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名宮娥退至一角,項龍苦笑道:“死者已矣,我們這些人仍有一口氣在,只好堅強地活下去。”
朱姬黯然道:“龍!振作點好嗎?人家很怕你用這種語調說話。”
項龍嘆一口氣,沒有答。朱姬一時不知說什麼話好。
終由項龍打破僵局,問道:“姬後生活愉快嗎?”
朱姬欣然道:“了泉君這小人在搬弄是非,不韋又幹得有聲有,政兒日漸長,我還有何所求呢?只要項龍肯像往日般到宮調教政兒,朱姬再無半憾。”
項龍被誠懇的語調打許,但同時又想起壽元快盡的莊襄王和呂不韋這心懷不軌的野心家,百集,黯然道:“多給點時間我考慮好嗎?”
朱姬欣然道:“人家不會迫你,只希你振作點,有你助政兒,天下還不是他囊中之?”
項龍最怕和力驚人的朱姬相,乘機告退。
朱姬這次沒有留難,送他到宮門,低聲道:“再給你半年時間,到時無論如何,你再不可推辭大王的聘任。”
這麼一說,項龍立時知道莊襄王想任他爲左丞相一事,朱姬是有份出力的。他亦可算是朱姬方面的親信,當然起用自己的人。離開後宮,朱姬使人帶他去見小盤。事實上項龍一直掛念這未來的始皇帝,雖知剛巧他在上琴清的課,也只好著頭皮去了。他真有點怕見琴清,自經過趙倩諸的打擊後,他對男關係,與初抵此時代時拈花惹草的心態,已有天淵之別。換過以前,他必會千方百計挑以貞潔守節名著秦國的俏寡婦,好設法弄到塌上去。現在他只希陪紀嫣然三和田氏姊妹,安安靜靜,無驚無險地過了這奇異的一輩子,就謝天謝地。
到達那天小盤追出來找他,累得他也給琴清訓斥一頓話的書軒外,項龍向領路的侍道:“我還是在外面園中等候太子。”
侍提議道:“項太傅不若到外進稍坐,時間差不多哩。”
項龍點頭答應,在外進一旁的臥幾坐下來,忽地到無比輕鬆,沒有呂不韋的咸,等若沒有食人鱷的清澈水潭。在這時代所遇的人裡,雄材大略者莫過於信陵君、田單和呂不韋三個人,但若說玩謀手段,前者兩人都及不上呂不韋。這大商家一手捧起莊襄王,登上秦相之位,又迫死政敵,翻手爲雲、覆手爲雨。項龍自問鬥他不過,但所憑藉者,就是任呂不韋千算萬算,也想不到以爲是自己兒子的小盤,竟是他項龍無心柳下栽培出來的。只要他捱到小盤正式坐上王位,他便贏了。問題是他能否有那種幸運?
琴清甜低沉的聲音在旁響起道:“項太傅!今年我們還是第一次見面哩!”
項龍嚇了一跳,起立施禮。俏寡婦清麗如昔,皮更白皙,只是看到已是視覺所能達到的最高。
紀嫣然的麗是奪人心魄,但琴清卻是另一種不同的味道,秀氣迫人而來,端莊嫺雅的外表裡藏著無限的風和態。
琴清見他呆瞪自己,俏臉微紅,不悅道:“項太傅,政太子在裡面等你,恕琴清失陪。”
斂袵爲禮,嫋娜多姿地離開。項龍暗責自己失態,見小盤去。小子長得更高大了,臉目的廓清楚分明,雖說不上英俊,可是濃眉劍目下襯著隆有勢的鼻子,棱角分明使人到他堅毅不屈意志的上下脣,方型的臉龐,雄偉得有若石雕的樣子,確有威霸天下之主的雛形。他正裝作埋頭讀書,再不像以前般見到項龍便不自、樂極忘形。不知如何,項龍反有點兒失落,似乎和小盤的距離又被拉遠許。項龍施禮,小盤起立還禮,同時揮手把陪讀的兩個侍臣支出去。
兩人憑幾席地坐下,小盤眼中出熱烈的芒,低聲道:“太傅消瘦了!”
