還埋怨他定下的這門親事過於寒酸,可明薇過門時,那半條街的嫁妝,真真風,如今又有竹茗軒和東籬軒兩個大買賣著,誰敢說蘇家不富貴,真正瞎了眼。
周伯升自然知道二兒媳婦兒病了些日子,可畢竟是后宅裏頭的事,又有妻子坐鎮,他便沒怎樣過問,哪想到竟鬧了這樣不可收拾的局面,蘇採薇又豈是個忍氣吞聲的主兒。
周伯升進了正堂,先看見一個郎中打扮的人,神不安的立在一邊,王氏坐在正中,兩側立著他兩個兒子,大兒媳婦兒和他妹子,還有一個打扮面的年輕姑娘,眉眼極為俊秀,站在那裏穩穩噹噹,卻風華蘊。
再看王氏和他妹子母臉都不大好,採薇看見周伯升,行過禮后道:「親家老爺既然回來了,今兒這事便更要弄個水落石出了。」
張碧槐娘道:「你這姑娘,口口聲聲說我們要害死你姐,的讓你家的什麼夥計來了萬郎中,即便郎中,也有錯斷脈息的時候,橫豎現如今你也尋了郎中來,給你姐診脈醫病了不就結了,還想怎麼著?」
採薇冷哼一聲道:「怎麼著?我姐的命險些被人害了,就這麼了了,沒門,親家老爺現在這裏,我要一個理字,若你們想糊弄了事,也,我現在就帶著我姐走,咱們公堂上見,魚死網破,你們周家不破丟了臉面,我們蘇家更不怕,這個冤屈我勢必要找回來的。」
說著,指著萬郎中道:「你既然認了診錯了脈,那好,我就找你理論,現在就去衙門,我要告你一個謀害人命之罪,便是我姐撿回了一條命,也讓你嘗嘗坐大牢的滋味兒。」
那個郎中本來做下這事兒,不過為了貪幾個銀錢,哪想到會鬧這麼大,他若認了,公堂上一去,能有他的好嗎,遂嚇的臉都白了:「不,不是我診錯了脈,是……是……」說著瞥了眼張碧槐母,一咬牙全都代了:「是大讓個丫頭私下給了我五十兩銀子的好,言說二既然是了寒,就說風寒,不干我的事啊!」
周伯升一拍桌子:「混賬!」郎中嚇的堆乎在地上,張碧槐臉青白加:「你,你胡說什麼?」那個郎中道:「我沒胡說,大,如今我可認不得這樣害人命的大罪,我家裏還有老小一家子呢!」說著,左右看看,指了指周子明後不遠著想挪出去的丫頭道:「就是,塞給我的銀子。」
採薇不瞪著那個丫頭,從進來,四月就跟說了,周子明後就是那個什麼通房丫頭錦繡的,自打進來就神不定,肯定是心虛了。
錦繡一聽指到頭上來,忙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膝行幾步,抱住周子明的道:「爺,爺,二爺,奴婢冤枉啊!冤枉!」
周子明臉上一片鬱,這事前前後後他竟一點不知,明薇得了風寒的癥候,娘說挪到別養病,他也沒說什麼,本想著去瞧瞧,錦繡卻攔著,跟他說:「二那病過人呢,等過過,二好些了,二爺再過去才好,免得過了病氣。」
周子明如今正沒日沒夜的用功,就盼著來年能中個舉人,也好有個仕途的出路,畢竟這個家以後都是他大哥的,心裏惦記著前程,倒是把妻子的病擱在了一邊。說起來,從前到后也不過小半月景,怎妻子就病的不行了。
剛才他一進來,蘇採薇這個小姨子看他的那種目,周子明覺得,彷彿一把最冷最利的刀子恨不得凌遲了他一樣,這會兒錦繡抱著他的大涕淚縱橫的喊冤,周子明倒是有些不知如何置了。
這事如今也算清楚明白了,定是錦繡串通了大嫂母有意害明薇,雖如此,可錦繡畢竟服侍了他好幾年,一時有些捨不得發落了。
採薇目冷冷的劃過周子明落在錦繡上:「萬郎中這些話清楚明白,你莫非耳朵聾了,一個丫頭竟敢私下謀害主母,既然你敢做就得敢當,你這樣的丫頭若在我蘇家,一頓板子打個半死,賣你了你去都便宜了你,不過,你不是我蘇家的丫頭,我也不好越俎代庖,省的髒了我的手去。」
採薇夾槍帶棒的話,說的周伯升臉極為難看,看了眼王氏喝道:「這樣的丫頭還留著做什麼,拉出去狠狠打一頓板子關起來,明兒尋了人牙子來賣了乾淨,我周家要不得這樣的奴婢。」
周老爺發話了,上來兩個婆子就來拖拽錦繡,錦繡眼看周子明救不了,心裏一慌開始胡攀咬:「大,姑太太,可是你們讓我做下的事,你們救救我啊!」
王氏道:「趕堵了拉出去!」採薇掃了王氏一眼,心說好一招棄車保帥,採薇也知道,這件事上理幾個丫頭婆子容易,要張碧槐母不大可能,即便不了,也得讓這兩人吃個教訓,知道個怕字,以後們再想欺負人,就得掂量掂量斤兩。
採薇道:「且慢!」上前幾步攔住兩個要堵錦繡的婆子,涼涼的道:「可不能這麼拖下去,這丫頭說的你們也都聽見了,這裏頭還有同謀呢!」
