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廉帶著人趕到之時,戚潯正在安兩個小娃娃,那雙銀紅緞面繡鞋放在旁,云層疊的天之下,尤其鮮艷奪目。
李廉快步上前,“戚潯,怎麼回事?”
戚潯回頭站起來,“捕頭來了,今天早上我去衙門,想著繞幾步過來看看,來了卻偶然撞見這兩孩子在爭搶寶貝,我以為是什麼稀罕,卻不想是雙繡鞋,昨天晚上,我們始終沒有找到死者的鞋子,我猜這雙鞋就是死者之。”
說著,指向西邊的后巷,“我問清楚了,他們說這雙繡鞋是在東邊花墻角落里撿到的,撿到的時候了,兩個孩子也不懂,只覺這鞋子華好看,便當做寶貝藏起來了,藏在了西側宅巷的廢棄柜子里。”
李廉只覺背脊涼颼颼的,“又是銀紅的繡鞋……”
戚潯瞳微沉,適才看到這雙繡鞋,也覺得心底發,再問兩個孩子,越發肯定了是第二位死者之,當下便覺得找到了傅玦昨夜說過的死者共同之。
“不錯,又是銀紅的繡鞋,我覺得這不是巧合,我記得廖晚秋平日里也著鮮艷的裳鞋履,而那日廖晚秋便穿著銀紅繡鞋,這位死者也是銀紅繡鞋,除此之外,兇手作案的天氣都是狂風暴雨的深夜,作案手法也是樣,便可推測出他選擇目標定也遵循某種習慣。”
李廉眉頭擰,“知道了,我去看看發現繡鞋之地。”
戚潯讓兩個孩子站在原地別,帶著李廉朝不遠的花墻走去,“就在這里,這里距離馬房只有十來步距離,我懷疑是在兇手拖拽死者的過程中,死者的鞋子掉在了外面,那夜的雨很大,而此是截緩坡,雨水聚集的水流將死者的繡鞋沖到了花墻墻下。”
李廉聞言左右看了看,“那等于死者當夜是從此路過?”
戚潯頷首,“死者的腳上有幾淤青,但更像是在草料堆里掙扎留下,沒有外間泥濘路上留下的挫傷,應當是在鞋掉了之后,很快便被挾制進了馬房之中,所以定不是從遠拖拽進來的。”
戚潯看著這條橫著的后巷,“此人跡稀,且這馬房里不干凈,尋常人應當不會在此徘徊,我猜測死者當夜出現在此地,很有可能只是路過,而兇手知道晚上會從此經過,于是在這里等候,死者量削瘦力氣不大,十分容易便被兇手制住。”
戚潯剛發現繡鞋沒多久,來此查探的衙差便到了,得知發現繡鞋,才又回衙門稟告,因此這來去的功夫,在附近走訪的衙差已得了消息。
這時有兩人回來,對著李廉稟告道:“捕頭,這條后巷路走到頭,是家藥鋪,剛才我們去店查問的時候,店的大夫說,有位姑娘本該每天傍晚時分去店中取藥,可卻已經有兩天沒去過了。”
李廉立刻道:“帶路!”
沿著后巷路往西,走了不到半盞茶的功夫,便到了位置不佳的藥鋪,這藥鋪正門對著后巷,看著十分冷清,藥鋪之中有位老先生滿頭銀發,大清早的,正在打理藥材柜上的灰塵,看到府來人問,便放下撣子來答話。
“是隔壁街上馮家的姑娘,馮箏,家里早前是做古玩字畫生意的,開了家古玩坊,本來家里也算殷實,可去年他父親醉酒傷了人,還傷的是城中貴族,不但賠了許多錢財,還被抓進了牢里,后來古玩坊便開不下去了。”
老先生嘆了口氣,“因此事,母親病不起,幸而家里還有些家底,倒也還能支撐得住,母親得的是心絞痛的病,這病難治,隔段時日,便要發作回,發作次便要吃上月的藥才能好,從去年到今年,是直在我這里看病的,聽說在念學,白日里念學堂照顧母親,傍晚時分來拿藥,兩日來次,偶爾耽誤了,便來得晚些。”
“前天晚上本該來拿藥的,但是我久等也沒看到來,又見外頭下著大雨,便以為是也太大了不來了,便關了藥鋪回了家,我家就在條街之外的青牛巷。”
老先生說完,李廉便問:“那姑娘是否十七八歲,材削瘦容長臉柳葉眉?”
