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和柳凝香說話的時候,我便看到一個著黑衫的客人拖拉著沒走,視線總在柳凝香上,當時我也當做尋常,畢竟長福戲樓的臺柱子就那麼兩人,這柳凝香模樣也好看,自然招人垂涎,后來我只顧著和柳凝香說話,并未再注意此人。”
“眼下讓我想起來的是第二次,我依舊坐在靠后的角落,我是有目的的去看戲的,坐在后面,不引人注目,免得讓長福戲樓的東家瞧見,而其他客人,只要不缺銀錢的,多會往前面坐,可我沒想到,第二次,那個人還坐在角落,比我更靠后。”
“柳凝香上臺的時候,我便注意到了他,他坐在帷帳投下的影之中,一看到柳凝香,眸子都在放,我當時看著,便覺得挖柳凝香的決定當真不錯,必定會幫我們戲樓招攬更多客人。”
“后來戲散了場,我再柳凝香說話的時候,他還是沒走,目落在柳凝香上,也在看我,我當時被他看得古怪,便也掃了他兩眼”
袁山說至此,語聲忽而微,“此人不顯山水的,這第二日,著靛藍長衫,坐的角落正好燈火昏暗,越發的不顯眼,可我當時和他四目相對了一瞬,只覺得……只覺得此人目沉沉的,他的長相,算是清瘦,五扁平,眼皮是單的,眼尾細長。”
傅玦看了一眼謝南柯,謝南柯自然謹慎將他所言記下,袁山繼續道:“他……頭發半披散著,鬢發頗長,擋著臉頰,形瘦高瘦高的,眉有些淡……”
說至此,袁山想不起來更多,“當時也只是看了他幾眼,后來長福戲樓的掌柜知道我去做什麼,立刻了人上來將我圍住,一番爭執之后,便將我半拽了出去,我出去的時候,周圍便不見此人了,當時鬧得不好看,我很快便離開了。”
他深吸口氣,“如今想來,跟蹤我的那人,與此人氣質頗有些相似,只是我那時候哪里能想到,幾面之緣的客人,竟然會對我生謀害之心?”
傅玦看向謝南柯,“就這些信息,畫得出來嗎?”
謝南柯蹙眉道:“有些困難,不過可以試試,最后就留在此作畫,畫好之后讓他不斷辨認,再做修改,直到畫出最相似的。”
傅玦便問袁夫人,“可能借用紙筆?”
袁夫人立刻應下,又命人將暖閣的長案抬過來,謝南柯便當著袁山的面作畫,第一張畫出廓,便給袁山辨認,袁山搖頭,“太英朗了,那個人的氣質十分沉,眼睛也沒有這般大……”
謝南柯于是重新作畫,畫好一次拿給袁山看一次,直到畫到第六張,袁山才道:“有七分像了,應該改哪里我也說不出,或許差了點袍的襯托和氣質,那人看著便是不善言辭之人,亦極其會掩藏自己,通不見飾,坐在角落里,好像要和影融在一起。”
他們來的時候便是日暮西垂,這會兒天早已黑了,謝南柯看向傅玦,“王爺如何看?還要改嗎?”
傅玦道:“不必了,夠用便可。”
他又看向袁山,“若抓住此人,會派人來告知你們。”
如此說,便極有希抓住人,袁山和袁夫人都眸期待,傅玦很快帶著眾人離開了袁家。
夜已深,長街之上華燈次第,傅玦看著謝南柯道:“今日你辛苦,等案子了了,本王會安排賞賜,時辰不早,你且下值吧。”
謝南柯行禮告退,傅玦則打算再回長福戲樓,上了馬車,戚潯借著車窗外的看這幅畫像,“此人當真不顯眼,就這般一看,會覺得街上與他長相相似的人不。”
“袁山說得對,謝南柯沒見過人,作畫到底了幾分氣韻,再加上此人著深袍衫,自然顯得更為沉,長福戲樓的掌柜見過真人,戲樓里的伙計也必定與他面過,且讓他們看看這幅畫,看能否想起來。”
戚潯點頭應是,馬車穿過西市過街,很快便近了長福戲樓,還未走近,戚潯先看著窗外“咦”了一聲,“今日戲樓不是不歇業,怎麼這會兒不見客人?”