張碧槐的娘恨聲道:「一個丫頭的胡說八道罷了,你沒憑沒據的,想把髒水往誰上潑?」採薇呵呵冷笑一聲:「有道是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用不著我潑髒水,誰做的事,誰就得擔著,你要證人,一個丫頭的話不是憑據,好,還有你們給了好的萬郎中呢!咱們今兒就來個三頭對案。」
扭對萬郎中道:「剛剛你說的話,全給我一個字不差的寫下來簽字畫押,快寫!」萬郎中掃了那邊張碧槐母一眼,了脖子。
張碧槐顯見慌了手腳,急之下尖著嗓子道:「姓萬的你可想好了,口噴人可是要吃司的,你的名聲壞了,以後別說廣和堂,郎中這口飯你吃不吃的上還另說。」
萬郎中眼珠子轉了幾轉,在心裏衡量了張碧槐母和這位蘇家的二姑娘的輕重,有些猶豫不決,也明白說是說,若是落到紙上白紙黑字,他再想翻盤,可就翻不過來了。
採薇哼了一聲道:「你當我蘇家是小門戶好欺負是不,我蘇家的竹茗軒隨便一個鋪子的進項,就能買下你幾個廣和堂,你若信口雌黃,別說營生,信不信我讓你一家老小都去街上要飯去。」
採薇也知道這樣以錢財人,有些卑鄙,可對付萬郎中這種人,就得卑鄙點兒,萬郎中是地道的京城人,對於周家的事兒也不過略知一二,對這位二的底細,原先是不大清楚的,如今聽說是竹茗軒的大小姐,不出了一冷汗。
竹茗軒如今誰還不知,在兗州府冀州府都赫赫有名,還有那個東籬軒,聽說也是蘇家的買賣,這個年月,有錢能使鬼推磨,他一個窮郎中,跟這樣做大買賣的人家打司,不是死路一條嗎,倒不想一時貪財惹上了這樣大的禍事,橫豎能保住這條命也是好的了。
哆哆嗦嗦接了王寶財遞過來的紙筆,一一寫了下來,簽字畫押。
採薇拿著看了一遍道:「如今有憑有據,這事才算清楚明白了,冤有頭債有主,我也不找你們周家,我就找張氏母,明兒我就去衙門遞狀子,告你們母一個串通下人謀害人命之罪,拼著我蘇家所有,也要替我姐討回這個公道來,寶財去找了來,我們姐倆兒現在就走。」
王寶財答應一聲,就要出去,周伯升忙道:「且慢!採薇啊!你雖是親家的姑娘,跟我畢竟有幾月的師徒之份,且聽周伯伯說一句如何?」
周伯升提起這個來,採薇倒要念些分的。周伯升道:「說下大天來,畢竟是家事,鬧到公堂上去,可不了家醜。」
其實採薇也不過是想嚇唬嚇唬周家罷了,也知道真要這樣干,以後明薇跟周家就徹底一刀兩斷了,畢竟不是明薇,可瞧著姐那景,還惦記著當周家的媳婦兒呢,這事兒卻不是能替姐決定的,因此,總要留些一些餘地。
眼看著張氏母也不是多有擔當的,一聽採薇真要鬧公堂上去,母兩個嚇的臉都白了,一臉懼怕的看著王氏和周伯升。
周伯升倒不曾想,時那個伶俐過人的丫頭,長大了卻如此厲害,論說這是周家的家事,不到一個娘家的姑娘指手畫腳,可樣樣拿住了把柄,站在一個理字上,妯娌不和的家事,讓一個謀害人命,便了要鬧到公堂的大事。
周伯升也明白這是氣不忿,若真想鬧到公堂上,也不用在周府掰扯這事兒,直接拿住了姓萬的郎中往衙門一送,這家醜想遮都遮不住了,這樣的家醜若是揚出去,他周伯升以後怎麼在場立足。
想著這些,周伯升不狠狠瞪了眼張碧槐母,真箇是心思毒手段狠的,有什麼深仇大恨,竟要害弟媳婦兒的命,可畢竟又是親侄和親妹子,真讓周伯升做了難。
周伯升略沉道:「採薇你聽伯伯一句,這事容后再說,先治明薇的病要,等明薇病好了,再問問的意思,若要討這個公道,到時你便把碧槐母送到公堂上,我也沒二話。」
「舅舅,大哥……」張碧槐母忙著喊了一聲,周伯升冷冷瞪了倆一眼,兩人才住聲。
採薇不暗暗點頭,果真姜還是老的辣,周伯升怎麼會不知姐的子,最是個寬容溫順的,便知道張碧槐要害命,明薇也不會真把這母送進公堂的,周伯升這一招卻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妙計。
周伯升一看採薇沒說什麼,又道:「至於你說要帶著明薇出去,卻更不妥,如今明薇還病著,擅自挪恐對子不利。」說著,瞥了眼王氏。
王氏會意忙道:「還愣著做什麼?還不把二挪回正院子去,另外收拾了翠雲軒給二姑娘安置……」
採薇冷聲道:「我姐還病著呢,見不得風,挪回去就不用了,至於我,就守著我姐,省的那起子歹毒心腸的婦人再使壞,害了我姐的命還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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