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霄漢,此人是誰?”
這封信無落款,無稱謂,字跡也算尋常,而傅玦想了半晌,沒想到此人是誰。
覃文州眉頭幾皺,忽然眼瞳微,“下知道此人!”
眾人看向覃文州,覃文州深吸口氣道:“這位潘大人,是此前的戶部侍郎,任侍郎一年之后,在兩年前調任出京,若是下不曾記錯,應當調去了禹州,任禹州鹽政使。”
“禹州鹽政使?”傅玦很快道:“孫律年初南下,便是為了查禹州鹽務貪腐案,雖然此案并未昭告天下,可本王知道案子還未審定。”
宋懷瑾也道:“不錯,這案子卷宗往大理寺遞過兩回,可還沒到論罪的階段,因此下也不知道,莫不如請孫指揮使來一趟?”
傅玦看林巍,“你去國公府走一趟。”
林巍領命而去,堂中氣氛便有些沉重,兇手用全城下毒來威脅府便罷了,卻沒想到,還牽扯出了拱衛司稽查的案子,眾人皆知,拱衛司天子直領,所辦的案子皆是朝中員見不得的大案,鹽務貪腐不算稀奇,卻還是要拱衛司去辦,其間必有。
覃文州張道:“王爺,拱衛司的案子您是知道的,眼下兇手威脅府,您看這要如何辦?總不可能真的放人。”
“放人自然不可能,不管威脅的是拱衛司還是刑部,亦或者是大理寺和你京畿衙門,既然已經定了罪責,自然不可能因為兇徒威脅便放人,這些人要求釋放潘霄漢,多半是潘霄漢的至親故舊,或許孫指揮使知道是誰。”
傅玦語聲沉定,帶著安人心的力量,覃文州和宋懷瑾都知道他與孫律好,便也不再那般擔心,眾人一同等了小半個時辰之后,孫律趕到了義莊。
一進門孫律便道:“什麼事這樣急?還來義莊見。”
傅玦將那封信給他,“你看看。”
孫律挑眉,展開信奉看了兩眼,很快變了神,“是誰寫的?”
傅玦道:“沒有落款,可初步推斷,是這幾日在京城之中下毒的人所為。”
“下毒……”孫律知道這幾日京中有人下毒,卻萬萬沒想到下毒的人膽子這樣大,竟然是沖著拱衛司來的,他寒著臉未語,不知在思忖什麼。
很快,孫律看向屋其他人,“其他人先退下,覃大人和宋卿留下。”
江默和李廉幾個自然應是,戚潯和周蔚也趕忙朝外走,不多時,眾人一齊站到了中庭之中,此事日頭西斜,正值酷熱之時,眾人又躲到了門口廊檐之下。
李廉意味深長道:“看樣子,這案子不好辦。”
江默道:“不知孫指揮使能不能告知些。”
“我看難,這案子說不定牽扯甚廣,這位潘大人,必定不是普通員,又或者,這案子里其他人不是普通朝,否則也不必拱衛司出手了。”
江默目沉沉的看向正門方向,若有所思,沒多時,他轉眸看向邊不遠的戚潯,戚潯與周蔚、王肅站在一,三人也低語有聲,戚潯顯然也想到了案子難查,秀眉擰在一。
江默收回視線,“如果拱衛司不配合,兇手繼續行兇,遭殃的便是城中的尋常百姓,如此,孫指揮使也要一意孤行嗎?”
