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玦問:“掩蓋住自己留下的痕跡?”
戚潯點頭,“不錯,兩傷口雖在不同的位置,可是兩位死者的死法也不同,廖晚秋是被捂死,傷口在臉上,馮箏是被掐死,傷口在頸子上,而這兩,都留下過死者的手印指印,若是卑職猜得不錯,那傷口是為了破壞死者留下的指印。”
說至此,立刻道:“卑職要去義莊看看!”
傅玦頷首,“我送你去。”
一旁周蔚和宋懷瑾皆聽呆了,周蔚看了一眼手中墨跡凌的畫紙,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手忙腳之下的差錯,竟然讓戚潯想到了案子關鍵之,等他回過神來,傅玦和宋懷瑾打了個招呼,自己帶著戚潯出了門。
上了馬車,戚潯眉頭擰著,仔細的回想尸上的瘢痕,“廖晚秋被發現之時,口鼻淤青嚴重,按照當時留下的指痕,應該是被兇手用右手橫著捂死,當時明顯能看到兇手大拇指,食指以及中指留下的淤痕,大拇指和食指的指甲掐痕也能辨出。”
戚潯抬手做了個捂人的手勢,又看著自己的手背道:“但因為那道傷痕,中指的掐痕和另外兩指指頭的捂痕都被遮蓋掉了,而馮箏脖頸之上,那道傷痕也在右側——”
戚潯換了個手勢,“兇手這樣掐死者,指痕便留在兇手脖頸右側,而那道模糊的劃痕,也將指尖的掐痕蓋了住。”
看向傅玦,“按照指印的分布和傷口的位置,兇手極有可能有斷指。”
傅玦看著戚潯專注回憶,又見纖長白皙的手橫來豎去,莫名看得出神,等道出結論,傅玦才眼瞳暗了暗道:“會不會有六指?”
戚潯眼瞳驟然一亮,子亦倏地坐直,“對啊,還有可能是六指,我未曾想到!”
黑白分明的眸子明燦懾人,面上迸發出生氣,傅玦就喜歡看雀躍歡喜的模樣,忍不住也牽了,“如此那兩傷痕便有了解釋。”
戚潯繼續振的道:“不錯,我一直未想通,兇手是謹慎之人,并未在現場留下什麼痕跡,死者上雖有許多挫傷和淤青,但幾乎沒有能引人懷疑的個人特征,卻沒想到,癥結在此。”
“兩位死者害之時雖然是風雨加的深夜,但死者都打了燈籠,兇手作案之后,一定檢查過,只是別的時候還好,他捂死掐死死者,無可避免的留下指痕,而他或許對自己這個人特征十分厭惡,對死者也毫無憐惜,于是用最暴的方法毀掉痕跡。”
戚潯很高興,疑了多日的謎團解開,若得確定,便找到了兇手最為明顯的特征,如此,大理寺衙門和京畿衙門找兇手也簡單些。
馬車在義莊停下,戚潯提著箱籠,跳下馬車便進了大門,直奔后堂,等傅玦進來時,便見戚潯已經帶好了面巾護手,徑直將兩尸上的氈探掀開,從廖晚秋面上傷痕開始檢查。
廖晚秋的被發現快十日,尸腫脹腐爛,尸臭難當,其面部的傷痕因是創口,腐壞更甚,揭開氈探時,能看到蠕的尸蟲,戚潯清理一番,雖大部分瘢痕都已經被尸變破壞,但戚潯仔細的核對了兇手留下的掌印指印,覺得自己的推測并沒有錯。
很快,轉來查看馮箏脖頸上的創口,馮箏死亡日短,的腐壞并不算嚴重,因此能看到馮箏青紫的頸子上,兇手留下的指痕萬分明顯。
而此番不僅要查看兇手頸部的指痕,亦將死者其他地方類似指痕掐痕皆查驗了一番,傅玦也不忌尸臭,走到長案邊上看檢驗尸。
不多時,戚潯直起子,眉心擰。
傅玦問:“如何?”
戚潯看向他,“或許,王爺說的是對的。”
傅玦視線掃過尸,“兇手是六指之人?”
