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元盯著傅玦,“你是誰?”
傅玦翻下馬,打了個手勢令所有人不必靠近,又走到車轅前,拿過林巍手中長刀一刀斬斷簾絡,這靜嚇得劉元往里靠,下一刻,傅玦卻轉將刀丟給林巍,令他也退遠些。
“我是傅玦。”他排開手抖了抖袖,“我上并無武,你不必張,你要見柳凝香,我帶你去見。”
劉元被傅玦的舉驚住,他看起來坦磊落,清雋如玉,氣如松柏,像個矜貴文臣,他語聲持重沉穩,瞳底幽沉一片,說話時,目不時的落在戚潯上。
劉元反倒握了刀,眼前此人,比那些對他劍拔弩張之人更令他張,劉元咬牙喝道:“憑什麼相信你?”
傅玦道:“就憑我為你駕車。”
跟過來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蟬,戚潯也嚇了一跳,不想傅玦與一道涉險,可眼下是惹怒劉元的引子,當是一句話也不敢多言,張的著傅玦,傅玦卻本不為所。
劉元顯然也很是意外,傅玦趁勢放下手,一只手落在側,對著后不遠的楚騫幾人做了個手勢,他繼續對劉元道:“我為你駕車,帶你去見柳凝香。”
劉元狐疑的問:“他們都不跟來?”
“不錯,我一人帶你去。”
劉元呼吸急促,顯然意,他已走投無路,若是最后也見不到柳凝香,那便是有人為他陪葬又如何,可他不放心傅玦,“你為何要自己來?你份不低,他們都聽你的,你為何不讓別人駕車——”
他掃了一眼戚潯,“是你什麼人?”
夜漭漭,遠酒肆樓臺中的燈火遠遠地映在傅玦上,一縷薄落在馬車門口,照出一片桐油沁出的濡,戚潯卻被劉元挾持在更昏暗的地方。
劉元往車廂最里頭躲,手中的火折子一星如豆,照出戚潯脖頸上直流的傷口,江默帶著巡防營的屬下站在遠,看不清馬車里的場景,只能從窗簾上看到二人的剪影,他握了腰間短劍,不知傅玦做何安排,亦想看他如何回答。
傅玦看著戚潯,人靠在車璧上,瞧著尚算冷靜,此刻目落在他臉上,焦灼中著信賴,傅玦抿道:“是我十分重之人。”
戚潯脖子痛得厲害,流沿著頸側流到了襟口之中,黏膩一片,難又憋屈,心弦正繃著,驟然聽到這話,微微一怔。
劉元卻不盡信,“怎麼個重之法?是你心悅之人?!”
四周為之一靜,傅玦篤定的道:“不錯,就像你不忍傷到柳凝香,我也不想看到傷。”
戚潯在危急關頭,卻連自己都倒吸一口涼氣,為了救,傅玦竟當眾道出此言!可也的確應當如此,只有如此說,才能讓劉元相信他。
周圍眾人也是吃驚,可想到眼下況危急,自然不將此話當真,江默深深的看傅玦,又過車窗,想看清戚潯此刻的境。
劉元細長的眸子微瞇,又有些魔怔的道:“原來如此,所以你才如此冒險,好,你們阻攔我見凝香,我也要讓你知道與心之人分離的滋味——”
“你若再傷,便休想再見柳凝香!”傅玦語聲一沉,目驟然凌厲起來,“你以為沒有,我還會站在此地與你討價還價嗎?”
傅玦此言頗為迫人,劉元似乎清醒了幾分,他雖看不清馬車外是何形,可聽適才馬蹄聲,便知道他已被人圍住,若非手中有人質,他們自然不會如此忌憚!
劉元握著刀仍橫在戚潯脖間,拿著火折子的手卻稍稍遠了些,傅玦便緩和了聲音道:“只要你不傷,我帶你見柳凝香,此刻就在長福戲樓,見過之后,無論你做什麼,我們絕不攔阻。”
劉元聲問:“若我要出城呢?”