還未到二更天,第二臺戲即便已經散場,戲樓里也應該是燈火通明的,可這會兒,戲樓和前夜一樣,樓只有幾盞昏燈亮著。
傅玦探朝外看,很快道:“或許出了什麼事端。”
馬車在戲樓前停下,傅玦和戚潯剛下馬車,掌柜的便從堂走了出來,行禮之后急急道:“王爺,你們來了,下午凝香差點出事了!”
傅玦蹙眉進大堂,便見堂空的,掌柜的讓伙計去后宅人,很快,春杏和玉娘扶著柳凝香走了出來,柳凝香面煞白,像是驚嚇過度,掌柜的便道:“下午凝香和玉娘們想買些壽材回來,準備給到時候給槐安布置靈堂,于是們便出門了,卻沒想,出門之后們被人跟上,那人還搶走了凝香的腰墜”
傅玦和戚潯皆是變,柳凝香這時驚魂未定的道:“我們去了南邊的壽材街,當時玉姐姐和其他人去給槐安看壽,我和春杏留在香燭店里買布置靈堂之,買完了東西,我們提著幾大包過一條巷子去找玉姐姐,就在過巷子的時候,我們發現后面跟了個人。”
“那巷子本就極人走,我們發現之后,那人不僅不停下腳步,反倒是朝我們走來,當時我和春杏嚇壞了,趕忙就跑,可見我們跑起來,那人也朝我們追來,我和春杏提著東西跑不快,竟被那人追上,那人明顯沖著我來,幸而春杏大喊引人進了巷子,他才不敢做什麼,可他跑走之時,一把扯下了我的腰墜。”
傅玦亮出謝南柯的畫像,“是他嗎?”
柳凝香和其他人一起看向畫像,不過一瞬功夫,柳凝香嚇得往后退了一步,“是這個人,就是這個人,他生的一雙單眼皮的眸子,我記得最為清楚!”
捂著心口不敢再看,春杏也跟著點頭,“就是這個人!”
傅玦和戚潯皆沉了臉,此人早前不蹤跡,可如今,竟然敢出現在柳凝香的面前,這是為何?!
“他可有說什麼話?”傅玦問。
柳凝香搖頭,“我當時嚇壞了,他好像說了話,可我沒聽清他說什麼。”
春杏在旁道:“他……他好像說過一句,說什麼你還記得我嗎,又說你不要怕,沒錯,就是這麼兩句,后來我們嚇得大,他好像也慌了神,前后左右的看,想阻止我們,卻又不知如何下手,然后他一眼看到柳姐姐腰間的玉墜,一把扯下來之后便跑走了……”
“他想阻止你們,卻不知如何下手,你的意思是,他對你們沒有惡意?”
春杏看著驚嚇過度的柳凝香,“是很駭人的,他的眼神還駭人,可他沒傷害我們,民也不知如何形容,我們被追上,背靠著巷子用那些東西擋在前,他也并未上前推搡或者輕薄我們,只是他看著柳姐姐的目實在駭人,就好像……就好像極了的人看到了飯食……”
柳凝香聽著這話面上駭然更甚,眼眶一紅,快要哭出來,傅玦聽完只覺憾,應當留人在長福戲樓,若一路跟著們,便有機會將人捉住。
“可看到他往哪里跑了?”
春杏搖頭,“跑出巷子便不見人了,后來玉姐姐們趕來,隔壁兩條街都找了,沒有找到人,問了路人,也沒有人留意。”
傅玦又將畫像給掌柜和伙計們看,“都想想,看看是否記得此人。”
眾人傳看了一圈,這時,一個伙計似乎想起什麼,上前道:“大人,小人是禮柜上的,小人記得此人,他在上月中旬來過,來送了一包草藥,留條子的時候小人注意到了,覺得他來的次數不,又覺得驅蚊蟲之十分特別,見是湖州之,問他怎麼想到送此的,可他不答話便走了……”
四月中旬距如今已經過了大半個月,傅玦問:“那之后,可還見過他?”