戚潯點頭,又去看尸表,“因隔著死者,兇手在死者上留下的明顯指印不多,主要集中在手臂手腕、大,以及肩頸之地,而這些指痕之中,有兩能明顯看出來,兇手用力抓按死者之時,留下了包括大拇指在的四個印子。”
“由此可見,兇手至這四個手指頭是完好的,而尋常境況下,人的小指本就力氣弱些,未留下明顯的痕跡不算什麼,而如果他缺了小指,那就更不會留下任何印痕,可兇手在劃花死者的臉和頸部之時,卻尤其暴,似乎想把死者的皮刮下來。”
戚潯說至此語聲一定,“因此我猜測,他留下的痕跡,不是了什麼,而是多了什麼,多的便是那第六指的印痕,畢竟兇手所有作之中,捂死和掐死死者,是用力最大,且用時極久的,無可避免的會留下第六指的印子。”
傅玦道:“如果天生六指,在坊間的說法里,會被視為不吉。”
“不錯。”戚潯回想起兇手的作案手法和此前的推算,“兇手謀害的都是碧玉之齡的姑娘,且手段格外殘忍,早先我們說他可能是尋常自卑怯懦,卻心懷戾氣,尤其憎恨這世道,又因著,找弱的姑娘下手……”
“眼下再想,他之所以如此,除了不能人道之外,或許還有天生六指的緣故在,畢竟不能人道外人并不知曉,可天生六指,會令他飽嘲弄和忌諱,由此令他滿心怨憤心智扭曲,到了一定時候,便催生了謀害人命的沖。”
戚潯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又看了一眼尸,嚴謹的道:“只有很小的可能,是斷指或者缺指。”
傅玦見語氣篤定,便道:“那我們回衙門將結果告訴李廉和宋卿。”
戚潯“嗯嗯”點頭,一晃眼看到了帶回來的兩雙銀紅繡鞋,繡鞋皆為緞面,紋飾雖不同,可看起來一樣的艷麗奪目,再想到兇手的,不由心底發寒。
傅玦見愣神,問道:“怎麼了?”
戚潯道:“這兩位姑娘生前,都喜著鮮亮的,這正也滿足了兇手的心理,他越是暗扭曲,越是鮮活明艷之。”又看了一眼外頭沉的天,“得快點抓住他,否則他還要犯案。”
戚潯收拾好箱籠,再回到馬車上時,心境已不比先前沉重,傅玦老神在在的靠在車璧之上不語,戚潯便想起昨夜之事。
沒話找話道:“王爺覺得,戚淑會去何?”
“是不想回青州,大抵會在何躲著。”
戚潯便道:“但沒有路引,又無籍冊,城中也無其他相識之人,上大抵也沒有多銀錢,除非有人愿意收留,否則應當躲不了多久。”
傅玦忽而皺眉,“晚些時候我送你回家。”
戚潯一時沒反應過來,傅玦道:“如今應當不會厚無恥的找你求救,但是走投無路,或許會比那夜還要癲狂,若是將過錯怪在你上,想與你同歸于盡也不是不可能。”
這話說得戚潯心頭突地一跳,只想著謀害廖晚秋和馮箏的兇手有多可怕,卻未想過戚淑還會來害,但傅玦想到了,昨夜他是帶著不快走的,可今日對還是一樣周全妥帖。
戚潯輕輕攥著側擺,“王爺不生氣了嗎?”
傅玦看向,見眼底帶著幾分張與試探,好似怕他真的計較,傅玦想,這應是還算在意他的緣故,這般一想,心底有氣也散了大半,“我何時生過你的氣?”
戚潯眉眼間頓時放晴,心也跳的快,“那太好了,我……”
傅玦牽,“你什麼?”
戚潯也不知自己要說什麼,子往后靠了靠,忽而想起昨夜的夢,只覺這夢不吉,但可能是個警示,于是低聲道:“我昨夜做了個不好的夢——”
傅玦眼瞳微深,“什麼夢?”
戚潯搖頭,“不好的夢。”
傅玦想了想,“夢見我遭了不測?”
