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講?”果然,侯君束微微一振。
“他責我一不該輕易將你帶到他跟前,二不該許你去自行拜會張公慎張頭領。”張亮連連搖頭。
“你也是個被排的。”侯君束冷笑。
“不是這個意思。”張亮再三搖頭。“我覺得我們首席責備的對,你這次出使這般尷尬,隨便換個腳力過來送封信就可以,而羅之所以用你,不過是將你當做一個辱張頭領的展示……哪裡是真把你當個心腹使用?”
侯君束想到來時羅叮囑與剛剛那張首席與張公慎的對話反應,曉得這是實話,到底是不再吭聲了。
而張亮眼見如此簡單便搖對方,更是神一振,下定決心要在此人上打開一個局面,撈個功勞。
大概是侯君束無功而返的幾日後,充當使者的曹銘在東夷都城壽華府見到了傳說中的王元德。
前者乾脆是在臨出發才知道,王元德是東夷王室年輕一代的佼佼者,算是羽翼較爲滿的一位王室大將,而且素來與酈氏不睦……而曉得這個,便也曉得白三娘遣他來尋王元德是什麼意思了。
東夷素來看重份,得知是大魏齊王殿下來訪,雖然曉得是亡國的親王,而且的對大東勝國過手的親王,可王元德依舊沒有任何架子,反而與對方併案落座,招待的也還算闊氣,酒佳餚,歌舞時鮮,比某些人的刻薄小氣強太多了。
而酒過三巡,歌舞皆罷,王元德方纔開口詢問,委實修養過人:“齊王何至於此啊?”
“山窮水盡,求王將軍收留。”曹銘拱手相對,也不知道是他臨時想的,還是白有思叮囑的說法。
王元德一時乾笑:“據我所知,大魏還沒有山窮水盡,東都和西都都還奉曹魏爲正統,若齊王折返中原,說不得還有一個皇位……”
“有位子也不敢坐了。”曹銘喟然道。“坐了就是死路一條……大魏氣數已盡,我能活命已然是至尊庇佑了……王將軍,我不是來求什麼良田宅的,更不敢奢求什麼權位,我雖因爲當日強行喚起分山君壞了,但還有半個宗師的架子,哪裡不能活?只求你給一句話,許我留下。”
王元德反而不解:“若是這般,齊王殿下儘管留下便是,何須我一句話?莫非是要我引見我們大東勝國國主?”
“不,不用引見國主,見了國主反而難堪。”曹銘懇切以對。“我只要王將軍一句話……不瞞王將軍,我之所以至此,是因爲貴國大都督非得想把我扶到妖島國主的位置,我心灰意冷,卻又不堪其擾,恰好有人告訴我,整個大東勝國只有王將軍能抵擋那位大都督,所以至此來求庇護。”
王元德聯繫起之前的一些事,瞬間醒悟。
而這個時候,曹銘語調卻又哀傷起來:“國破家亡,妻離子散,本想尋個清淨之地了此殘生,但大都督卻不願意放過我……而我思來想去,發覺這天下之大,竟然只有王將軍這一可以存了……王將軍,我不敢說這天下我最悽慘,但這天下可還有比我更孤立無援之人?”
說著,曹銘居然當場垂淚不止。
王元德眼見對方真意切,也有些慨,但他到底是個心懷大志的,想了一想,還是認真來做驗證:“如此說來,之前白三孃的糾纏,也是爲了妖島?”
“他想要白三娘去協助我。”曹銘坦誠相告。“如此好在妖島立足。”
“好大的謀劃!”王元德點點頭,復又搖頭。“好壞的謀劃!”
曹銘只是掩面淚:“我也不願意,白三娘也不願意,但大都督一意孤行,據說還到青帝觀做了占卜,也是許他的。”
“占卜。”王元德似笑非笑。“若信占卜,不是不行,得青帝爺親自來講……否則,誰能心平?”
“那……王將軍能不能留我在這裡,然後給大都督去一封信,勸一勸呢?”曹銘面期待。
“此事容易。”王元德倒是乾脆。“一封信如何不能寫?齊王且在我這裡安坐便是。”
還是比某人大方乾脆。
時間一晃數日,金鰲城外,營地已經整肅起來,並且幾乎已經做了啓程的部分準備,這一日,在巡查完營地之後,白有思同時等到了兩個信使。
一個是城錢唐派來的,乃是說大都督酈子期請城一敘。
另一個也是錢唐派來的,卻是從登州快馬轉來的某人書信。
“讓錢唐轉告大都督,我這邊收到夫君來信,正要閱讀回覆,就不去城裡了,明日再見。”白有思掂了掂手裡厚厚的信封,從容下令。
說完,直接轉回到了自己的木屋。然後,便就著海風與下午,於桌前打開了那封信。
“我妻思思摯,見字如面。
此信發出之前,中原戰事已悉平,兩家各軍盡散,阡陌之間,行人如織,稍復安泰之象。另,月娘與秦寶孃親已至東郡,皆平安,勿憂。”
白有思隨意掃過,目停在月娘二字上面,想了一會,還是放下,繼續看去。
“千金教主確信已至淮北,其人得金戈夫子提醒,決心重新立塔,委實可敬。只是,不知是否屬我誤會,我屢次延請相邀,或求拜訪,他雖回覆泰然,卻始終不定,總覺得他有些迴避之態……不過,如今時間充裕,再加上小周已經準備秋收前便啓程過來,我總要送小周與他一見,請他治療,屆時便曉得原委了。”
白有思心中一嘆,如何不曉得,對方回此信時必然還沒接到自己上一封回信,否則便該猜到,這千金教主之所以迴避,怕是有白三孃的緣故,所以想拖一拖。
只是不知道,這位教主跟自己到底有多大關係,又對此番事有幾分知了?
