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傑又道:“我們有百多人在城外等候三位大爺,備有腳程最好的快馬,三位大爺請立即起程。”
這時烏言著倉皇奔進來道:“勢看來不妙!西南和東北兩角各有百多人黑潛來哩。”
滕翼斷然道:“立即放火燒宅,引得鄰人來救火,他們的人就不敢強來,並可救回宅婢僕們之命。”
烏言著領命去了。
滕翼再向項龍正容道:“三弟下定決心嗎?”
項龍悽然一笑道:“我再沒有別的選擇,由今天開始,誰要對付我項龍,只要殺不死我,都要以來償還。”
在一切全憑武力解決的時代,這是唯一的應付方法,項龍終徹底地會此一真理。
滕翼點頭道:“這纔像樣,可以起程嗎?”
獵獵聲響,後園的貨倉首先起火。咸烏府房舍獨立,與鄰屋遠隔,際此殘冬時份,北風雖猛,火勢應該不會蔓延往鄰居去。喊救火的聲音,震天響起。鄰居們當然不會這麼快驚覺,救火的當然是放火的人。
項龍振起神道:“我們立即趕回去。”
就在這一刻,他知道與呂不韋的鬥爭,已由暗轉明。而直到現在,呂不韋仍是佔著倒的上風。他的噩夢,何時可告一段落呢?
衆人策騎往城門馳去,天際微微亮起來。項龍在轉上出城的驛道,忽地勒馬停。滕翼、荊俊,十八鐵衛和報訊的烏傑,與一衆兵團團員,慌忙隨他停下。晨早的寒風吹得各人衫飛揚,長道上空寂無人,一片肅殺淒涼的氣氛。風吹葉落裡,驛道旁兩排延綿無盡的楓樹,沙沙作響。
項龍苦笑道:“我怎都要接了嫣然,方可放心離去。”
滕翼一呆皺眉道:“在寡婦清,安全上應該沒有問題吧。”
項龍道:“我明白這點,但心中總像梗著一刺,唉!對不起。”
滕翼與荊俊對一眼,泛起無奈的表,回牧場乃急不容緩的一回事,怎容得起時間上的延誤。
烏傑焦急道:“項爺!不若另派人去接夫人吧!”
項龍和滕翼換個眼,同時心生寒意,想起當日出使魏國,臨時改道時呂雄的反應。兵團的團員均過訓練,被最嚴格的紀律約束,上頭說話之時,並沒有他們的餘地。爲何烏傑膽子忽然大起來?難道還怕他們不知道形勢的迫嗎?
項龍既生疑心,誆他道:“就由烏傑你和荊爺去接夫人好嗎?”
烏傑愕然道:“怎麼哩!我還要給項爺和滕爺引路,噢!”
烏言著和烏舒兩人,在滕翼的手勢下,由後催騎而上,左右兩把長劍,抵在烏傑脅下。
項龍雙目寒芒閃,冷笑道:“烏傑你知否在什麼地方出錯,泄你的計。”
烏傑變道:“我沒有……啊!我不是細!”話出口,才知了。
要知項龍在烏家的子弟兵中,地位之高,有若神明。烏傑在他面前,由於有此心理的弱點,自是進退失據。
荊俊然大怒,喝道:“拖他下馬!”
“砰!”烏舒飛起一腳,烏傑立即跌下馬背,尚未站起來,給跳下馬去的滕翼扯著頭髮起來,在他小腹結結實實打一拳。烏傑痛得整個人搐著彎弓起,又給另兩名鐵衛夾持兩臂,迫他站立。
荊俊早到他前,拔出匕首,架在他咽,寒聲道:“只要一句謊話,匕首會割破你的嚨。但我將很有分寸,沒有十來天,你不會死去。”
烏傑現出魂飛魄散的神,崩潰下來,嗚咽道:“是爺迫我這般做的,唉!是我不好!當他侍從的時候,欠他很多錢。”
各人心中恍然,暗呼幸運,若非項龍忽然要去接紀嫣然一起離城,今回真是死得不明不白,這條毒計不可謂不絕。
項龍心中燃起希,沉聲道:“大老爺是否真的死了?”