老先生點頭,“正是這般模樣。”
李廉眼瞳頓時亮,門口等著的戚潯也神振,李廉忙問:“老先生可知道家住何?”
老先生走出門來,指著東面道:“就順著這條巷子直走,走到栽著顆百年大柳樹的路口轉向北邊,順著那巷子找到馮宅,那便是馮家了。”
老先生似乎還不知發生了何事,“差爺,這馮家姑娘怎麼了?”
李廉道:“你不知昨夜東邊有人出事了嗎?”
老先生搖頭,“昨日我整日未開鋪子,是生了何事?”
李廉沉聲道:“這馮家姑娘,極有可能是被人謀害了。”
老先生嚇了跳,李廉也不多留,很快按照老先生說的方向而去,沿著后巷路往東,果然走了百步便遇到了栽著顆老柳樹的岔道口,那柳樹頗有些年頭,底下被人用石頭圍了個圈,李廉往南北方向看了看,朝北面的巷子去。
這條巷子里的民宅皆是兩三進的大宅,不似貧苦人家,連日下雨,巷子里的青石板小道積著許多水漬,李廉帶著戚潯尋到馮家時,便見馮家院門半掩著,個著藍布袍子的中年婦人正要出門。
看到著公服的差忽然出現,婦人面微變,“諸位差爺是?”
“這可是馮箏的家?”
婦人眼底閃過驚詫,“是,馮箏是我家小姐,差爺,我家小姐已經天兩夜未曾回家,我正要去衙門報,你們這是?”
此言出,李廉和戚潯心底咯噔下,這是找對了。
“可是前日天黑之后出的門,離開之后便再未回來?”
婦人愣愣的點頭,李廉又問:“離家之時,可是穿著雙銀紅繡鞋,和襲碧青的裳?發髻之上什麼都未帶。”
婦人惶然的道:“差爺如何知道?”
這話便是默認了,李廉嘆了口氣,“跟我們去義莊走趟吧。”
婦人驚恐的瞪大眸子,“義莊?”
縱然是平頭百姓,也知道義莊是做什麼的,只覺眼前黑,“我們小姐”
李廉往院看了眼,“極有可能被謀害,你跟我們走趟,去認尸,母親可在府中?”
婦人卻下拉住門框,“不,先莫要告訴夫人,我……我和你們去,小姐怎會被謀害呢?你們定是搞錯了……”
李廉見慣了忽聞噩耗之后的害者親屬會有哪般反應,又知道馮箏的母親有病在,便也不著急進門查問,此距離義莊不算太遠,于是立刻帶著這婦人起去義莊,在路上得知,婦人姓連,是馮夫人的婢,亦是馮箏的娘,馮家產業散了之后,亦遣散了許多仆從,仍然留在馮家照顧馮箏母。
到義莊時,天已經不早,淅淅瀝瀝的小雨停了片刻,天穹中卻仍未有放晴的模樣,連氏跟著李廉和戚潯進了義莊,剛進大門,雙便開始發,待要進后堂,李廉道:“你做好準備,就算不是馮箏,死人也不好看。”
連氏已三十來歲,自然知道這些,怯怯的點頭,跟著進了后堂的門,后堂之中,還停放著廖晚秋的尸首,兩尸皆蓋著氈探,守義莊的衙差走到停尸長案之前,將其中尸上的氈探揭了開。
“這是昨夜送來的。”
氈探揭開的剎那,連氏的神就變了,看到了死者上的裳,又上前步去看死者的容貌,下瞬,猝然嗚咽出聲,“小姐”
連氏上前幾步,撲在了長案邊上,“小姐,怎麼會是你。”眼淚決堤而下,又去看李廉,“這是怎麼回事?小姐怎會被謀害……”
連氏悲痛絕,也不忌諱的去死者的肩臂,又放聲痛哭起來,李廉和衙差們嘆了口氣,戚潯做為唯的子,自然上前勸,但哪里勸得住。
哭到聲嘶,好半晌才因力竭停下,人好似被走了魂魄般,不住地道:“你走了留下你母親該怎麼辦,你們母為何這樣命苦……”
戚潯將人扶到前堂落座,李廉道:“是在去往西邊那家藥鋪的路上被謀害的,是被……是被人掐死,死亡時間,就是前天晚上亥時前后,失蹤了天兩夜,你們沒有去找過嗎?”
