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名錦染坊的毒并非劉元所下,之后衙門單獨立案,查證后,發現是有人將毒下在水井之中,這兩日劉元被抓,衙門便派了人去細查下毒案,可查探了一圈,卻無所獲。”
李廉了口氣繼續道:“前日忽然有人來報,說巷子里水井被下毒,有兩人喝了有毒的水,差點死了,我們去查,發現又是□□毒,也未發現兇手蹤跡。到了今天早上,又有人報,且此次下毒的水井在頗為繁華之地,十多個人上吐下瀉,其中一人年事已高,命垂危。”
孫律和傅玦對視一眼,孫律問道:“怎麼又出現個瘋子?”
李廉苦著臉道:“本來這等投毒案也不必如此早就上報刑部,可西涼議和使臣就要到了,且卑職覺得,這兇手下毒之地變化多端,好似不是為了專門報復某幾個人,而是想鬧出什麼一般,卑職和大人商量之后,不敢托大,這才來向王爺稟告。”
傅玦問,“的確不得大意,三水井一在名錦染坊,還有兩呢?”
李廉道:“在東市和平康坊,都在靠近街的方向,且這兩的百姓都是下午中毒,這意味著,兇手投毒是在□□投的,極有可能是申時前后。”
“此前康槐安的案子,巡防營和京畿衙門全城搜查,已經引起坊間議論,如今下毒案又出來,還不止一起,這兩日流言不脛而走,已有人說西涼侵擾大周數十年,議和乃是有違天道,因此才生了這般多災禍,接下來的京城極有可能生更大的,有些百姓已經開始往家里囤積米糧。”
傅玦眸微沉:“坊間竟有此言?”
李廉點頭,“所以卑職在想,這次水井投毒,莫不是有人想要破壞議和?”
前次康槐安的案子案發之時,因靠近凰池會館,也被誤會是想要破壞議和,因此傅玦暫不做論斷,“不管是不是破壞議和,都要抓調查,使臣隊伍已經在檀州,幾日便會京,到時候京城生命案,坊間又人心惶惶,有損大周威儀。”
李廉忙應下,傅玦又道:“你先帶著衙門的人查,晚些時候本王去衙門看看。”
李廉應是,很快告退離去,孫律和傅玦便都若有所思,孫律道:“□□不算稀罕,可往井中投毒,量卻不,此人有這些銀錢用來買毒藥,倒不像貧苦人家。”
傅玦頷首,“如今投毒三,且看看會不會繼續。”
尋常案子有京畿衙門和三法司,不到拱衛司管,孫律便不多言,傅玦看著他道:“今日怎麼是你親自來?幾條獵犬,可不該勞你大駕。”
孫律揮著折扇落座,“我是忽而想起一事,前來問問你。”
傅玦好整以暇的等著他說下去,孫律“啪”的將折扇一合,肅容道:“你這些年跟著侯爺在幽州,可曾聽他提起過陸家后人?”
傅玦蹙眉,“哪個陸家?”
“自然是從前的安國大將軍陸家。”孫律沉聲道:“我此番南下查到一些當年那件案子的線索,發現當初和陸家兄妹一起逃走的衛家后人,似乎已經夭折,可陸家那對兄妹,當年追蹤到半路,卻是音訊全無,必定是功逃走了。”
傅玦走到孫律邊落座,略作回憶道:“在幽州父親極提起朝堂之事,我倒是沒聽他提過,此事已經過了十多年了,沒記錯的話,當年他回京清君側,停留二月便重返幽州,后續的事應該是國公爺最清楚才對。”
孫律聳肩,“是父親最清楚,不過當年陛下讓父親和侯爺一起追查,侯爺也往南邊派了人,后來幽州戰事吃,侯爺便不管此事了,我便想著,侯爺這些年是否還查過這案子。”
“哪有機會查,若他能看到大周得勝,或許會想起這舊案。”傅玦也不忌諱,“當年父親和永信侯、長肅侯還有國公爺并稱白鹿四君子,他們二人后來那般行事,父親必定是十分痛心的。”
傅韞戰死沙場,孫律頗為佩,得傅玦之言,自然不多做質疑,只擰眉道:“不錯,當年的白鹿四君子,京城誰人不知,可惜,最終背道而馳,最可惡的便是這陸氏,此案始作俑者便是這陸氏。”
傅玦平靜道:“怎麼查出來的?”