烏傑搖頭道:“只是騙你的,牧場沒有發生任何事,爺要對付的只是你們三位大爺,否則我怎也不肯做……。呀!”
腰脅中了烏舒重重一下膝撞。
項龍心轉佳,道:“這傢伙給二哥問話,我和小俊到琴府去,接了嫣然後再作打算。”
約定會面的地點,與荊俊策騎往琴清的府第馳去,這時始有機會抹去一額的冷汗,頗有再世爲人的覺。
假若呂不韋所有這些謀計,均出於呂不韋府裡那莫傲的人的腦袋,這人實在是他所遇過的人中,智計最高的人,且最擅以有心算無心的手段。此計如若功,項龍只能比莊襄王多活兩天,是條連環扣的毒計。
首先,呂不韋見在紅松林害不死他項龍,轉而朝一向沉迷酒的烏廷威下手,由嫪毐通過一個青樓名,加上相府的威勢,再利用他嫉恨不滿項龍的心態,把他籠絡過去。當烏廷威以邀功的心態,把烏族準備撤走的事,泄給呂不韋后,大人遂立下決心,要把他項龍除去。毒殺莊襄王一事,可能是他早定下的計劃,唯一的條件是要待自己站穩陣腳,再付諸實行。於是呂不韋借宴會之名,把他引來咸。莊襄王橫死後,詐他出城,在路上置他於死地。際此新舊國君替的時刻,秦國上下因莊襄王之死作一團,兼之他項龍又是仇家遍及六國的人,誰會有閒理會並追究這件事?這個謊稱烏應元去世、牧場形勢大、鬥爭一即發的謀,並非全無破綻。項龍和滕翼便從烏傑的話中,覺得陶方厲害得異乎尋常。可是莊襄王剛被害死,驚弓之鳥的他們,對呂不韋多害死個烏應元,絕不會到奇怪。而事實上烏廷威雖然不肖,針對的只是項龍,並非喪盡天良至弒父的程度,可是加上有形跡可疑的人似是要到烏府襲,使他們本無暇多想,只好匆匆趕返牧場,這樣正好掉進呂不韋心設置的陷阱裡。若非項龍放心不下讓紀嫣然獨自留在咸,將會至死仍不知是怎麼一回事,須閻羅皇親自解釋。項龍長長吁出一口氣,振起雄心,加鞭驅馬,和荊俊奔過清晨的咸大道,朝在的琴清府奔去。
琴清一素白的孝服,在主廳接見兩人。不施脂的容,更是清麗秀逸之氣迫人而來,教人不敢正視,又忍不住想飽餐秀。荊俊看呆了眼,連侍奉上的香茗,都捧在手上忘記去呷上兩口。
琴清神態平靜地道:“項太傅這麼早大駕臨,是否有什麼急事呢?”
項龍聽出不悅之意,歉然道:“也不是什麼要的事,只是想把嫣然接回牧場吧!”
話畢,自己都覺得理由牽強。本說好讓紀嫣然在這裡小住一段日子,現在不到三天,卻來把接走,還是如此匆忙冒昧,選的是人家尚未起榻的時間,實於禮不合。琴清先吩咐下人去通知紀嫣然,然後蹙起秀長的黛眉,沉起來。項龍呷一口茶,溜目四顧。大廳的佈置簡潔清逸,不含半俗氣,恰如其份地反映出主人高雅的氣質和品味。
琴清淡淡道:“項太傅忽然改變主意,是否欠了琴清一個合乎理的解釋?”
項龍大頭痛,無言以對。騙吧!又不願意這麼做。
琴清輕嘆道:“不用爲難,至你不會像其他人般,說出口是心非的話,只是大王新喪,項太傅這樣不顧而去,會惹起很多閒言閒語。”
項龍苦笑道:“我打個轉便會回來,唉!世上有很多事都使人不由己的。”
琴清低頭把“不由己”念幾遍,忽然輕輕道:“項太傅是否覺得大王的駕崩,來得太突然呢?”