項龍道:“太子近況可好!”
小盤點頭道:“什麼都好!哼!泉君竟敢害死倩公主,抵他有此報應!韓人也不會有多好日子過。”
項龍心中一寒,聽他說話的語氣,哪像個只有十四、五歲的孩子。
小盤奇道:“太傅你爲何仍像心事重重的模樣?”
項龍反希他聲“師傅”來聽聽,不過記起是自己止他這麼的,還有什麼好怨的,勉強出笑容道:“有很多事,將來你自然會明白的。”
小盤微一錯愕,出思索的神。
項龍愈來愈到未來的絕代霸主不簡單,道:“你年紀仍,最重要是專心學習、充實自己。嘿!還有沒有學以前般調戲宮?”
小盤低聲道:“我還怎會做這些無聊事,現在唯一使我不快樂的,是沒有太傅在旁管教我,小賁他也想念你哩!”說到最後一句,再次顯出以前漫無機心的真。
項龍想起當日教兩人練武的景,那時趙倩和諸婢仍快樂地與他生活在一起,不住心如刀割,頹然道:“我會照顧自己的,讓我再多休息半年,好嗎?”
小盤忽然兩眼一紅,垂下頭去,低聲道:“昨晚我夢到娘!”
項龍自然知他指的是趙妮,心更壞,輕拍他肩頭道:“不要多想,只要你將來好好管治秦國,你娘若死後有靈,必會非常安。”
小盤點頭道:“我不但要治好秦國,還要統一天下,呂相國時常這麼教導我。”
項龍苦笑搖頭,道:“那就統一天下吧!我安排了一個非常有才能的人來匡助你,那人的名字李斯,只要將來重用他,必可使你爲古往今來、無可比擬的一代霸主。”
小盤把“李斯”念好幾遍後,興起來道:“太傅將來肯否爲我帶兵征伐六國?唉!想起可以征戰沙場,我恨不得立即長大人,披上戰袍。”
項龍失笑道:“將來的事將來再說,我要回牧場去。不要送我,免惹人懷疑。”想起在宮滿布線眼的呂不韋,顧慮絕非多餘。
小盤手抓他手臂一下,才鬆開來,點點頭,神有種說不出的堅強。
項龍看得心中一,唉!真不愧是秦始皇!
走出門外,兩個宮娥迎上來道:“太后有請項太傅。”
項龍哪有心去見華夫人,更怕問起泉君的事,但又不敢不從,只有暗罵琴清,若不是,太后怎知自己來了?
像上回一般,太后華夫人在琴清的陪同下,在太后宮的主殿見,參拜坐定,華夫人聲道:“項太傅回來得真巧,若遲兩天,我便見不著你。”
不知是否因泉君親弟之喪,使比起上次見面,外貌至衰老幾年,仍保著人胚子的容,多添點滄桑的覺,看來心境並不愉快。
項龍訝道:“太后要到哪裡去?”
想起曾託自己把一件珍貴的頭飾送給楚國的親人,自己不但沒有爲辦妥,還在紅松林丟失,事後且沒有好好待,不住心中有愧,枉還那麼看得起自己。
華夫人滿布魚尾紋的雙目現出夢幻般的神,輕輕道:“後天我會遷往屬的夏宮,聽說那地勢平坦,土地沃,種字撒下去,不用理會都能長果樹,我老了,再不願見到你爭我奪的景,只願找麗的地方,度過風燭殘年的歲月。”
琴清道:“屬盆地山清水秀,產饒,先王派李冰爲屬守,在那裡修建都江堰,把千頃荒地化作良田,太后會歡喜那地方的。”
華夫人憐地看琴清,微笑道:“那爲何你又不肯隨我到那裡去?咸還有什麼值得你留呢?真教人放不下心來。”
琴清目轉到項龍,忽地俏臉一紅,垂下頭去,低聲道:“琴清仍未盡教導太子之責,不敢離去。”
項龍既兩人間深摯的,又是暗暗心驚,難道冷若冰霜的琴清,竟破了多年戒行,對自己?不過細想又非如此,恐怕是他自作多居多。唉!實在是人生最大的負擔,他已無膽再關。像與善般有若白雲過隙、去留無跡的是多麼麗,一段回憶足夠回味一生。三人各想各地,殿靜寂寧洽。
華夫人忽然道:“龍給我好好照顧清兒,爲人死心眼,格剛烈,最易開罪人。”
琴清抗議地道:“太后!清兒懂照顧自己。”
項龍暗不妙,華夫人定是看到點什麼,故有這充滿暗示和鼓勵的說話。
華夫人臉上現出倦容,輕輕道:“不阻太傅返回牧場,清兒代我送太傅一程好嗎?”
