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伯克烏素米一死,被捲陣中的突厥武士愈發混。有人拋棄同伴,不顧一切向陣外衝,有人則絕地揮舞著彎刀,在原地來回盤旋。還有一小部分初次上戰場的年青武士,則哭泣著跳下馬背,雙手將彎刀舉過頭頂。他們都是凡夫俗子,沒有能力也沒有資格跟長生天選定的人爲敵。如果長生天就要讓他們變附離大人的奴隸,他們將不得不接自己的命運。
劉季真帶著馬賊們向李旭靠近,沿途看到跪地祈降的突厥人,便毫不客氣地一刀砍下。“吃狼長大的漢子,可沒你們這樣窩囊地!”一邊屠戮,他還一邊給自己的行爲尋找藉口。彷彿對方的形象丟盡了所有草原民族的臉。
“劉大當家,請不要戰,趕快組織你麾下的弟兄從軍陣中間衝過去!”一名博陵軍小校看不過眼,跑上前大聲招呼。
“我大汗!我纔是真正的突利大汗!”劉季真向阻攔自己的博陵軍小校一瞪眼,怒氣衝衝地命令。
“劉大汗,劉山主,趕快靠向長城。敵軍從山谷口殺過來了!”小校沒辦法也沒功夫和這個坯講道理,迫不及待地招呼。
“來一個,殺他一個!”劉季真晃了晃梳了三小辮子的腦袋,大咧咧地迴應。順著小校的刀鋒所指去,他看見數不清的戰旗向山谷涌來,“的,怎地這麼多人!”劉季真用手背了把眼睛,長脖頸仔細觀瞧。這回,他終於看清楚了。無數被山谷中戰激怒了的突厥人正不顧一切地向谷衝來。遇到戰馬難以衝上陡坡,他們便放棄戰馬,徒步前行。傾刻間,黑的戰旗已經佔據了小半個山谷。
“的,殺了兩個狼崽子,把頭狼引出來了。”劉季真破口大罵,“的骨託魯,幾十萬人打老子幾千,也不嫌丟人。弟兄們,趕快城,城,將這裡給李大將軍。他是突厥狼騎的剋星,想當年,一個人就能打五百!”
說罷,也不管別人回不迴應,帶著自己的親信直接就朝博陵軍的陣眼扎。李旭遠遠地看見了,只好揮令旗,命令弟兄們讓開一條通道,讓馬賊們全速通過。
秉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原則,其他與敵人糾纏的馬賊也紛紛放棄對手,跟在大隊後撤向長城。被拋開的突厥武士們還沒從剛纔的戰中緩過神來,眼睜睜地看著馬賊與自己離接,融博陵軍大陣。
“結鵲尾陣,兩翼收,中央原地不懂。弓箭手住陣腳!”看見馬賊們已經撤得差不多,李旭發佈新的命令。伴著角聲,博陵士卒快速後退。行進中,兩翼士卒分出層次,手持盾牌和樸刀者站在了最後,陌刀次之,長槊再次。整個軍陣沿著谷底,慢慢匯了一個前寬後窄的鵲尾形。鵲尾兩側,弓箭手們重新排三列橫隊,彎弓向外漫。把沒有來得及跑遠的,還有不甘心追過來的突厥武士統統翻。
“嗚嗚---嗚嗚----嗚嗚!”中軍吹響號角,命令整個軍陣緩緩後退。士卒們看不清背後的道路,卻憑藉後同伴的指引,避開腳下障礙,倒退而行。幾十名重新殺山谷的狼騎還不服氣,順著山坡斜向上衝,又折轉向下。企圖藉助山勢給戰馬加速,然後闖博陵軍陣。弓箭手們兜頭一陣箭雨,將他們統統送回了草原深。
看到步卒已退弓箭手保護範圍之,李建猛地一揮令旗。他的心腹將雷永吉立刻從城垛口後探出半個子,將一帶著純白尾羽的鳴鏑向城下。“吱—————”羽箭在半空中劃出一道白線,徑直到博陵軍大陣之前二十步,白雁翎在箭桿後來回。