項龍心中一懍,知對莊襄王之死起了疑心,暗忖絕不可堅定的想法,否則遲早會給呂不韋害死,忙道:“對這事醫會更清楚。”
琴清驀地仰起俏臉,目深深地凝他,冷冷道:“琴清只是想知道太傅的想法。”
項龍還是首次與這絕代毫無避忌地直接對,強忍避開目那種心中有鬼的自然反應,嘆道:“我的腦袋一團,本沒有想過這方面的問題。”
琴清的目攫他,仍是以冰冷的語調道:“項太傅究竟在大王耳旁說了句什麼話,使大王聽完後可放心地瞑目辭世?當時只有政太子一人聽到,他卻不肯告訴我和姬後。”
項龍立時手足冰冷,知道自己犯下一個致命的錯誤。說那句話本並沒有錯,問題是事後他並沒有和小盤對口供。假若被人問起,他和小盤分別說出不同的搪塞之詞,會揭出他們兩人裡,至有一個人在說謊。當時他只顧忌呂不韋,所以揹著他來說,卻忘了在榻子另一邊的朱姬、秀麗夫人和一衆妃嬪宮娥,這事最終可能會傳呂不韋耳去。幸好給琴清提醒,或可過李斯作出補救。琴清見他臉數變,正要追問,紀嫣然來了。
項龍忙站起來,道:“琴太傅一向生活安寧,與世無爭,項某實不願看到太傅俗世事務的沾染。”
領紀嫣然告辭離去,琴清著項龍的眼神生出複雜難明的變化,直至送他們離開,除了和紀嫣然互約後會之期時說幾句話外,再不置一辭,可是項龍反到開始有點了解自己。
到與滕翼會合,紀嫣然知悉事的始末。叛徒烏傑仍騎在馬上,雙腳被索穿過馬腹縛著,除非是有心人,否則應看不出異樣之。衆人策騎出城,往牧場奔去。到一林,停了下來。荊俊把烏傑縛在一棵樹上,遣出十八鐵衛佈防把風。
滕翼神凝重道:“此次伏擊我們的行,由呂不韋麾下第一高手管中邪親自主持,雖只有一百五十人上下,但無不是相府家將裡出類拔萃的劍手。圖管家竟對此一無所知,可見相府的實權,已逐漸轉移到以莫傲和管中邪一文一武的兩個人手上去。”
項龍道:“他們準備在什麼地方襲我們?”
滕翼指著不遠的梅花峽道:“選的當然是無可逃的絕地,憑我們現在的實力,與他們,無疑是以卵擊石,最頭痛是呂不韋已由烏傑口中探知我們的況。”
項龍心中暗歎,呂不韋早看穿烏廷威是他們一個可擊破的缺口,可憐他們還懵然不知,以至乎落在下風。
紀嫣然淡淡道:“對於我們真正的實力,舅爺和烏傑仍是所知有限,我們不用那麼擔心好嗎?”
項龍暗僥倖,在組織烏家這支五千人的子弟兵時,他把二十一世紀軍方的保方法,用到其中。除他們幾個最高的領導人外,子弟兵只知聽命行事。對人數、實力、裝備、武的況,知的只是自己置的冰山一角,且爲掩人耳目,烏家子弟兵平時嚴談論有關訓練方面的任何事。所以縱使像烏傑這種核心分子,所知仍屬有限。
滕翼點頭道:“幸好我們早有預防,但呂不韋將會因此更顧忌我們,此乃必然之事。哼!現在我們該怎辦?”
紀嫣然道:“大舅爺現在何?”
滕翼答道:“當然是回到牧場去,等候好消息,亦使人不會懷疑他。至於烏傑,管中邪當會殺人滅口。”
紀嫣然道:“那就好辦,我們立即繞道回牧場,迫烏傑和大舅對質,弄清楚烏家除大舅外,還有沒有人蔘與這件事,解決的問題後,再與呂不韋周旋到底。大不了只是一死吧!倩公主們的仇絕不能就此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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