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葉嘉兒也想起來，“表妹應該去見見祖母了。”

葉明煜和葉明軒沒被衙門的人帶走之前，姜梨就該去和葉老夫人見面的。但因爲佟知的舉，不敢讓葉老夫人發現葉家的變，便暫時擱置了此事。一來一去耽誤了這麼久，姜梨回襄都快一月了，連葉老夫人的面也沒見著。前面是葉家人的故意阻撓，後來是事出有因，但現在想想，還真是對姜梨愧疚不已。

姜梨遲疑道：“現在……外祖母的子可得住？”

話音剛落，便聽得自廳堂後，傳來一個慈祥的聲音，道：“誰說老不住？乖囡囡，讓外祖母看看。”

衆人訝然轉，姜梨回頭，便見廳堂的簾子被人起，兩個丫鬟攙扶著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婦人，蹣跚著往這頭走來。

“祖母！”葉如風了一聲，“您怎麼出來了？”

姜梨愣住，這就是葉老夫人。

比起姜老夫人的嚴厲和矍鑠，葉老夫人顯得要慈眉善目許多，也要蒼老許多。滿頭銀髮，帶著一個松香綠的寶石抹額，走到離姜梨幾步遠的地方便站住，笑瞇瞇的看著姜梨，了一聲：“囡囡。”

姜梨卻瞧見了，眼裡的淚和激的抖的手。

下意識的，姜梨就應了一聲，著“外祖母”，走到了葉老夫人前。

葉老夫人見到姜梨，目恍惚了一下，出滿是周圍的手，握住了姜梨的手，細細的盯著姜梨，像是要把姜梨仔細看個清楚明白，道：“有生之年，阿梨還能來看我，我真是高興極了……”

和葉明輝的提防和葉明軒的謹慎相比，葉老夫人和葉明煜一般，好似完全沒有那些隔閡，甚至比葉明煜還要熱烈。姜梨相信，在這一刻，葉老夫人的確是因爲見到了這個久違的外孫而歡喜。

“外祖母，不怪我當年做錯了事麼？”姜梨輕聲問道。

葉老夫人笑的眼淚都要出來了，說：“怎麼會，你可是我們葉家的孫啊。”

你可是我們葉家的孫啊。

這一刻，姜梨的心中涌起了飽漲的酸酸的覺，幾乎要忍不住眼眶裡的眼淚，隨之而來的又是從心底的滿足。不知道這是不是來自於真正的姜二小姐與葉老夫人濃於水的親使然，但這一刻，從這位老人眼裡看到的，純粹沒有任何掩飾。

姜二小姐並不是沒有人的，除了死去的生母葉珍珍，世上還有一位惦念的親人。總算也不孤獨。

“娘，你怎麼起來了？”葉明軒快步上前，看了看姜梨，又看了看葉老夫人，遲疑了一下，道：“你怎麼知道阿梨來了……”

葉老夫人看見姜梨雖然歡喜，卻絕不是第一次見到姜梨的驚詫，況且直接來到前廳，似乎早就知道姜梨會在這裡。

葉老夫人看了他一眼，道：“我早就知道了。從阿梨來到葉家的第一天開始。”

衆人一愣。

葉老夫人邊的丫鬟輕聲開口：“表小姐剛到襄回府，老夫人就知道了此事。怕驚擾了表小姐，讓奴婢們不要告訴旁人知道二小姐回府的事。本想著過幾日便能與表小姐見著面，不曾想中途葉家的古香緞出事。”

這卻是沒有想到的事。

但轉念一想，也的確如此，葉老夫人年輕的時候與葉老太爺打理葉家的生意，不能因爲老了便真的什麼都不知道。葉家但凡有個什麼靜，葉老夫人自然是第一個知道的。只是爲了不讓姜梨爲難，便是生生忍住了，等著姜梨準備好來與自己相見，卻沒想到葉明輝和葉明軒突然被帶走。

“老本想找朋友幫忙救老大和老二出來，阿梨卻主站了出來。”葉老夫人拍著姜梨的手，“我沒想到阿梨會有這麼大的本事，你比你娘還要能幹聰明，你娘在天有靈知道你如今聰慧至此，也會欣有加。”

姜梨頷首。卻沒想到自己到了葉家的一舉一，早已被葉老夫人看在眼中。

葉明煜撓了撓頭：“娘，我們還想著要阿梨要怎麼與您見面纔好，您倒好，什麼都知道，卻瞞著不說，害的孩兒們心力瘁。”

“我要不裝聾作啞，怎麼會看見你們如此不中用。”葉老夫人嘆了口氣，“早與你們說過，樹大招風，葉家繁盛如此，總會招來麻煩，要有提防之心，誰料到還是被人鑽了空子。”

姜梨安：“祖母，這次的確不怪明煜舅舅和明軒舅舅，他們已經做的很好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此事不是那麼簡單。這次的事也算是給咱們提個醒，日後有了教訓，就曉得該如何做了。”