“吱————”百餘支在大隋全盛時期由匠造司心打造的鳴鏑同時下,在博陵軍陣前畫出了一條曲曲折折的白線。“過白線者,立殺!”李建手指城下,大聲喝令。“過白線者,立殺!”數千名來自河東的弓箭手手挽長弓,衝著長城下的突厥狼騎厲聲斷喝。
縱使聽不懂中原話,狼騎們也知道李建在向自己鳴鏑示威。城頭上的守軍持得全是步弓,位置又居高臨下,弟兄們貿然上前,肯定得不到什麼好果子吃。可眼睜睜地看著到手的羊被人奪走,衆狼騎又萬分地不甘心。突然出現的馬賊不僅僅燒燬了他們大量的糧草,而且把藏在黃花豁子附近的幾支兵馬全部給探了出來。如果任由這些人平安進塞,這口氣實在無法下嚥。
在突厥武士們憤怒的目中,李旭開始慢慢收攏隊伍。有了來自城頭的保護,他所帶的弓箭手便可以先行撤長城。弓箭手撤完後,長槊手也開始後撤,然後依次是陌刀手、樸刀手。在狼騎找到合適對策之前,大夥完全有把握平安塞。
兵強馬壯的突厥人怎肯吃這麼大的虧。眼看著馬賊和對方的弓箭手已經城大半。幾個領軍的伯克同時揮彎刀,督促著麾下將士開始了新一衝鋒。三百餘名騎兵沿著山谷兩側坡地排四排,猛然用刀背拍打馬屁。這次,他們有了將近五十步的加速距離,了痛的戰馬張開四蹄,不顧一切地衝向了李旭所在。
第一排戰馬剛接近白線,李建便發了反擊。“放!”他親自挽弓,將一破甲錐向敵軍。千餘名弓箭手同時從垛口後探出,手離弓弦。“嘣、嘣、嘣”隨著一陣豆子般的脆響,五十餘匹戰馬轟然倒地。
第二排的狼騎不顧生死,冒著迎面而來的箭雨,踏過同伴的骸,繼續前衝。他們只比第一排騎兵多衝了三、四步,跟著,第二波箭雨便砸了下來,將越過白線者統統殺。
第三波,第四波,在付出了一百多條武士的命後,終於有狼騎靠近後撤中的步兵大陣。二十步距離,爲了防止誤傷自己人,弓箭手不敢再隨意漫。稀稀落落的倖存狼騎厲聲吶喊,衝著近在咫尺的步卒舉起了馬刀。
“樸刀手,下蹲。長槊手,停步,立槊!”隨著角旗的揮,傳令兵大聲將主帥的命令喊了出來。正在後退的博陵軍猛然停止移。樸刀手原地蹲,長槊手和陌刀手立刻將掌中兵斜向前,前端鋒刃指向狼騎,後端穩穩地了泥地中。
一座鋼鐵叢林憑空誕生。疾馳中的狼騎來不及改變戰,直接撞到了鋼鐵叢林裡,被得渾是。“啊————”武士們在槊鋒上掙扎,哀號。“唏————”被數跟長槊同時刺穿的戰馬發出痛苦的哀鳴。
衝擊的力道被數桿長槊同時分擔,每名持槊的博陵士卒承擔的力量都不太大。除了個別非常倒黴者被臨死的戰馬或武士傷外,大多數弟兄幾乎毫髮無傷。在主帥的命令下,他們默默地甩掉兵上的,攙扶起傷的袍澤,整理陣型,繼續緩緩後撤。
三百名狼騎,砸在對方軍陣中居然連個泡泡都沒砸出來!長城外,旁觀者無不容。李建自問麾下將士做不到在高速重來的戰馬前紋不。而竇家軍的弟兄們更明白,甭說保持陣型了,就連那個斜向立槊,原地蹲的姿勢,他們都無法做得到。
到震撼最深的是突厥人。幾名領軍的伯克們在好長時間,甚至連組織下一波衝擊的勇氣都提不起來。山谷狹小,每次只能容納幾百匹戰馬發起衝鋒。正向面對博陵軍的鋼鐵叢林,區區數百人無異於自尋死路。如果採用縱馬馳戰,騎弓的程又遠遠遜於步弓,況且守軍的弓箭手還於居高臨下位置,每殺傷一名漢人,恐怕騎在戰馬上的弓箭手至得挨三箭。
這麼打下去不是辦法!幾個小伯克以目互視,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恐懼。但傳說中的附離就在眼前,他可是價值數座城池,幾萬奴隸的獵!如果眼睜睜地放走了他,骨託魯汗那邊也很難代。