李廉轉眸看了他一眼,“江校尉,你在巡防營當值,不太懂朝堂之事,此事,只怕不是孫指揮使一個人說了算的,并且,如果真的牽連甚廣,還真無人管尋常百姓的死活。”他低了聲音道:“不過這些話不是咱們能說的,且等王爺和兩位大人拿主意吧。”
江默角抿,自然不再多言。
堂,孫律道:“這個潘霄漢,乃是禹州鹽政使,調任禹州已經快兩年,禹州和附近兩州的鹽務,都是他主理,而禹州鹽務,乃是每年稅收之重,整個大周,有三的稅收來自禹州鹽務,可想而知此地多麼要。”
“過去兩年,北邊的軍餉,大都來自此鹽務上的庫銀,潘霄漢倒是辦的利落,可去歲年末,戶部派了鹽運按察使唐源晟往禹州去巡檢鹽務諸事,卻發現禹州鹽政上下竟有頗多貪腐,而禹州鹽務本該存著數百萬兩庫銀,可此番督查,卻發現銀庫之空空,所余不到十萬兩。”
孫律說完,傅玦三人神都是一沉,鹽鐵有,乃是大周立國之初便施行的國策,這麼多年來從未更變,而無論是富貴權門,還是平民百姓,皆離不開食鹽,因此,鹽務上每年的稅收,乃是國之重本,尤其兩湖與禹州一帶,鹽場極多,稅收也頗,可傅玦幾人都沒想到,禹州鹽務上的貪腐已經如此嚴重。
孫律語聲沉,接著道:“唐源晟回京遞折子揭發之后,陛下震怒,立刻讓拱衛司南下辦差,當時我們查了禹州鹽政后,果然是如唐源晟說的那般,此后還查出禹州鹽政之上,還有多人行貪腐,而那些本該存在庫房之中的銀兩,幾乎都被任上的員和大鹽商們瓜分了,我們找到了證據之后,抄了潘霄漢的家,將他和其他鹽政員押解回京審。”
傅玦忍不住問:“既然找到了證據,為何至今還不曾定案?”
孫律默然一陣,“因潘霄漢不承認自己私吞稅銀。”
傅玦便問:“那稅銀是如何消失的?”
孫律角微抿,“此間不便告知你們,不過如果兇手當真是為了潘霄漢而來,那只有一個可能——他的子潘若愚。”
“我們抄家之時,潘家上下盡數捉拿歸案,潘夫人,以及潘霄漢的長子長皆落網,唯獨這個子潘若愚當時不在府中,在外求學,大抵是聽到了風聲,我們趕到書院之時,此人已經逃跑,我們與禹州府衙合力追捕,最終未查到其下落,若是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救潘霄漢,那只能是他了。”
宋懷瑾忍不住問:“他是覺得有冤不?”
孫律冷冷一笑,“潘霄漢在任兩年,稅銀卻憑空消失,怎麼判他都不冤枉,這個潘若愚也算個讀書人,即便是要喊冤,卻要用這樣殘忍的法子?”
又看了一眼手中這封信,又將信封和信箋紙分別打開細細查驗,卻未查出有何古怪,孫律道:“放人是不可能,如今你們都在,想來也能盡快找到兇手,如若不然,拱衛司也可與你們一起探查,現在可有線索了?”
覃文州搖頭,“還沒有,兇手下毒不算麻煩,幾乎沒有在現場留下什麼罪證,我們如今打算細致的排,看能不能找到什麼蹤跡。”
孫律一聽便知道他們用的是最費時費力的法子,這時傅玦道:“你懷疑此人是潘若愚,對此人可有別的了解?這潘家是何來歷?在京中可有故舊?”
孫律帶著人抄了潘家,對潘家自然了個底,便道:“這潘霄漢本就是禹州人,十二年前高中,此后在翰林院任編修數年,后來六部,先在吏部當值,又戶部為員外郎,最終升任侍郎,他算是寒門出,在京中并無至親,因家在禹州,又在戶部經手諸多鹽務之事,才被調往禹州。”
“禹州鹽政使是個缺,他也是運氣好,前任鹽政使忽然患了大病,戶部和吏部一時沒有好人選調過去,看他是禹州人,便讓他頂替,起初也并無破綻。這個潘若愚年過雙十,已經中了舉人,此前在外求學,是想參加下一屆春闈。”
“他此前隨潘霄漢在京中住過幾年,還在白鹿書院待過兩年,后來隨潘霄漢回到禹州,便在禹州一書院念書,京城之中,當只有幾個師友。”
傅玦便道:“沒有調查過?”
孫律搖頭,“當時他逃走后,我們認為他會南下。”
看一眼信,孫律冷聲道:“沒想到,竟然京了,他多半也知道此事不是那般好斡旋的,因此采用了如此極端之法,正好,這次將他捉住,反倒不必再追逃。”
傅玦道:“那我派人走一趟白鹿書院,看看與他相之人都有哪些,再去戶部走一趟,看看潘霄漢從前走得近的人都有誰。”
孫律點頭,又問:“今日送信的是誰?”