連氏哽咽道:“找過,怎會沒找過,昨天下雨,我打著傘問了幾家,還去藥鋪看了,可……可那藥鋪沒有開門啊,為此夫人斷了藥,上很是不適,我剛才出門,來要去藥鋪拿藥,二來便是想去府報。”
李廉和戚潯聽得于心不忍,若是連氏去過藥鋪,那豈非經過了馬房?他二人對視眼,皆不想道出此事。
又緩了許久,連氏才抹著眼淚道:“所以小姐是在出門之后便被謀害了?那天傍晚雨太大了,母親擔心,是不讓去的,可那藥已吃完了,還有晚上用的艾灸,耽誤次,夫人晚上便要睡不踏實,小姐便執意去了,若是不下雨,晚上臨街的鋪子大半會開著,后巷有鋪子里的燈照著,是不那般駭人的。”
“按說該我去,可我有眼疾,到晚上,便是借著燈籠也看不清道兒,去歲馮家的家底被賠了大半,府里也沒留幾個使喚的人,前天晚上,廚房的婆子有事歸家了,還有個使跑的小廝,替夫人往城外華嚴寺里送這個月的香火錢了,府里只有我們三人,這才讓小姐冒著雨出了門”
連氏哭的眼眶通紅,“若是知道會出事,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小姐去,那條小道小姐走過百遍,每次拿藥小姐也都喜歡自己去,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那里出事。”
案發之地的前街的確熱鬧,可連日大雨,鋪子關的早了,前街后巷也都人際稀,平日里安全無虞之地,竟然變得危機四伏,兇手顯然也是清楚這點,因此才選擇在后巷手。
李廉問道:“都有誰知道馮箏隔兩日便去鋪子里取藥?”
“我們府中的人都知道,附近的鄰居也都知曉,鋪子里的大夫,還有小姐學堂里的人……”連氏說到此,又開始抹眼淚,“我們夫人只有小姐這麼個孩子,是當男兒教養的,如今家里不比從前,夫人也要讓小姐讀書習文,說兒家雖不考功名,可多認幾個字,多知道些道理總是好的……”
“我們老爺什麼都好,也從不嫌惡夫人未曾誕下嫡子,只是嗜酒,嗜酒之后便要鬧事,去歲的事出,馮家便算落敗了,小姐今年十七,本該到了婚配的年紀,可如今,小姐是想招婿上門的……”
李廉聽著連氏說馮家的境況,聽到此問:“可有中意之人?”
連氏面微變,“這不可能的,小姐極守禮數,不可能與誰生私。”
李廉略作沉,“將你適才說的這些人的名字、家住何告訴我們,還有學堂在何,再想想,你們小姐平日里與哪些人有集,將平日里的喜好,和喜歡去的地方都說說,好幫我們盡快找到謀害的兇徒。”
連氏不敢大意,連忙個個的細說,旁的衙差將這些人皆記下,等連氏說完了,李廉才道:“母親病況如何,這件事無論如何應該讓知道的。”
連氏又嗚咽出聲,“病況不好,這病磨人的很,老爺進了大牢,小姐便是夫人唯的指,可如今小姐竟被人害死,夫人怎麼得了?”
李廉有些作難,連氏思來想去道:“不能你們說,我來說,夫人真是命苦,我只怕不了,小姐怎會被人掐死呢?是誰這樣嫉恨?是故意為之嗎?……出事之地在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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