“查到了禹州白馬寺一養濟院,當年陸家和衛家的小姐,曾在此藏匿。”孫律瞇眸道:“們大抵是建元十九年春逃到養濟院的,建元十八年,南邊遭了幾場洪澇災害,西邊又遭了旱災,四流民遍野,這養濟院便收養了許多沒了父母親人的孩,二人那時五六歲,正好藏匿期間。”
“我們找到當年在養濟院滯留過的人,依稀記得其中一個年級小的孩病死被掩埋了,另外一個卻不知怎麼消失了,真正流離失所的孩和們還是不同,自小金尊玉貴養大的,往那賤民堆里一放,明眼人都能瞧出些破綻來。”
傅玦緩聲道:“若真的逃走了,這麼多年過去,只怕所有蹤跡都被抹平了。”
孫律點頭,“所以我才焦心,再耽誤下去,便是那陸家小姐都要過雙十之齡了,大周疆土遼闊,真不知去何找他們下落。”
傅玦道:“其實當年事發之時,與小輩們干系不大,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孫律頷首,“道理都明白,可既然定了誅九族的刑法,自然一個都不能放過,太后娘娘這些年總是夢見當年的二殿下,年紀越大,越不好,許是知道沒多年能等了,反倒了心魔,我次次南下,都要令人來叮囑一番,我便是想松懈都不能。”
說至此,孫律語聲微寒,“太后本就是要強的子,這弒子之仇,是必報的,陛下這些年也一直惦記著這案子,我若查不出下落,便是失職。”
“既然當年蹤跡消失在南邊,何不如多往南邊派人?”
“派了許多,還在等消息。”孫律遲疑一瞬道:“雖說南邊是最安全的,可他們是陸氏后人,我常在想,或許他們會回京城也不一定。”
“回京城?這怎可能,他們應該知道朝廷還在追查才是。”傅玦隨即道:“你盡力而為便可,陛下也知道你的難。”
他點到即止,又轉而說起了與西涼議和之事,孫律對此倒是十分聽他的主意,二人聊至午時,孫律才離開刑部宮去了。
戚潯將驗狀寫好,忙往大理寺而去,剛進衙門,便被兩個相的差吏圍住,二人皆看著脖頸上的白棉探問起來,說話聲驚了宋懷瑾等人,沒多時,戚潯被半個大理寺的人圍了住。
“聽說這次十分不容易,如今坊間都起了流言,你傷便是被那兇手傷的?”
“你在大理寺當差都沒過這般嚴重的外傷,臨江王如何說?可要給你漲漲俸祿?”
“那兇手當真是外面謠傳的那般食人魔嗎?當真吃……吃人了?”
“兇手最終如何量刑?”
一眾人七八舌,既有關心傷勢,也有聽了外間謠傳來問的,戚潯無奈道:“是兇手傷的,不過不礙事,過陣子就好了,漲俸祿別想了,我哪敢跟王爺說這些?自然不是食人魔,是兇手為了方便拋尸罷了,量刑的話,自然是死罪無疑。”
戚潯一口氣答完話,眾人一齊進了值房,雖未至午時,可烈高照,外頭還是熾熱的很,說完又問回去,“如何?這幾日衙門可有差事?”
宋懷瑾道:“有幾件案子要復核,別的倒沒什麼。”
周蔚道:“大人,說不定新案子馬上就要找上門了。”
戚潯做不解之狀,謝南柯道:“京城又生了一樁古怪案子,說是連著幾日,有人往各水源之中下毒,已經毒死人了,外頭人心惶惶,倘若京畿衙門短日查不出這案子,那多半會找刑部和咋們一起查。”
“水源下毒?是在水井里下毒?”
