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裡擡頭,滿天不見半點星,只能勉強分辨出月亮的位置,只見斜上方的天際,有一極淡的白氳,帶著朦朧的邊。月過雲層照不見近的景,放眼去,只能看清遠山脊與地平線的約廓。
森的山野卻並不安靜,因爲有風,這風穿過麻麻的玉米地吹到近前不大也不小,恰恰能吹起角著鑽進服裡,在悶熱的初秋讓人到一陣陣發涼。
玉米已經穗飽滿,但還沒有完全,如果掰開一顆會發現玉米粒還是的著漿。秸稈與闊葉在風中搖曳挲,四面都傳來窸窸嘩嘩很怪異的聲音,就似黑暗中有無數影正在近。
遊方穿著深褐的運服,靜靜站在田壟間一也不,任憑周圍長長的玉米葉隨風掃在上,形彷彿已融夜中。
他戴著一頂運帽,帽沿上勒著一圈鬆帶,右額邊著一支比手指稍、大約十五公分長的小手電。手電雖小而線很強,柱向下並不朝四周發散,恰好照在他手捧的一面羅盤上。他的手看上去很穩,但羅盤正中“天池”中的磁針卻在微幅的急速震。
“難道真有所謂的奇針八法嗎?還是我的心神不定?”遊方不暗自思忖。所謂奇針八法,是風水先生使用羅盤磁針定向時總結的八種況——
一曰搪針,針擺不定。斷此地深藏怪異,居則禍患。
二曰浮針,針頭上挑。斷此地神迎門,須加敬謹。
三曰沉針,針頭下沉。斷此地氣鬱結,居則不適。
四曰轉針,針轉不止。斷此地銜怨未休,居則傷人。
五曰投針,浮沉不定。斷此地埋有宅,恐惹是非。
六曰逆針,斜飛不順。斷此地多忤逆,人財兩敗。
七曰側針,針避中線。斷此地神壇古剎,常人難。
八曰正針,歸中平順。斷此地並無異兆,酌勘用。
前面七種況是風水師擇地時首先回避的,通常只選用最後的“正針”。
從居住環境學角度,上述的說法並非沒有道理,羅盤磁針異常說明了當地的磁場異常或不穩定,可能有對人不利的因素存在。如果端著羅盤到高線附近走一圈,就可以發現磁針的種種異,那附近確實不適合居住。
現代城市中大多數人不可能自己蓋房子,都是購買開發好的商品房,去看房的時候不妨也帶著羅盤,如果發現磁針異常要查明原因分析能否消除影響,如果原因不明就最好別買。這只是一個常識,未必就是要求人們按照傳統方法去看風水。
平常家中也可以備個羅盤,如果發現某段時間磁針出現種種異,也需要查明原因,比如是靠近金屬、家用電啓時的影響等等。如果原因不明而異頻繁明顯,則最好迴避,有可能是發生了什麼事改變了居住環境。
人對磁場的應既敏又遲鈍,敏是指人的生理以及神狀態無時無刻不其影響,這種影響在不知不覺中發生積累到一定程度會導致明顯的後果。遲鈍是指人們在直觀上覺不到這種變化,甚至產生了嚴重後果也想不到這一方面的原因。
這些道理遊方當然明白,忘年吳老先生曾詳細的對他講解過,但是傳統風水學中參雜的力神怪之說,遊方從來都沒有當真。無論是家鄉的莫五舅公當作風水訣煞有其事的講解,還是北京的吳老先生當作背景知識所做的介紹,遊方都只是當作故事來聽。
但在今夜,遊方心裡卻有點打鼓,無論誰這種環境難免都會胡思想。看此時羅盤中磁針的狀態,既像奇針八法中的“搪針”又像“投針”,如果羅盤會說話,就似在告訴遊方:“這地方下面有墓葬,而且會發生兇險之事。”