“那便允你出城。”
劉元不信也沒法子,他肩頭傷的不輕,鮮直流,而火折子總有燃燼的時候,在沒有見到柳凝香之前,他并不想真的與戚潯同歸于盡,他深吸口氣,“好,那你來駕車,不許他們跟著——”
傅玦聞言,張開手臂以示手中無,他走到近前來,卻忽而覺得就如此隨了劉元的愿十分不妥,于是著戚潯道:“你要讓我看看的傷——”
劉元一聽,頓時大怒,“死不了!你是想拖延時間不?!”
馬車仄,傅玦若要看傷,便要進車廂,劉元到底不是武藝高強之人,到時候會發生什麼便不得而知,劉元戒備的盯著傅玦,手中的刀又要險險割破戚潯的脖頸,戚潯著傅玦,也不知他忽而冒出此話是何意,劉元分明已經開始順從。
傅玦仔細的打量馬車的形,面上擔憂明顯了些,見劉元不愿,他轉而看向劉元手中的火折子,“不讓看傷,那你將火折子熄了,我怕馬車走起來,你一個不慎引燃了火。”
劉元本就被說服,雖然對傅玦說的看傷十分惱怒,可如今傅玦退了一步,他也覺得心弦一松,且這火折子一旦引燃了車廂,遭殃的也有他自己。
他躲在戚潯后,寒芒簇閃的匕首重重架在戚潯脖子上,“行,火折子可以熄,不過我勸你不要輕舉妄,我便是死,也要拉陪葬——”
戚潯傷流半晌,上已有些力,而亦覺出后的劉元氣息也開始不穩,深深著傅玦,傅玦卻并未給任何暗示,就仿佛當真要帶著劉元去長福戲樓一般,可這怎麼可能呢?
傅玦肅然道:“那是自然。”
劉元滿意了,“噗”的一聲吹滅了火折子。
眾人眼中,一燈如豆的車廂驟然黑暗,那簾絡之上的剪影也猝然消失,可就在這一剎那,一道破空聲“咻”的響起,江默只看到街對面一道寒芒朝馬車飛速而去,與此同時,馬車前的傅玦亦朝著車廂撲了過去!
車廂剛陷黑暗,戚潯本能的察覺出危險靠近,有破風聲著肩頭而過,又聽見車璧碎裂之聲與劉元的慘幾乎同時響起,腥熱之濺上面頰,還沒反應過來,腰和膝彎被一雙大手握住,接著,被大力撈出了馬車!
一陣天旋地轉,戚潯穩穩地被傅玦橫抱在懷中,等緩過神來,便見馬車四周之人皆圍了上來!
“王爺,戚潯怎麼樣?”
“傷了,牽馬過來。”
戚潯脖頸上的傷口不淺,半邊脖頸都是,這會兒將襟染紅一片,雖不致命,人卻有些發暈,混混沌沌的轉頭看馬車。
在幾支火把照耀下,看到一支不到尺長的鐵箭貫穿車璧,深深的刺劉元膛,他癱倒在馬車里,肩頭和口皆是流如注,卻睜著細長的眸子,死死的瞪著馬車之外的人。
戚潯抬手自己頸側,果真到了一手漬,掙扎著下地,眼冒金星的站穩,“王爺,他——”
“別說話,將傷口按住。”
傅玦從袖中掏出一方巾帕給,戚潯一看只覺得萬分眼,接過來按住傷口,疼的“嘶嘶”吸氣,傅玦一手扶著手臂,一邊指著馬車里吩咐:“找大夫救人,務必讓他活下來——”
江默走到了戚潯邊,他落在側的手想要去扶,可當著傅玦的面哪里不敢,傅玦吩咐完林巍,一轉眸,便看到江默深沉而張的神。
傅玦拉著戚潯往自己邊靠攏,又繼續安排李廉如何行事。
有人不斷應是,傅玦又繼續說著什麼,聲音分明在戚潯頭頂,卻覺耳邊轟鳴陣陣聽不清楚,不僅如此,雙乏力,人也開始搖晃。
戚潯擰著眉頭想,這是失過多的緣故,頭暈乏力,心悸面白,再這樣下去,還會悶憋氣,甚至還要暈死過去……
正意識飄忽的盤算,腰間忽然被人托住,人也離地而起,一個激靈醒過神來,低頭一看,自己竟坐上了馬背,這時后又上來一人將扶住。
“有消息回府稟告!”