“除此之外,不曉得是不是之前一年過於繃,如今安泰下來,幫中反而有些人心不定,只是不易察覺罷了。
如謝鳴鶴,往來如常,但裡似乎有些厭倦疲憊之態;如陳斌、馬圍幾人,幹練依舊,也好像有些不安之心;還有一些領兵頭領,曉得自己要被漸漸剝離兵權,行事也有頹唐起來。與此同時,竇立德用心功名,不願停留;張世昭恨時飛逝不復回,心中張;韓二郎、封常雖德行不一,卻都是新人,自然想有所爲,於是各自顯得難承平安,坐立不定起來。
我細細來想,這其實是人之常,四年紛爭不斷,人心疲敝,終得息之機,自然有些不知所措。其實非只是他們,便是我,雖有計劃,卻也有些行事雜起來,留在濟水這邊等個秋收,也都常常不安。
遑論他人?
故此,我與你寫信同時,也開始與這些人私下寫信,或是鼓勵,或是安,或是裝模作樣尋求意見,以求人心妥當。
不過,對於李定,我倒是準備寫信嘲諷於他。
須知道,這次議和,本是這廝一力主導,修養整備一年不刀兵,也是他一力推,可真到了偃旗息鼓之後,反而就數他最爲不安,宛若猴子一般,竟是連老婆都等不回來,就直接回武安去做整備了。
竟沒我有三分耐。”
白有思思索片刻,便也想到,是不是也可以與王振、馬平兒這些人,甚至更下面的人寫信做安呢?黜龍幫主力在中原大勝,進整備而已,便已經這般人心惶雜了,自己這裡況更差,卻不曉得人心已經落到什麼樣子了。
正想著呢,再往下看,卻又失笑。
“我這裡人心長草,卻不免想到,你那裡恐怕更加艱苦。
不過,這兩者肯定是截然不同的。
我這裡是大局穩定下,許多人對個人前途在明確新局勢下的不適應和不安,你那裡卻似乎會更計較於整局勢的發展況,是對整前途的迷茫與惶恐。
我人不在那裡,不好與你做分析,但還是要提醒你,有時候糾結於特定的人,不如自己及早做出表率,明確方向。畢竟,你在那裡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所有人其實都在看著你。”
白有思擡起頭來,向窗外,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也確實覺得,很多人有意無意,都在往自己這間小木屋來看。
是時候了。
“當然,這個建議的前提是你沒有與至尊直接爲敵,否則他們很容易搖,這也是你面對的最大一個困難。
而這同時是我的尷尬之,你那邊的形我不能及時知曉,所有鼓勵都只似隔靴搔,所有策略都只如盲人引路,萬般艱難都只能靠你一力劈開。
但如果不寫信鼓勵你,不幫你做分析,那便是真的無能爲力了。
思思,天下大,紛爭不斷,你不可能一直藏劍,我也永遠不會忘記當日見你出劍掃,一擊而定的樣子。阡陌之間,花開葉綠,人世悲喜不斷,我也想與你一同來看。
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了,白有思心中默唸,久久沒有放下手中書信。
一直到窗外有人來言:“白三娘也有這般兒態嗎?”
白有思面不變,從容反問:“大都督不曾年輕過嗎?”
酈子期不知在何一聲嘆氣:“如此說來,王元德信裡說的是真的了,你不願意去妖島?”
“去妖島?”白有思收起書信,蹙眉來問。“去妖島做什麼?此間數萬士民,自我以下,不都盼著回家嗎?大都督爲何要我們去妖島?”
酈子期許久沒有吭聲。
而白有思早已經走了出來,卻是拎著長劍對著木屋前紛紛來看的下屬下達了命令:“今晚之前告訴所有人,我們明日啓程,走陸路,過落龍灘,回登州!”
酈子期負著手,立在門外窗邊,一聲不吭看著這一幕,只海風陣陣,越來越大,將他白髮捲起。
“白三娘,海上尚安,可若不走,就要起風暴了。”終於,酈子期開口了,既是提醒,又是警告。
“我不會將這些人送到妖島再做背井離鄉。”白有思回過來,抱著長劍與對方面對面相告。“我自己也不會將自己擲於什麼命定之地!時代變了,大都督,不是幾百年前靠真火占卜來定天意的時候了,當今之世,人心既天意。我們此舉,是代天而爲二,你若一意孤行,我等數萬之衆,雖拼卻命,也總能逃出去幾個人,向天下昭告你這逆天之罪了!”
酈子期還未及言語,營地卻已經漸漸喧譁,乃至於沸騰起來,聲勢已然過了海風。
很顯然,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們要啓程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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