萬般無奈之下,幾名小伯克想到了一條不會惹阿史那骨託魯生氣的折中計策。他們吹號角,命令邊的狼騎下馬,持盾向博陵軍本陣迫近。但走到距離由白羽畫出的折線十步之遙,又停止前進,原地排出一個足以堵塞山谷的巨大方陣。
領軍的幾位伯克們鼓不起在步下與武裝到牙齒的中原士卒撼的勇氣,他們也承不了那樣做的代價。突厥狼騎全靠馬上功夫而聞名,以己之短攻人之長,即便將來不及退長城的中原士卒全殲滅,突厥人也要付出五倍甚至更多的代價。
他們有更好的方法留住李旭。當軍陣立穩後,立刻有一名著腦袋的彪形大漢策馬從步下作戰的狼騎後衝了出來,沿著死亡之線外圍跑了幾步,然後開始大聲嚷嚷。
“嗚啊剌呀呵呼嚕嚕---”中原士卒們聽不清楚那名壯漢在嚷嚷什麼,只聞得一陣狼嚎鬼。“嗚啊剌呀呵呼嚕嚕---”壯漢一邊,一邊拍打自己的口,然後大拇指挑起來,翻轉向下。
“嗚啊剌呀呵呼嚕嚕---”數千突厥人著對方不懂的語言齊聲嚷嚷,彷彿嚷嚷的聲音越高,越能顯示他們的本領。
李旭是博陵軍中唯一能聽懂突厥話的人,見敵軍如此囂張,皺了皺眉頭,冷冷地命令道:“大牛,去把他的腦袋給我提過來!”
“喏!”早就看著對方不順眼的周大牛聞言,立刻拖著把陌刀衝了上去。
大夥這才明白原來突厥人要單挑,忍不住放聲大笑。兩軍鋒,不比誰家的將領謀略高,誰家的士卒勇敢,卻玩什麼武將對劈,那簡直是在發傻。中原任何一家諸侯都不會採用這種戰。你武將萬夫不當能怎麼樣?我十個小兵結陣羣毆,照樣打得你滿地找牙!只有靠近百越的野人部落,纔會用單挑的辦法來解決水源或者耕地分配方面的糾紛。
笑聲中,周大牛已經走到白線近前,微微向對方點了點頭。那名突厥勇士也停止了吵鬧,策馬拋開二十幾步,在相對高的位置轉過子。
“不要臉,耍賴!”長城上下,罵聲此起彼伏。突厥勇士以馬對步,已經佔了個大便宜,又要藉著山坡衝鋒,簡直是把大牛當了白癡。在一旁默默觀戰的突厥人大概也覺得自家的行爲不夠彩,嚷聲慢慢減弱,最終被中原士卒的喝罵聲徹底了下去。
面對敵將,周大牛將丈許長的陌刀單臂平,前空門大。他對面的突厥勇士看到便宜,立刻磕打馬鐙。被喊殺聲燒得熱沸騰的戰馬發出一聲長嘶,四蹄張開,風一般衝向大牛。敵我雙方距離瞬間拉近。馬背上的突厥勇士單臂斜掄,凌空劈出一道閃電,“啊!”他大,收刀,獰笑著跑遠。
一刀掃下,絕無活口。突厥勇士憑著多年的經驗,確定自己殺死了敵人。一邊跑,他一邊豎起耳朵傾聽,準備迎接袍澤們山崩海嘯般的呼喝。四周卻突然變得靜悄悄的,連山風吹過樹梢的聲音都能聽得見。
怎麼回事?突厥勇士猛然回頭,看見周大牛依舊站在原地,手中陌刀不,立如山,彷彿剛纔那一回合手本就沒發生過。
“啊!”突厥勇士暴怒,咆哮著再度衝向敵人。這回,他眼睛死死地盯著對方,不再容許有一疏。他看見了,自己的刀掃過之前,敵人突然將陌刀柄端豎在了地上,然後膝蓋彎曲,後仰,整個人順著刀桿倒了下去。恰恰讓過急劈而來的馬刀,然後又穩穩地將直了起來,將手中陌刀再次平刀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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