真是太巧了,奇針八法的暗示竟與此時此地的境完全應驗!這地方下面確實有墓葬,而且是一座規模不小的古代墓葬。而遊方本人來此另有目的,如果他的目的實現了,與他一起來的人就兇險了。如果他的計劃失敗了,那麼有兇險的將會是他自己,十有八九會無聲無息的丟了命,甚至連首都找不著。
“難道是我的手在卻覺不到,或者僅僅是個巧合?這面羅盤確實夠靈的,可惜吳老先生不在了!”想起吳老,遊方在黑暗中有些走神了。
羅盤所謂的“靈”,在傳統的風水先生眼裡指的是“應靈驗”,而遊方的理解就是磁針的敏度很高。風水羅盤天池中的磁針並不等同於一般的指南針,甚至比軍用指北針都要靈敏的多,能夠捕捉到各種微弱的地磁變化。
據吳屏東老先生講,傳統風水先生認爲羅盤應的“地氣”,不僅僅包括地磁,還包括五行的變化、不同環境下人們微妙的心理與神應。至於這些說法中的迷信分,現代人也只能姑妄聽之。
當然了,這裡是指真正合格的風水羅盤,與自由市場那種二十塊錢一面拙劣的仿製盤不是一回事。更奇異的是,羅盤在各種地形下被風水師使用的越久,磁針彷彿就越加靈敏,靈敏的甚至有點邪乎,吳老也沒搞清楚其中的原因。
遊方手裡這面楊公盤已有近四百年的歷史,明末休寧汪家的老字號所制,是三年前他離開家鄉去北京闖時五舅公莫正金送他的。方形盤面中的圓形轉盤材料是堅的山核桃木,原先純白的質地如今已變的牙黃,表面有一層脂狀的侵潤已深木質紋理。
莫正金送他這面羅盤時還說道:“小方啊,你雖不是我莫家的孩子,可舅公從小就疼你,你要去外面闖了,這個盤子就送給你吧,將來有什麼事,它還是個混飯吃的傢伙。”
遊方當時苦笑著說:“我打算去北京中關村見世面,聽說那裡玩的都是電腦科技,還有誰看風水啊?”
五舅公卻直搖頭,山羊鬍子也,眼神很有幾分老江湖的意味:“年輕人,話不能說的太早,須知世事難料,你既是江湖八大門風門的傳人,說不定有一天就要靠這個東西過檻。你可不要小看它,當年舅公我帶著它走南闖北,還在香港上過電視節目,很是風。”
五舅公所言不虛。他從小學習祖上傳下來的風水,年輕時差點被打爲牛鬼蛇神挨批鬥,在鄉下老老實實待了大半輩子,直到改革開放後才能夠“學以致用”,漸漸名震一方。不地產開盤、公司開業、商廈裝修等場合都會請他老人家看一看風水氣數。前幾年五舅公曾去香港進行“學流”活,回來之後已經不親自出門看風水了,這些業務都給他的兒子莫言打理,自己在家鄉蓋了一棟小樓養老。
遊方仍然苦笑:“香港人迷信,首都人民可不吃這一套。”
話雖這麼說,遊方還是收下了這面楊公盤。二零零八年奧運會前後,遊方曾經在北京潘家園古玩市場給人看攤,古玩店的老闆與不來往的客人,看見他手中這面羅盤都曾想買下來,出的價錢還不低。
遊方當然沒賣,多錢也不會賣的,江湖風門傳人,竟要賣祖傳的羅盤來換錢,傳出去是個笑話,遊方可不能幹這麼丟臉的事,再說也對不住舅公的一番好意。對於“江湖八大門傳人”的名頭,遊方卻從來沒有真正當一回事。他從小在家鄉長輩那裡聽過不江湖掌故以及江湖的門道,但都是小孩好奇當故事聽。
莫正金回鄉養老時年紀已經大了,兒子莫言在外面混江湖長年不在家,老來寂寞逗一個孫子輩的孩子在膝下學風水也聊以安。他最喜歡妹妹的孫子游方,在他的糖果、點心、小玩、零花錢等引下,遊方從小就將《宅經》、《葬經》、《撼龍經》、《玉尺經》等風水訣背的滾瓜爛。
