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潯已經開始挽袖,又將宋懷瑾命人備好的護手戴上,開始上前驗尸。
李廉舉著火把給照亮,不多時,亮一盛,李廉轉頭,便見傅玦手中不知怎麼也多了一支火把,他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傅玦理所當然的走到戚潯邊來。
戚潯照例先檢查死者頭臉之地,又解開死者前襟,查驗脖頸的外傷,死者面頰脖頸上多有抓痕,與廖晚秋上的傷痕十分相似,可和廖晚秋不同的,卻是死者脖頸上有一道劃傷,那創口有一指寬,卻十分糙,像被什麼鈍割磨劃破。
傷口并不深,雖在頸部,卻并未傷及致命脈,戚潯仔細查驗,又迅速檢查死者腹與四肢,最后才去查看死者下半。
夜風呼嘯,穿堂而過,火苗被風拂的搖搖晃晃,眾人落在地上的影子也隨之變得張牙舞爪,兩盞茶的功夫之后,便聽戚潯冷靜地開了口,“基本可以確定,謀害這位姑娘的兇手,與謀害廖晚秋的兇手,是同一人。”
李廉咬牙道:“我就知道!”
死者上傷痕明顯,一看便是死前被欺辱過,尤其擺凌,上傷痕遍布,下半流出的鮮更沁紅了死者的裳,李廉幾個剛看到傷便猜到了幾分。
宋懷瑾和傅玦的面也不好看,戚潯繼續道:“死者下半傷嚴重,外部有挫傷痕跡,里流極多,看傷痕判斷也是某種件刺而,且死者不見任何元,更肯定兇手是用這等法子折磨侮辱死者,手法與謀害廖晚秋之人一樣。”
“死者的死因的確為窒息,不過這一次不是被捂死,而是被掐死,死者脖頸頭位置,有明顯扼痕,左右都有指痕,以及半月形的指甲掐痕,兇手是雙手一起用力掐死死者,這法子窒息時間長,死者掙扎的時間也長,因此可見死者手足多有挫傷。”
戚潯微微一頓,繼續道:“從尸表尸斑和尸僵來看,死者的死亡時間不超過十二個時辰,也就是說,是在昨夜亥時左右被人謀害。”
昨夜又是個大雨夜,二更時分戚潯早已歇下,而那時,天穹之中還響起過幾道悶雷聲,宋懷瑾驚詫道:“兇手竟然又趁著風雨天作案!”
戚潯繼續道:“死者上飾不俗,出應當也不會差,年紀應當在十七歲上下,雙手有綁縛痕跡,后腦有撞擊造的腫傷,并不致命,應該是在和兇手糾纏之時留下。”
“推測兇手是將死者騙至此,襲擊制住死者,綁住其雙手后開始施暴,死者口亦多有傷,應當是被類似布之堵過,等死者無法發聲,死者才會對死者施以殘忍手段。”
現場的草堆凌,足以想象死者經過那般掙扎,戚潯停下話頭,目落在了死者的脖頸上,“死者右側脖頸上,有一創口,好像是被類似尖銳石塊之割傷,且……有些像死后傷……”
那傷口模糊,看著目驚心,傅玦疑道:“像死后傷?”
戚潯自己也遲疑道:“傷口卷曲程度不大,且傷在脖頸,如果死者想用何殺死死者,那不會只留下這麼一道傷勢”
傅玦沉片刻,“可如果是死后傷,兇手又是為何?為了泄憤?”
戚潯搖頭,“暫想不,廖晚秋的傷痕在臉上,這位死者的傷痕在脖頸上,泄憤之說不是沒有可能,但我總覺得怪怪的。”
說完這話,轉看向四周,“應該能找到傷的兇,還有被用來侵犯之。”
聽見戚潯所言,李廉和宋懷瑾打著火把在屋找尋,沒多時,李廉從另一邊角落找出了一塊尖銳的瓦片,“你看看,會否是此?”
