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不好惹，這是天上地下人盡皆知的事。

    功德圓滿飛升仙的城隍更是茬子，需要小心對待，千萬不能得罪。

    守臺仙兵表嚴肅，注視著引渡臺上的香火耐心等待著。

    不多時，一陣風雪吹上天。

    霧氣繚繞，引渡臺上憑空多出了一個人影，材偏瘦，眉眼安寧。

    顧白水揮了揮手，從清涼的仙霧中走出。

    他一打眼，迎麵走來了一位穿白金甲的青年天兵。

    那天兵三兩步走過來，拱手行禮，朗聲說道：“恭賀大人功德圓滿，從此位列仙班。”

    顧白水微微思索，舉手回了一禮：“好說，好說。”

    天兵掀開臉上的麵甲，友善的笑了笑：“敢問大人來自何，該如何稱呼？”

    “我姓顧，城隍。”

    顧白水坦然相告，又詢問了天兵的名字。

    那青年天兵立刻回應道：“在下高升，這些年負責看守引渡臺，顧城隍恰好是我接到的第十位飛升仙人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聽到顧白水講自己是城隍後，眼前這位天兵明顯放鬆了一些，不過舉止間也更恭敬了些許。

    對他而言，從不同地方飛升上來的好像城隍差別很大。

    顧白水倒是沒問。

    高升也暗自鬆了口氣。

    幸好是城隍，不是什麽鳥不拉屎的偏遠野城，雖然也得罪不起，但至好說話，能應付。

    如果又來一個野城隍，那可就棘手了。

    高升擺出一副笑臉，抬首問道：“既然顧城隍來自，那想必在天上已經有了去？”

    顧白水愣了愣，直接反問：“什麽意思？”

    他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的，能去哪兒？

    高升也有些迷糊，給這位城隍簡單的講了一下原因。

    “凡間城隍飛升一般有兩種選擇，也代表了引渡臺外麵的那兩條路。”

    “左側白玉琉璃路，通往文曲星宮，城隍可選一座偏殿述職，領個安逸的差事。”

    “右側黑玄金石路，通往武曲星天，城隍到那裏會有專人接待，領一塊天將玉牌。”

    一左一右，一文一武。

    顧白水大概明白了高升的意思。

    但他為什麽說自己早有去了？

    高升笑了笑，繼續解釋道：“因為大人是從來的。”

    這不同地方飛升上來的城隍，可是大不一樣。

    “山野孤城人煙稀，一般地窮山惡水之地，平日裏香火稀薄，幾百年也很難攢下功德。”

    從這種地方飛升上來的野城隍，要麽是苦苦煎熬了上千餘年的老城隍，麻木死板，神都不太正常。

    要麽，就是那種最不好惹的狠角……為了攢功德香火不擇手段，笑裏藏刀，冷無。

    至於，

    文曲星宮裏傳出過一句話：“富饒之地，豬可仙。”

    在這種富城、大城裏混職的城隍老爺，天上的背景一定是邦邦的。

    上天之前早打理過關係，有人接應，當然不用考慮日後的去路。

    顧白水微微沉默，應了一聲。

    原來是這麽一回事兒。

    問題是他天上沒人兒啊，也沒有背景……之前那個老城隍應該不簡單，隻可惜被深山裏的野蠻土地給趕走了，被霸占位置，流浪四方。

    顧白水也不怕凡間的那老城隍使手段，告上天庭。

    因為他已經離開了，到了另一個地方，而老城隍的那個時代……應該早沒了天庭。

    “你覺得我該往哪條路走？”

    顧白水問了一句，想聽聽這位天兵的意見。

    高升愣了愣，然後皺起眉頭認真思索。

    “一般來說，城隍大都去文曲星宮當文。”

    城隍能文能武，他們鎮守城池時要負責理兩界的事務，有些城隍生前還是武將，死後才被冊封為守護城池的。

    所以往左往右各有選擇，隻是大部分城隍經曆了幾百年凡間兩界的瑣事，還是習慣往文曲宮反向走。

    “這樣啊~”

    顧白水若有所思，和高升一起走下了引渡臺。

    左側白玉路，右側黑石路。

    顧白水站在原地思考片刻，隨後邁開腳步……朝向右邊走了。

    他去的是武曲星天。

    高升呆呆的站在原地，悵然困。

    這一幕他幾年前見過，也是一位飛升上天的城隍，也選擇了右邊的道路。

    那位野城隍，奇怪……不好惹的。

    ……

    腳下踩著黑的石板，顧白水慢悠悠的往前走著。

    他選這條路是有自己的原因。

    聽高升話裏的意思：城隍一般都是關係戶，能力不夠，所以想去文曲星宮混一份安穩的差事。

    但顧白水不一樣，他算是李代桃僵，代替了這個時代城隍的位置。

    文臣關係複雜，就更沒必要去那糟心的地方攪混水。

    而且據他所知，天庭上，文臣都有自己所屬的天宮，一般不會四走；天兵天將自由得多，時常接調度，去守天門或是理禍事。

    自由些總是好的。

    不知不覺，顧白水已經走了很遠，四無人，在某一刻停下了腳步。

    他慢慢抬頭，看向頭頂……比天更高的遙遠之地。

    顧白水無奈的笑出了聲，因為他看見天上還有天。

    登上引渡臺的那一刻，顧白水沒問那天兵今昔是何年，天庭之主是哪位存在。

    這會顯得很蠢，況且他在幾日前的暴風雪中早就有了猜測。

    “三十三層天上天，玉清殿裏有個老神仙啊。”

    是老神仙，也是釣魚佬，那位高高在上的普化天尊。

    “喪吊、黃泥路……還有一位故人得見見……”

    顧白水在雲中漫步，最後走到黑石路的盡頭，看見了一片“明亮的黑夜”。

    武曲星天，就是明亮的黑夜。

    這裏像是凡間的夜晚，放眼去，一排排高大雄偉的建築、宮殿，大都是通玄黑。

    空中樓閣有千百棟，互不相鄰，懸掛在黑夜裏。

    但黑夜不會使人到抑，因為每座閣樓上都燈火通明，照亮附近百裏之地。

    宮殿如星辰般璀璨，相互映，旋轉起伏。

    “咚咚~”

    顧白水聽到鼓聲，隨意走進了一座偏殿。

    有個老人坐在大廳裏，負黑玄甲。

    他抬起頭，一眼眉頭皺，低聲念叨著。

    “怎麽又來了個城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