葉老夫人看著姜梨，半是欣半是心疼的道：“囡囡，你小小年紀能想到如此，可見在姜家過的也甚是艱難，都是我們葉家對不住你。當初要是我再強一些，將你帶回襄，又怎麼會讓你這麼多委屈。”

姜梨的聰慧衆人有目共睹，但當年的姜梨驕縱任也是人盡皆知，從驕縱的小小姐變得有手腕有謀略，必然是生活所迫。姜梨還有繼母繼妹，現在還有姜丙吉，日子定不會輕鬆。聰慧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姜梨笑著握住葉老夫人的手，道：“我沒有委屈，在姜家過的也還不錯。”

葉老夫人只拉著的手，言又止，罷了只是道：“無論怎麼樣，回來就好。”

卻是一心一意爲姜梨的歸來而歡喜，大約在葉老夫人眼裡，姜梨只是一個鬧子的孩子，從來不曾真正的生過姜梨的氣，無論姜梨什麼時候回來，都會如眼前一般，含笑著歡迎。

這就是家人。

姜梨的眼眶，不由得也溼潤了，不知是因爲葉老夫人的寬容而，還是因爲想到了自己。

倘若薛懷遠還在，犯了識人不清的錯的薛芳菲，應當也是會被原諒的吧。

可惜，薛芳菲的家人，世上能原諒薛芳菲的人，都已經不在了。而找不到原諒自己的理由，只有獨自一人走下去，懲罰仇人，也懲罰自己。

“嗯，”姜梨去眼底的一點淚意，霎時間又換了一副淺笑盈盈的神，道：“我回來了”。

……

葉家時隔多年來的冰釋前嫌，一家其樂融融，到底也瞞不過鄰人。

毗鄰葉家不久的黑白大宅裡，侍衛們蹲在房檐上，正看著花壇裡小廝們賣力的挖掘泥土，將一棵一棵的花苗栽種下去。

肅國公姬蘅最奇花，即便到了襄，即便只是一個歇腳的院落，下人們也絕不肯怠慢。襄城不如燕京城資富，採買的小夥計還是早出晚歸的四尋些樣貌奇特好看的花兒栽種在院子裡。

還別說，國公府花團錦簇的看多了，到了這空落落的宅院，侍衛們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眼下把花草一栽，頓時覺得順眼許多，好似心口的一口悶氣，霎時間也被暢快的呼了出來。

“葉老夫人與姜二小姐已經見過面了。”文紀道，“沒有特別的事發生。”

沒有特別的事發生，也就是說一切順利了。

姬蘅的旁邊，陸璣詢問：“他們相的可算融洽？”

“十分融洽，”文紀道：“就像一家人。”

陸璣嘆了口氣，道：“姜二小姐真不簡單，這麼短的時間裡，就讓葉家人待再無隔閡。”

姜梨和葉家當年的那點齟齬，看似簡單，其實真要過去，並不十分容易。尤其是隔了十幾年，誤會這回事，並不會隨著時間流逝就煙消雲散，尤其是當初沒有結果的，反而會如雪球一般越滾越大，到了最後，就如堅不可摧的磐石，別說擊碎，連撼都很難。

但姜梨就這麼做到了。

“能在危急時刻共患難的人，當然容易令人。”窗前，姬蘅無謂的笑了笑，雖是誇讚的話語，由他裡說出來，卻像帶著嘲諷。

“是啊，這就是姜二小姐的聰明之了。”陸璣點頭，“本來葉家和之間的結難以解開，偏偏葉家這回遭逢難事，幸得在解了燃眉之急，在這樣關鍵的時候而出，又有同舟共濟的，葉家怎麼也不會對橫眉冷對。且姜二小姐慣會做人，瞧著真誠，只怕葉家人早就被收買人心，收買的死死的了。”

罷了，嘆一聲：“怎麼就讓撞上了這樣的機會，也算是運氣吧。”

“什麼運氣，”姬蘅搖了搖扇子，“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遭，早早的就等著戲開場。這年頭，多得是自己的人。”

陸璣沉默一刻，才道：“大人，織室令的人已經到了。襄的事，咱們要不要手，眼下看來，佟知不是個擔事的人，他的外室又被葉明煜拿在手中。葉家是安然了，局面恐有變化。”

“不必。”姬蘅道。

天，摺扇上的牡丹似乎也被鬱的天氣影響，顯得黯淡了幾分，唯有他的紅袍，爲天地間一抹亮，巋然不的鮮妍著。

“李家的小子難堪大用。”姬蘅慢慢的道，“還不如一個小姑娘本事。葉家的事李濂不上手了，至於栽不栽跟頭，讓他自求多福吧。”他的眼裡劃過一奇異的彩，“倒是姜家的小姑娘……如果不姓姜，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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