遊方雖然學了自古以來的各種風水訣,本人卻並不相信傳統風水學中那些裝神弄鬼之說,作爲接現代教育直到高中畢業的孩子,有這種意識也很正常。他的理想不是做一個風水師,對舅公僅是尊敬而已,小時候學風水也只是當玩。
到了北京之後,偶然的機會認識了歷史及考古學家吳屏東老先生,一系列事使兩個人爲了忘年。吳老在中國古建築學方面頗有造詣,他曾以現代環境學理論向遊方解釋過很多傳統風水現象及原理。
結識了吳老,遊方對風水學有了更多的瞭解,卻更加不信玄異怪誕之說。而學識淵博的吳老卻對這些神學說很興趣,一直想做系統的研究。吳老見到遊方手中那面楊公盤,又聽說它曾是明末清初風水及建築大師雷發宣用過的羅盤,簡直是不釋手,以研究的名義借去玩過很多次。
吳老非常喜歡這面羅盤,也願意花重金去買,但卻一直沒好意思開口,遊方早看出來了。他和吳老之間的可不一般,甚至想過找機會對五舅公打聲招呼,把羅盤送給吳老。
可惜這個打算最終未能實現,前不久患絕癥的吳老失蹤了,據遊方暗中調查的結果,吳老已不在人世。如果不是因爲吳屏東老爺子的意外,遊方此刻也不會出現在河北鄉下的一片玉米地裡。
回憶往事,遊方下意識的用手撥盤面,掩飾著磁針的震現像,不聲的擡眼向面前的玉米地。
這一片田地範圍很大,足有數百畝連一片,遊方所站的位置地勢稍高,面前的田野呈層狀緩坡漸漸向下,一直延到一條河邊。河水大約有二十多米寬,遠遠的來勢很急直衝遊方所站的方向,約在五百米外拐了一個彎,穿過兩座不高的小丘間流去。
遊方的背後,西偏北方向,一公里外有一道起伏的山樑,呈半環繞狀向右側低伏延,河邊的小丘便是山勢的盡頭。河上有一座橋,在穿越鄉野的104國道上,最近的村莊在橋那邊河的對岸。
村子裡沒有燈,風中連狗聲都聽不見。104國道沿玉米田而過,離遊方立足點最近的地方也有三百多米遠。夜間車輛不多,偶爾過路的大多是重載的大卡車,像黑夜裡一隻只圓睜雙眼的鋼鐵怪,在風中奔馳而過。
國道上近幾天剛挖過一條,回填的不是很平,夜間超速超載的大卡車經過時都會發出“轟隆”的顛簸聲,傳的很遠十分刺耳。
除了連綿不斷的風聲和偶爾傳來的汽車聲,近還有一種聲音,離遊方只有兩、三米遠,擡眼卻什麼也看不見,像是鐵與土石撞所發出,掩蓋在風聲中幾乎細不可聞,這聲音竟是從地底傳來的!
幽之夜,有人跑到玉米地裡打幹什麼?只有一種解釋——他們在盜墓。
這夥盜墓賊加上游方在一共有五個人,規模已經不小了,今夜要盜的墓很大,據遊方一口咬定下面的東西很多很貴重。除了遊方之外,另外四個人都是此盜墓團伙的核心骨幹,這是一票策劃已久的大買賣,不的外人蔘與的越越好。
遊方是唯一的外人,而且是第一次夥,但他的份很特殊,是這個團伙的“掌眼先生”,這夥盜墓賊就是他引來此地。掌眼先生在團伙中的職責是找到埋藏在地下深的古墓葬,並判斷墓葬的年代、規模、殉葬品的價值、墓室格局以及墓道朝向,並制定最佳的盜掘線路以及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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