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王皇后回到蓬萊殿，向行禮告辭。

王皇后面無表地示意退下，未曾泄任何緒。仿佛只是帶著在苑之中走了一圈般。

黃梓瑕撐著傘一個人走向大明宮的大門口。雨雪霏霏的暗天氣，回頭遠含元殿。云里帝城雙闕，棲與翔鸞兩閣如同展翼，拱衛著含元殿，氣勢恢宏的大唐第一殿，在繁的雨雪之中，若若現，如同仙人所居，不似凡間建筑。

的目投向翔鸞閣。想象著那一夜李潤自上面墜下的弧線。就算那一夜有風，也不可能將一個跳樓的人吹得無影無蹤。翔鸞閣下偌大的廣場，青磚鋪地，積雪薄薄，一個跳下的人，究竟要如何才能消失呢？

閉上眼，回憶著當時見到的形，暗夜，細雪，火，飛散的紙條……

臉頰上微微一涼，是一片雪花沾染到了的臉頰之上。

黃梓瑕茫然睜眼，在毫無辦法推算李潤消失之謎時，將自己的思緒推向另外一邊——究竟是什麼原因，能讓當朝鄂王拋卻命，出來指正與他關系最好的夔王？

的眼前，立即出現了剛剛所見的，皇帝病發的形。

皇帝病重，太子年，夔王勢大……

握著傘柄的手微微抖。雖然早已猜測到，但一旦被撕開遮掩，明明白白顯出里真相的時候，還是到了懼怕。

眼前雨雪中的大明宮，朦朧間在的眼中化為海市蜃樓。表面上的玉宇瓊樓全部化為驚濤駭浪。這天下最大的勢力，無論外表如何金碧輝煌令人傾迷，可里的暗，卻足以將任何人吞噬，連泡沫都不會泛起一個。

“梓瑕，這麼冷的天，怎麼站在這里許久？”

后溫的聲音響起，知道是一直在等待自己的王蘊。回頭朝他點點頭，默然撐傘走出大明宮高高的城門。

王蘊給遞了一個護手皮筒，又隨手接過的傘，幫撐住：“趕把手揣著暖一暖。”

黃梓瑕將手揣在皮筒中，著里面的羊羔，一時朝他看了一眼。雪下得集，雨點已經了霰子，打在傘上聲音極響。他低頭看，渾沒覺到右邊肩頭落了薄薄一層雪。

走在他左邊的黃梓瑕默然低下頭，兩人在雨雪之中一起走出大明宮，上了馬車。

馬蹄聲急促響起，他們穿過長安的街道，向著永昌坊而去。黃梓瑕低聲音，輕聲問他：“你知道攝魂嗎？”

王蘊微微皺眉，問：“你是指，控制他人意志的那種妖法？”

黃梓瑕點頭。

王蘊頓時了然，問：“你懷疑鄂王是人控制，才會當眾說那些話，并跳下翔鸞閣？”

黃梓瑕又點一點頭，問：“你在京中日久，可曾知道有誰會此種法門？”

王蘊皺眉道：“這種邪法傳自西域，如今西域那邊似乎也戰頻仍，斷絕了源。此法中原本就人修習，如今我只知道你上次在蜀郡指出過的那個老和尚沐善，其他我倒真不知道。”

黃梓瑕點頭。當今皇帝在深宮之中長大，封王之后也一直在鄆王府中深居簡出，他斷然不可能會接到此種邪法。而皇帝邊若是有這樣的人存在，必定早已用在他，否則當初也不會在眾多僧人之中單單看重除了攝魂之外一無長的沐善法師。

而，就算真的又找到了擅攝魂的人，皇帝真的會為了置李舒白，而舍棄自己的一個親兄弟嗎？鄂王李潤，在所有兄弟之中是最溫潤最與世無爭的一個，他真的會被選為犧牲品嗎？原因僅僅是因為他與李舒白的最好？

黃梓瑕暗自搖頭，覺得這些設定都不合常理。的目看向王蘊，卻發現他也正在看著自己，他們在這并不寬敞的空間四目相，有一種尷尬的緒緩慢滋生出來。

低下頭，有意尋了一個話題問：“之前鄂王自翔鸞閣躍下之后，王公子應該是第一個到達閣下的人？”

王蘊點頭，又說：“為何還要如此疏離地稱呼我呢？我蘊之就行了，我家人朋友都是這樣我的。”

默然垂眸，緩緩點了一下頭。

“那……一聲聽聽？”他戲謔地問。

黃梓瑕遲疑了一下，終于輕輕點了一下頭，微啟雙，他：“蘊之……”

王蘊見面容低垂，病后初愈的臉頰蒼白如一朵俯開的白梅花，心口不覺如水波過。那些輕微的漣漪回在他的，令他的思緒一片空白，等回過神來時，他已經握住了黃梓瑕的手。

黃梓瑕的纖掌在他手中輕微彈，似乎想要回去。但他卻握得更了，低聲：“梓瑕。”

黃梓瑕抬頭看著他，蓮萼般的小臉上，一雙清似的眼睛。的臉頰雖微有泛紅，但那雙眼睛卻是湛然純凈，著他時，毫無半分神思。

的心思，不在這里，不在他的上。

王蘊只覺得心口那種滌的漣漪在瞬間平息了下去。他默然放開了的手，一言不發地坐在那里。

黃梓瑕將自己的手回袖中，五指不自覺地抓了上的。

“你想問什麼呢？”王蘊緩緩開口問，“想知道當晚我的所見，想要和王公公一起調查鄂王那個案件，想要替夔王洗清污名，是嗎？”