瓦片被扔在角落,沾了些氣,戚潯拿在手中一看,一眼看到上面站著的烏黑污漬,用手拈了拈,“是漬,兇手當是用此傷人。”
找到了造傷口之,卻不見侵犯死者之,宋懷瑾和李廉在屋看了一圈,紛紛出了兩門口去馬房之后尋找,也就在此時,一隊人馬疾馳到了巷口之外。
傅玦聽見靜走出來,便見一個衙差當先跑了過來,“王爺,孫指揮使來了!”
他們與孫律分開還不到兩個時辰,沒想到又在城南見,孫律渾,下了馬背,大步朝巷子盡頭走來,跟在他側的,既有韓越等人,又有巡防營的差吏,領頭的便是江默。
一行人淋淋的走近,孫律赤紅著眼走到傅玦跟前,“又發現了死者?”
他語聲繃著,傅玦道:“不是孫菱。”
孫律雖未直接問,可傅玦顯然解決了他的疑竇,得知答案的瞬間,他的肩膀便委頓下來,又用力的呼出一口氣,“我適才就在幾條街之外,聽說下午在這邊發現了尸,還以為……不是便好……”
他膛一陣起伏,又轉看向漭漭雨夜,“線索無用,已經證明不是菱兒的了,許是誰家姑娘置氣丟棄在外間,巡防營的人誤會了。”
傅玦蹙眉,“置氣丟在外面?”
孫律點頭,“不錯,那簇新,也并非陳舊穿不得之,不知怎麼回事。”
傅玦在國公府聽到之時便覺得奇怪,銀紅衫,又是簇新,懷疑是孫菱丟棄的,若真是孫菱的衫,怎可能現在才發現?
他視線往后,掃過巡防營眾人,無可避免地看到了江默。
江默站在的地方,正好在南邊的門外,他視線直直的看馬房之中,像是在確定什麼,傅玦劍眉微蹙,轉看回去,只看到屋只有戚潯一人在收拾死者容。
傅玦沉聲道:“就算不是孫菱之,但也沒有壞消息傳來,我倒是覺得,我們應該換一種思路找了,會不會有人大著膽子幫藏起來?”
孫律語聲一沉,“絕無可能!我看誰敢!”
忠國公府素有威勢,孫律執掌拱衛司,更是有惡名在外,京城莫說世家貴族,便是宮里的妃嬪小皇子們,都不敢在孫家頭上胡來。
傅玦也想不出還有哪般可能,“行了,早些回府吧,眼下沒消息便是好消息。”
孫律滿眸焦躁,看了一眼馬房,“死者因何而死?”
傅玦沉聲道:“與前一位死者死因相同。”
“是同一兇手?”
“驗尸結果是這樣。”
孫律聽得擰眉,“才不過幾日,兇手竟再次殺人。”
傅玦此前便說過這兇手極有可能再次犯案,卻也不曾想到會這樣快,近來連日多雨,對尋常百姓而言是頗為不便,可這兇手,卻很喜歡在狂風暴雨的夜晚作案。
“的確迫,此前第一位死者還未查出可疑之人,兇手卻又再次犯案。”傅玦抬眸看了一眼天穹,“欽天監說這雨要下到七月去”
孫律掛心孫菱,傅玦卻在想那兇手會否在雨夜再次作案,正在這時,李廉和宋懷瑾從北面繞了回來,他和宋懷瑾在屋子外面找了一圈也無發現,這時看到孫律和江默來了,不由意外,孫律見他們忙著,也不久留,很快告辭。
孫律一走,江默等人便也算下值了,可他這時上前道:“李捕頭,可要幫忙?”
李廉搖頭,“太晚了,你們回去歇著,這麼大的雨,也實在折騰人,要是需要幫忙,明日會派人去巡防營跑一趟的。”
戚潯聽到說孫律來了,忙著驗尸,自然也沒工夫去探看孫律來做什麼,可沒想到,跟著孫律一起來的,還有江默!