項龍忙離座叩辭,琴清陪他走出殿門,神氣尷尬異常,默默而行,雙方不知說什麼話好。
到太后宮外門,項龍施禮道:“琴太傅請留步,有勞相送。”
琴清臉容冷淡如昔,禮貌地還禮,淡淡道:“太后過於關心琴清,纔有那番說話,項太傅不必擺在心上。”
項龍苦笑道:“傷心人別有懷抱,項某人現在萬念俱灰,琴太傅請放心。”言罷大步走了。留下琴清呆在當場,芳心仍迴盪項龍臨別時充滿魂斷神傷意味的話兒。
雨雪飄飛,項龍在龍別院花園的小亭裡,呆看冬後第一次的雪景。去年初雪,籌備出使事宜的景,猶歷歷在目。趙倩和春盈四婢因可隨行而雀躍,翠桐諸婢則因沒份兒心生怨懟。俱往矣!
滿的火熱,背而來,到芳香盈鼻,一對纖的玉掌蒙上他的眼睛,的香脣在他的耳朵道:“猜猜我是誰?”
這是烏廷芳最和他玩的遊戲之一,項龍探手往後,把人兒摟到邊來,笑道:“紀才想扮芳兒騙我嗎?”
臉冷得紅噗噗的紀嫣然花枝地笑道:“扮扮被人騙倒哄我開心不可以嗎?吝嗇鬼!”
項龍看著這與自己日深的,心中涌起無盡的深刻,痛吻一番後問道:“們到哪裡去了?”
紀嫣然纏上他壯的脖子,細細地道:“去看小滕翼學走路,那小子真逗人歡喜哩!”
項龍想起自己始終不能令諸有孕,神一黯,紀嫣然已道:“項郎不用介懷,天意難測,天公若不肯造,由他那樣好了,我們只要有項郎在旁,便心滿意足。”
項龍苦笑一下,岔開話題道:“有沒有乾爹的消息?”
紀嫣然道:“三個月前收到他一卷帛書,再沒有新消息,我纔不擔心他老人家哩!四遊山玩水,不知多麼愜意。”又喜孜孜道:“二嫂又有孕,說若是兒子,就送給我們,我們開心死了,不得今天臨盆生子。”
項龍與滕翼的手足之,心中涌起溫暖,暗忖此爲沒有辦法中的最佳辦法,哪自己這來自另一時空的人,失去令子懷孕的能力。
紀嫣然道:“想不想知道前線的最新消息?”
自由咸回來後,他有點逃避的心態,很怕知道外間發生的一切,尤其恐懼聽到趙雅遭遇不幸的噩耗。吻一口,輕輕道:“說吧!再不說便把你的小封了。”
紀嫣然笑道:“那嫣然或會故意不說出來,好夫君的恩寵。”
項龍忍不住又和纏綿起來,極盡男歡娛。
良久後,才始找到機會息道:“人家來是要告訴你好消息嘛!你擔心的事,只發生了一半,晶後確要求信陵君殺死趙雅,信陵君卻不肯答應,還到齊國去,氣得晶後接燕人割五城求和的協議,然後遣廉頗攻佔魏地繁,你說晶後是否自取滅亡呢?失三十七城,還與魏人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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