林巍和李廉齊齊應聲,江默看著傅玦要將人帶走,萬般擔憂,也只得生生忍住。
韁繩一,傅玦催馬而走,此到安寧坊的距離,是到安政坊的三倍還多,傅玦自然將人帶回王府。
顛簸之間,戚潯無力的深吸口氣,“王爺,您說的是對的,讓他發現我是假的,才是最危險的事。”
傅玦在后,“別說話。”
“您如何又出來了?”
看出戚潯意識不清,傅玦只得快馬揚鞭,又在頭頂道:“廚娘后來想起來,說后巷看到的高個男子面上生有白斑,我便知并非劉元,當時想到外面的人已經撤走,很是不妥,便想來看看,沒想到果真出了事。”
戚潯定定地捂著頸側,隨著馬兒的顛簸難坐得穩,傅玦收臂彎,劍眉擰,再不復人前那般沉穩,尤其看到面上點點,便沒來由的想到那夜噩夢里的場景。
“王府馬上到,你堅持住。”
“王爺,那一箭是誰所?”
傅玦想讓保持清醒,索不阻攔說話,“是楚騫,他是軍中第二厲害的神箭手。”
“那第一是誰?”
“是我。”
“王爺真厲害。”
傅玦垂眸看,人已癱,雙眸無力閉著,角卻無意識的,似乎自己也害怕暈過去,傅玦馬鞭重重落下,聲響清脆,仿佛他心頭也挨了一鞭,長街夜之中只有他二人,他干脆將人攬住,下頜抵在戚潯發頂。
這作十分親昵,戚潯卻毫無所覺,斷斷續續的道:“原來王爺……是想騙他熄了火折子,說真的,卑職那會兒真怕……”
“今日雖是艱險……不過卑職向來命大,還要多謝侯爺……”
“劉元會死嗎,還不知他家住何。”
“卑職猜康槐安的頭顱一定藏在他近……”
戚潯越說聲音越小,這時,總算到了王府,傅玦下馬,又將人打橫抱下,轉直王府,門房見傅玦抱了個渾是的姑娘回來,也跟著嚇了一跳,只聽傅玦道:“大夫一來便帶來西苑!”
門房應是,傅玦帶著隨從回了自己住,戚潯用最后一力氣睜眼,待看到這來過一次的府邸,放心地昏睡了過去。
……
直到后半夜,戚潯才悠悠轉醒,看到這全然陌生之地還有些惶然,待將前后想起,才記起這是在臨江王府之中。
脖子上作痛,戚潯抬手一,只到厚厚的白棉,又聞到淡淡的藥味兒,這便知道是被醫治過了,心弦一松,開始打量這屋子。
屋布置的利落雅正,遠墻壁上還掛著兩把寶劍,一看便知是男子居所,這時,戚潯在錦被上嗅到了悉的龍涎香味兒,又在一旁屏風上看到件悉的斗篷,眼瞳一瞪,直嚇得坐了起來,這竟是傅玦的寢!
發髻拆散,此刻墨發披在肩頭,低頭朝上一看,只瞧衫未退,原本脖頸上的跡也干凈了,只是襟上的未除,此刻干暗褐,而傅玦的床榻上,被蹭上了跡和桐油……
輕“嘶”一聲,忙從床榻上下來,正穿鞋,外頭傳來了說話聲。
“已經救回來了,天亮之后會送到刑部大牢,若是一直用藥,應當能撐過去,不過適才人剛清醒,便又癲狂之態,實在是不配合。”
“巡防營會帶人在城東搜查,屬下們沒在他上發現□□,不知是不是下毒用完了,按照前后時辰推測,他多半是在李捕頭他們撤回來之后躲進去的,都怪屬下沒有及時發現,屬下請罪,請主子恕罪。”
說話的是林巍,戚潯正好將話聽了個全乎,也算知道了事進展,待聽見林巍說要請罪,便知是因為請的,眼珠兒一轉,響亮地咳嗽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