今夜變故突發,被韓越帶走,也是覃文州看著的,江默必定已經知道事不妙,戚潯心底微,下意識想轉去看江默,可剛側了側,卻見傅玦站在門口著,心頭一凜,又乖乖埋頭辦差。
江默也看到了傅玦,他應了李廉的話,這才帶著剩下眾人離開。
戚潯聽見江默告辭的靜,等打理好死者容,便見傅玦走到了邊來,二人四目相對,傅玦道:“那件衫不是孫菱的,是個誤會,巡防營許是被催的急了,隨便什麼線索都往上報,孫律張之下,不信都不行。”
孫律撲了個空,如此說來,孫菱便依舊沒消息,戚潯應了一聲,又見李廉和宋懷瑾毫無所獲,便還是將目落在這馬房之,“廖晚秋被害之時,兇手只清理了自己的痕跡,可兇卻大而化之的留在現場,我覺得這次也是一樣。”
這馬房地方不大,除了草堆便是平日系馬之地,李廉拿著火把仔細的在角落里找,沒多時,被他翻出一截斷掉的馬鞭把手來,“找到了!”
馬鞭把手五寸來長,乃是一截牛骨打磨制,再纏上棉線,而連接鞭繩一頭早已斷裂,一看便是被丟棄在此不用的,眼下此污跡斑斑,還有腥氣縈繞,李廉到底也是辦案老手,頓時看出不對來。
戚潯接過此,仔細辨別之后,肯定其上的確是人,如此,又一樣關鍵證被找到,李廉道:“那此必定是案發之地無疑了,兇手此番不必拋尸,因這馬房不比火神廟偏僻,早晚尸會被發現。”
傅玦看向前面黑漆漆的宅院,“這玉行的人怎麼說?”
李廉點頭,“這幾日大雨,這邊街上的鋪子基本天黑之前便關門了,這玉行晚上不留人,因此夜里生出的事,他們都不知道,便是此,他們也來的不多,若非今日送貨的人要和老板談生意,馬兒都不必往這后面趕,都發現不了尸。”
他又指著前后小徑道:“后巷四通八達,這馬房里除了草料,也沒有金貴之,又都是馬糞臭味,因此尋常連乞丐都不來,兇手一定是知道有這麼一地方,因此才選擇在此地作案,只是死者的份尚未確認。”
周圍皆是漆黑一片,一來鋪子的人早早關了門,二來時辰已晚,遠民宅的百姓也大都歇下,傅玦道:“看看能不能搜到證,等明日天亮了再細細查訪。”
戚潯亦起道:“死者也可送回義莊了,若需剖驗,我今夜便在義莊剖驗。”
戚潯辦差之時極是專注,亦不怕吃苦,李廉想了想,“若是好查問份,倒是不必剖驗,免得到時候死者家里人不滿。”
私自剖驗尸會令許多親屬不滿,戚潯應好,待去凈手回來,尸已經被送走,戚潯又自己去馬房外轉了一圈,便見傅玦站在巷口,正和李廉與宋懷瑾說話。
戚潯小跑過來,傅玦道:“本王先送戚潯回去。”
李廉和宋懷瑾自然齊聲應是,戚潯與二人告辭,跟在傅玦后朝外走,細細的雨斜斜灑下來,可因傅玦走在前頭,倒是替當去幾分,戚潯不由抬眸看了一眼,這才發覺傅玦量比想象的還要高。
上了馬車,直奔安寧坊,途徑西市時,便見連日下雨,西市晚間的熱鬧都淡了兩分,戚潯想到今夜的案子,忍不住道:“今日沒有找到死者的鞋履,還有死者頸部的創口,我也未曾想明白,兇手若是暴,也不會只留下一道外傷。”
傅玦沉道:“你可發現廖晚秋和這位死者的相同之?”
戚潯沒反應過來,傅玦接著道:“兇手在極短的幾日之間接連作案,作案時間都是風雨加的深夜,目標皆是年輕子,作案手法也一模一樣,我在想,他是如何選擇目標。”
戚潯心頭微,立刻仔細對比,“這位死者的份還不知,可二人出都不差,這位死者,或許也是商戶富足人家出,除此之外,便是年紀相仿,量相仿,別的暫還看不出他們有何共同之。”
廖晚秋的喜好他們已經知曉,可這位死者還不知,戚潯道:“等明日,明日查問出死者份,或許還有新的共同點,兇手在作案手法,作案時間包括天氣上都遵循一致,那選擇目標也一定有其特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