一眾伙計都搖頭,傅玦便擰了眉頭,“他已經快一個月沒有來了,沒有再看到柳凝香,又犯了這樣大的罪過,因此才會鋌而走險。”
傅玦看向外面人來人往的長街,“這兩日莫要出門了,他未與你說上幾句,或許心有不甘,會再來擾。”
掌柜的一愕,“可是后日,后日是忠國公府老夫人的生辰,我們已經答應了。”
柳凝香聽到此,泫然泣,顯是害怕極了,黃皓然站在人群之中,忍不住道:“班主,不如換個戲文唱?讓凝香留在戲樓?”
掌柜的擰眉,“可我們已經和國公府里的管事說好了,還說點的幾出戲,都是老夫人喜歡的,這才請了我們,若是我們私下換了,必定要惹國公府不快。”
戚潯聽到此,不由看向傅玦,憑傅玦的面子,便是讓長福戲樓不去國公府了都好,雖然掌柜的一定舍不得這個機會,可總不能讓柳凝香涉險。
傅玦見戚潯著自己,便知的意思,可他并未開口,只蹙著眉尖,似乎在籌謀什麼,“后日可照常去國公府,此事對你們而言事關重大,柳凝香又要去別唱戲,是個臉的機會”
掌柜的立刻道:“是呀,我也是為了們好,后日到國公府的,皆是達貴人,這些人好些都沒聽過們唱戲,若后日得了滿堂彩,以后咱們不愁貴客們不來。”
若沒有這案子,柳凝香和玉娘自然也明白這是個抬名聲的好機會,可如今有個喪心病狂的殺人犯在暗盯著們,莫說是柳凝香,便是玉娘都害怕。
傅玦明白掌柜的心思,也懶得揭破,只看著柳凝香道:“后日既是你們爭彩的好機會,也是捉拿劉元的好機會,你們正應該去國公府,唱的大家都好才是。”
柳凝香和玉娘一聽這話,神更是張了,掌柜的也有些猶豫,“王爺是說,要讓們將人引出來?”
傅玦頷首,“正有此意。”
堂中一默,不說兩位姑娘,便是樂師們都躊躇擔憂,戚潯雖覺柳凝香的境危險,卻也覺得這不失為一個辦法,這時傅玦又道:“無論劉元后日會不會來,你們明日繼續歇業,若有人來問,你們便說要去忠國公府賀壽,明日也要為賀壽做準備。”
掌柜的喏喏應下,柳凝香和玉娘白著臉,再如何害怕,此時也不敢反駁,尤其柳凝香,想到今天天化日之下,那人都敢跑到面前來,可想而知對執念多深,萬一后日此人按捺不住做出過激之舉……
柳凝香越想越害怕,纖細的子搖搖墜。
玉娘扶著柳凝香,不敢反駁傅玦,便只好帶著幾分祈求的看著戚潯。
戚潯有些不忍,安的看兩眼,腦海中想著周全之法,這時,外面一隊快馬疾馳而至,竟是李廉歸來,他大步而,看到傅玦之后,示意掌柜的帶著其他人退下。
傅玦一看便知他有收獲,待眾人離開,李廉果然上前道:“王爺,查到了一條線索,在城西昌文書局附近,有一藥鋪,這藥鋪在過年之后收了一個學徒,此人瘦高個,長臉細眼,不是京城本地人,藥鋪缺人手,此人又不求多工錢,便將他招了進去。”
“他手腳還算麻利,從前也是學過些藥理的,因此也無需教太多,從正月到四月末,一直在那藥鋪里待著,平日里沉默寡言,每日悄無聲息的干活,鋪子里的人說他除了喜歡聽戲之外,沒有任何不良嗜好,也不跟其他人多做結。”
“在鋪子里小半年了,都無人知道他是哪里人,也不知他為何來京城,其他人都覺得他是老好人,也不多做探問,到了四月末,他忽然給掌柜說不干了,要請辭,掌柜的還覺得十分可惜,走之前多給了他些銀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