戚潯角微抿,并未肯定也未否定,傅玦見狀便知道自己猜對了,他深深看了戚潯片刻,一時有些好笑,“夢都是反的。”
見眼底擔憂不減,傅玦忍不住道:“能做這樣的夢,表明你還是牽掛我的安危。”
戚潯面頰熱起來,“我……我也不知怎麼……”
傅玦不彎,心底更生出意,“擔心我心存芥?”
戚潯極不自在,但背脊已經帖在車璧上,車廂就這樣大,沒地方讓逃跑,點點頭,平日里的鎮定一去不返,此刻竟有些不敢看傅玦的眼睛。
傅玦卻傾朝靠近了些,“那你以后還疑我要拿你去邀功嗎?”
戚潯只有搖頭的份,傅玦又問:“我是外人嗎?”
戚潯抿一瞬,又搖頭,傅玦離得很近,甚至聞到了他上淡淡的龍涎香,這令心跳的越來越快,面頰上亦像要著火。
傅玦將戚潯的不自在看在眼底,他頭了,抬手上發頂,“這還差不多,總算我沒有白護著你。”
他在發頂輕了一下,又很快收回手坐正,戚潯只覺被他過的地方麻的,見他離得遠了,又下意識松了口氣。
難明的意味在車廂里彌漫,戚潯的機靈勁兒蹤影難覓,一時找不出什麼話來打破這局面,而傅玦量筆,坐的有錢端正,他一時看像車門簾絡,一時又看向戚潯,不知思索著什麼,好似在忍耐什麼,又好似遇到了焦灼的難題。
馬車在衙門之外停下時,戚潯才覺的輕松了些,“王爺,到了——”
開口提醒,又忙不迭提著箱籠下馬車,下了馬車,也不等傅玦,徑直往衙門里去,傅玦不疾不徐的下來,看著的背影出了一會兒神。
李廉尚未歸來,宋懷瑾卻還沒走,見到戚潯,大理寺眾人迎上來,齊聲問怎麼樣。
戚潯定聲道:“大人,的確是我推測的那樣,兇手是想抹除自己留在死者上的指印,如今推測,兇手極有可能是個右手天生六指之人,極小的可能是右手小指斷指,這樣的人不多,且六指不吉,誰若是看到過他,一定會留下印象!”
宋懷瑾和周蔚幾人皆是神一振,周蔚道:“我就知道你想到了要之!”
宋懷瑾也道:“我知道該如何查了,們兩個去過的那些地方,一定出現過六指或者斷指之人,我們現在便去查問!先去廖家的鋪子!”
戚潯連忙應好,“還有廖晚秋喜歡去的書局和馮箏進學的私塾!”
宋懷瑾點頭,待傅玦進來,與傅玦代了一聲便帶著人離開。
這時天空中又飄起小雨,宋懷瑾幾人也未帶傘,就這般沖進了雨幕之中。
傅玦和戚潯留在衙門等消息,覃文州置完了事務,也過來相陪,而此時時辰不早,天變得昏暗,像是要天黑了一樣,幾人正等的心焦,衙門外卻有一隊人馬冒雨而來,不多時,戚潯和傅玦看到孫律帶著人大步進了衙門。
覃文州將人迎進偏堂,“指揮使怎麼來了?”
孫律面不好看的道:“為了一個逃犯。”看向戚潯,“戚淑還是沒來找你?”
戚潯搖頭,“卑職一整日都在衙門和義莊,沒見過戚淑。”
傅玦問:“怎麼回事?”
孫律咬牙道:“這個戚淑,可真是一大禍端,那夜之后,非說記得沒錯,簡直魔怔了一般,還說要我去贛州將那個堂兄找來對峙!”
孫律氣的冷笑,“菱兒的下落還未知,我怎可能為了那些胡言語去贛州?見我態度堅決不做理會,這兩日便在裝病,今日可好,還跑出了國公府!我派人去找了,到現在也未找到下落,雖是無關要,可也沒道理就這樣讓溜了。”
孫律的話讓戚潯張起來,傅玦不聲地道:“在京城無親無故,應當無可去,離開之時,可帶了銀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