覃文州忙出聲等在外頭的衙差,等人進來提出此問,衙差道:“是一個路邊的小乞丐送到衙門的,那小乞丐說送信的是個著布裳的年輕男子,在距離衙門百丈之地,給了他兩文錢讓他幫忙,小乞丐便乖乖來送信了。”
孫律冷嗤道:“還算謹慎,將那小乞丐來審問,好好問問那男子哪般模樣,我看此人必定是潘若愚無疑。”
覃文州和衙差都趕忙應聲,孫律這時朝外面看了一眼,“仵作在,怎麼,死人了?”
傅玦頷首,“一位老者被毒死了。”
孫律聽完眸更沉,“果然是瘋魔了,天子腳下,敢用這樣的法子要挾拱衛司,實在是做夢,這信上,說的是兩日之放人,那他兩日必定沒有作,你們最好抓時間調查,若是兩日將人拿住,也好些死傷。”
孫律將信還給傅玦,站起道:“事已至此,我也要回拱衛司一趟,去見見潘霄漢,他已經撐了幾月,知道自己兒子用這樣的法子救他,也不知他作何想。”
傅玦點頭,“若是得了什麼信息,派人送來刑部。”
孫律應好,轉便走,覃文州送出兩步,看著他出了大門,見他走了,眾人才又回到堂中,李廉問道:“如何?指揮使可說是誰行兇了?”
“指揮使說有可能是這個潘霄漢的子,他給了些此人過往經歷,可以從這個方面追查。”覃文州看向傅玦,“王爺,那如今,咋們如何安排?”
傅玦道:“讓大理寺派人去白鹿書院,宋卿知道查問什麼,至于城中排的事,給江默和李廉,若得了什麼信兒,便送來刑部衙門。”
眾人齊齊應聲,傅玦又道:“眼下兩日或許是安全的,要盡量在這兩日找到兇手的線索,否則他當真可能再次投毒。”
時辰不早,既已分工,宋懷瑾三人自然各自行,離開時宋懷瑾看向戚潯,“行了,這差事便用不著你了,你要麼回衙門,要麼回家也,你傷還沒好,便不必跟著跑了。”
戚潯自然道謝,不多時,周蔚和王肅跟著宋懷瑾離去。
戚潯來時是騎馬而來,這會兒便朝外走,沒走兩步,傅玦道:“你等等。”
沒名字,戚潯卻知道是在說,轉看傅玦,“王爺有何吩咐?”
傅玦便看覃文州,“回衙門找那小乞丐。”
覃文州應是,當先朝外走去,傅玦走到戚潯跟前,“謝南柯在今日可有差事?”
戚潯搖頭,傅玦便吩咐林巍,“派個人把謝南柯過來。”
林巍應是,傅玦看著戚潯道:“你跟我去衙門。”
戚潯心道,又不是刑部之人,差事也當的尚可,怎還要讓跟著?心底這樣想,面上卻不敢表,還是跟著傅玦出了門。
此時暑意仍是人,見戚潯要騎馬,傅玦便道:“來馬車上。”
戚潯猶豫片刻,只好跟著爬上去,待在車廂落座,傅玦也不開口說話,戚潯心底沉甸甸的,卻忍不住問道:“王爺,這兇手如此行事,可是那潘大人有冤?”
傅玦淡淡看著,“有沒有冤還不知,孫律并未道明全,唯一知道的是,兇手下毒毒死了人,已經犯了大周律法。”
微微一頓,傅玦補充道:“即便有冤,用這樣的法子喊冤也不可取,府會想盡辦法捉住他,而坊間百姓得知,也絕不會同他。”
戚潯咕噥道:“卑職自然知道。”
傅玦目從上移開,靠著車璧閉目養神起來,戚潯見狀便默不作聲,可忽然,傅玦開口道:“這個潘大人,是禹州鹽政使,禹州鹽務庫銀貪腐甚多,他雖不認罪,可大抵并沒法子證明清白,拱衛司數次南下,也不是吃閑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