“是啊。”黃梓瑕毫不猶豫的承認，反倒讓他一時詫異，無法回應。

抬頭看他，臉上出一淺淺笑意：“王公公當時不是說了麼？王府小宦要避嫌，但前蜀郡使君之、瑯琊王家長孫的未婚妻黃梓瑕可不需要。”

王蘊心口那抹冰涼，因的“未婚妻”三字而煙消云散。他凝視著問：“然而，你終究還是一意要為夔王做事。”

點頭說：“滴水之恩，尚且要涌泉相報，夔王于我有大恩，如今他遇到難，我縱然結草銜環，也要報答他的恩德。”

王蘊不再說話，只點了點頭。

就在車氣氛變得幽微之際，馬車徐徐停了下來。

“怎麼回事？”王蘊隔著車壁問前面的車夫。

“前方雨雪路，有一輛馬車傾覆在路上，附近坊人正在搬運馬匹和車廂，請公子稍等。”

王蘊“嗯”了一聲，抬頭看外面正是太清宮，又見人群一時不會散開，便對黃梓瑕說：“好像聽到里面的鐘鼓聲了，我們到太清宮里看看，是不是在打醮？”

黃梓瑕便下了車，跟著他一起到太清宮去。道士們都是悉王蘊的，上來延請他，笑道：“王公子來了，請容我等敬奉香茶。”

王蘊與黃梓瑕跟著他們進暖閣一看，兩人都怔了一下。

夔王李舒白已經坐在那里喝茶了。想來也是，他的車馬只早他們一步離開大明宮，這邊道路堵塞的時候，他應該也是被迎進太清宮來了。

可已經撞在了一起，再轉出去自然不好看。

王蘊低頭微笑看了黃梓瑕一眼，忽然攜住的手，領著向李舒白走去，說道：“王爺今日也在此，真是幸會。”

李舒白沒有回答，他的目一直定在黃梓瑕的臉上，連他牽著的手都沒多看一眼。他凝視著黃梓瑕，神尚未變化，眼中的芒卻一時恍惚，縱然是素來變不驚的人，此時手腕也微微一，手中的茶盞輕輕一晃，已經滴了兩滴茶水在他的手背之上。

他垂下眼，將手中茶盞輕輕放在桌上，然后抬眼看著攜手而來的他們，神平靜得幾乎僵：“蘊之，多日不見，別來無恙？”

“托王爺鴻福。”他說著，拉黃梓瑕在自己近旁坐下，又問，“下未婚妻黃梓瑕，王爺該認識，不需介紹了吧？”

李舒白冷冷一笑，目依然盯在黃梓瑕的上，緩緩說道：“自然認識，我曾與破解當初你族妹失蹤之謎，也曾破過同昌公主暴亡一案，更曾帶南下蜀地，助洗雪冤屈，祭奠家人。”

黃梓瑕聽得他聲音平緩，卻不由覺得心口泛起一陣彌漫的酸楚，只能垂下頭，怔怔著手中的茶盞。

王蘊不聲地笑道：“是啊，多承王爺厚，為我未婚妻梓瑕洗冤仇。不日我們將回蜀地婚，屆時不知是否能過來向王爺辭行，不如就趁今日巧遇，先行謝過王爺。”

他分明有意在“梓瑕”面前加上“未婚妻”三字，李舒白何嘗不知曉他的用意，當下只冷冷一笑，目轉向黃梓瑕，見只低頭不語，頓覺口一陣涌上來，讓他氣息噎住，一時心跳微微一滯。

“何必客氣呢？”李舒白后仰，靠在椅背上，緩緩說道，“本王也曾虧欠黃梓瑕許多。至，在有人意圖行刺時，本王當時重傷瀕死，是將我從鬼門關救了回來。若沒有的話，本王如今已經不在人世。”

聽他這樣說，“意圖行刺”的王蘊頓時眸沉了下來，雖然還敷衍笑著，但尷尬的氣氛還是籠罩住了三人。

“而且……”李舒白的目落在黃梓瑕上，又徐徐說道，“你未婚妻當初為洗雪冤屈，自愿進了本王府中做末等宦，有文書憑證，如今還登記在夔王府卷宗之中。如今本王倒想問問王統領，你要娶本王府中的宦，又要如何對本王代？”

王蘊沒料到李舒白居然會提出這樣的問題，不由得反問：“王爺的意思，如今黃梓瑕還是夔王府宦？”

“畫押名冊尚在，未曾注銷。”李舒白淡淡說道。

“然而天下人都知道是懷冤屈，才會化小宦進夔王府，尋找機會為父母親人復仇。如今水落石出，王爺又何苦追究當時的托詞呢？”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我相信每個犯律法之人都有苦衷，但若因此而不加追究，又要如何維護夔王府律令森嚴，朝廷又如何樹法立威，令行止？”

他們二人面平和，一副親善模樣，槍舌劍卻毫不相讓。黃梓瑕不由得暗自嘆了一口氣，明知道此事是因自己而起，卻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沉默坐在旁邊。

王蘊無奈問：“王爺的意思，是要阻止下與梓瑕這場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