宋懷瑾微訝,“你知道?”
戚潯倒吸一口涼氣,“我們查此前那案子的時候,便遇見了一次下毒案,因此還干擾了我們的判斷,我這傷,也是因此而來的,難道我遇見的與坊間流傳的是一件事?”
大理寺眾人也無法肯定,宋懷瑾道:“如今這案子是給京畿衙門的,我們也只知道些流言,如何,還要看衙門找不找過來。”
戚潯蹙眉,“若都是水井下毒,那遭殃的人就極多了,且還是劇毒,一個不慎會死人。”
周蔚道:“也不知又是什麼喪心病狂之輩,許是經歷了什麼,所以如此來報復尋常百姓泄憤。”
“不管經歷了什麼,一旦謀害無辜的平民百姓,那就不值得憐憫了。”戚潯看了一眼天,“看看李捕頭今日會不會來。”
大理寺的差事不重,再加上這水井下毒,又是戚潯經歷過的,不由想知道,可等到黃昏時分,也未見李廉出現,眾人便覺得或許案子有了進展。
到了下值時分,戚潯兀自歸家,脖頸上傷口已結痂,只是周圍有些許紅腫,戚潯不得不繼續用藥,第二日早間去大理寺之時,脖頸上便還圍了一圈白棉。
周蔚瞧著道:“你這是公傷,何不跟大人求幾日沐休?”
戚潯道:“我這些日子本就來衙門,怎還敢沐休?”
周蔚不由搖頭,戚潯這時看向后院庫房方向,“魏主簿這幾日可需要人幫忙?我不好意思沐休,但我好意思去做庫房筆墨之事。”
周蔚輕嗤一聲,“好像沒什麼事吧,就是復核的幾件案子需要人手做統總,他們人手足夠,哪里用得著你?”
戚潯有些失,“罷了,反正也不需我出工。”
戚潯不說這話還好,這話一出,老天爺好似專門要和對著干,午時未至,刑部來人傳話,讓宋卿帶著仵作往城南義莊去。
宋懷瑾一聽便知事不妙,點了謝南柯和周蔚隨行,又帶上戚潯,一行人直去城南,既然是讓戚潯去義莊,那必定是出了人命案子,戚潯想來想去,只覺的那下毒的案子多半無法善了。
待到義莊之外,戚潯便看到幾輛悉的車馬,待進門,果然傅玦和覃文州都在此,宋懷瑾帶著三人上前行禮,覃文州苦著臉道:“宋老弟,這回又要看你們的了。”
宋懷瑾疑不解,“是什麼案子?”
李廉上前道:“還是那投毒案,死人了,昨天生了第三起,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家未能得過去,昨天晚上咽了氣,不過如今無法證明他到底是中毒而亡,還是因其他病癥而亡,我們的人查訪過,他常年吃藥,也不好。”
戚潯這才明白為何要讓同來,傅玦這時看向,“就在里面,你去看看。”
戚潯提著驗尸箱籠,對這些輕車就,應聲便往后堂去,周蔚素來給打下手,便也一同跟上,等進了后臺,二人便看到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合躺在案板之上,他昨夜過世,死亡時辰較短,容并無大變。
戚潯放下箱籠,一邊戴護手面巾一邊看周蔚,那日和傅玦的對話浮現在腦海中,雖然知道周蔚不是懶耍之輩,可他似乎的確無多野心,如今他年紀尚輕不多加歷練,對往后百害而無一利。
戚潯便頭也不抬的道:“你說你老跟著我打下手,難不要改行做仵作?”
周蔚挑眉,“那你可高看我了。”
“唔,我也覺得。”
周蔚被一噎,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戚潯一邊查看死者老伯面容一邊道:“老是記驗狀,可升不了司直,卿大人是照顧你不會武藝才讓你跟我打下手,你自己就沒點別的志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