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方道:“照秦國國制,莊襄王在太廟停柩快足三個月,十五天後將進行大殯,各國均派出使節來弔唁,聽說齊國來的是田單,真教人費解。”
項龍一呆道:“田單親來,必有目的。我並不奇怪齊國派人來,因爲半年前合縱討秦的聯軍裡,沒有齊人的參與,其他五國不是和我大秦在戰狀態中嗎?爲何照樣派人來呢?”
陶方道:“信陵君軍權被奪,在大梁投閒置散,無所事事,合縱之議,然無存,五國先後退兵,分別與呂不韋言和,互訂和議,際此人人均深懼我大秦會拿他們刀槍的時刻,誰敢不來討好我們?咸又有一番熱鬧。”
項龍暗忖魏國來的必然是龍君,只不知其他幾國會派什麼人來?他真不想見到李園和郭開這些無恥之徒。
烏應節問道:“呂不韋方面有什麼靜?”
陶方聳肩道:“看來他暫時仍無暇理會我們,在新舊國君替的時刻,最要是鞏固一己權力。聽說他在姬後的支持下,撤換一批大臣和軍方將領,但卻不敢徐先和王齕的人,所以他的人奪得的只是些無關痛的位置。”
烏應恩道:“他會一步步推行他的謀。”
衆人均點頭同意。
滕翼向項龍道:“假若能破壞呂不韋和姬後的關係,等若斷去呂不韋一條臂膀,三弟可在這方面想想辦法?”
見到各人都以充滿希的眼看自己,項龍苦笑道:“我會看著辦的。”
陶方道:“龍應該到咸去打個轉,姬後曾三次派人來找你,若你仍託病不出,恐怕不大好?”
項龍振起神道:“我明天回到咸去。”
衆人均欣然,項龍心中想到的卻是見到朱姬的形。現在莊襄王已死,假設朱姬要與他續未竟之緣,怎辦好呢?他對莊襄王已生出深厚的,怎也不該和他的未亡人攪出曖昧事,這是他項龍接不了的事。
回到龍別院,紀嫣然正與臥病榻上的烏廷芳語。因親兄被家族死的臉蒼白,瘦得雙目凹陷下去,看得項龍心如刀割。
紀嫣然見他到來,站起來道:“你來陪廷芳聊聊!”向他打個眼,走出寢室去。
項龍明白烏廷芳心結難解,既恨乃兄出賣自己夫郎,又怨父親不念父子之,心矛盾,難以排遣,鬱出病來。暗歎一聲,坐到榻旁,輕輕握手腕,看到幾上那碗藥湯仍是完封不,未喝過一口,聲道:“又不肯喝藥嗎?”
烏廷芳兩眼一紅,垂下頭去,眼睛涌出沒有泣聲的淚水。項龍清楚的倔強脾氣,發起子,誰都不賣賬,湊到耳旁道:“你怪錯岳丈,真正要怪的人,該是罪魁禍首呂不韋,其他人是無辜的。假若你自暴自棄,不但你孃的病好不了,你爹和我會因你心神大,應付不了人的迫害,你明白我的話嗎?”
烏廷芳思索一會,微微點頭。
項龍爲拭掉淚漬,乘機把藥湯捧來,喂喝掉,道:“這纔是個聽話的好孩子,你定要快點痊癒,好侍候你娘。”
烏廷芳輕輕道:“藥很苦哩!”
項龍吻臉蛋,爲蓋好繡被,服侍睡後,離房到廳子去。趙致、紀嫣然和田氏姊妹正逗弄兒子項寶兒,若非了烏廷芳,應是樂也融融。他把寶兒接過來,看他甜甜的笑容,心中涌起強烈的鬥志。呂不韋既可不擇手段來害他,他亦應以同樣的方式回報。第一個要殺死的人不是呂不韋,而是他的首席智囊莫傲。此人一天不死,他們終有一天會被他害了。
接著下來烏廷芳神轉佳,到第三天已能離開纏綿多時的病榻,探親孃。變得沉默,不太願說話和見外人,但雙目出前所沒有的堅強神,顯見因夫郎的話,解開心結,把怨恨的對象,轉移到呂不韋上。見好轉過來,項龍放心離開牧場,與滕翼、荊俊踏上往咸的路途。鐵衛的人數增至八十人,加強實力。一行人浩浩,打醒十二個神,翌晨抵達咸。項龍逕赴王宮,謁見爲太后的朱姬和將登上秦王寶座的小盤。朱姬明顯地消瘦,小盤卻是神采飛揚、容煥發,與披的孝服絕不相襯。
兩人見他到來,非常歡喜,揮退下人,朱姬劈頭道:“龍你搞什麼鬼的,忽然溜回牧場去,害得我想找個人說話都沒有著落。”
項龍心中暗驚,死了王夫的朱姬,就像離囚籠的彩雀,再沒有東西可把拴縛。先向與朱姬並坐廷臺階上的小盤行過君臣之禮,恭坐下首道:“太后請勿見怪,微臣實有說不出來的苦衷。”
小盤垂下頭去,明白他話的含意。
朱姬嗔道:“不想說也要說出來,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只聽口氣,就知沒有把項龍當作臣子。
小盤道:“母后饒過項太傅吧!若果可以告訴母后,他會說的。”
朱姬大嗔道:“你們兩個人串連起來對付我嗎?”
小盤向項龍打個曖昧的眼,道:“王兒告退,母后和項太傅好好聊一會。”
看著小盤的背影,項龍差點想把他扯回來,他目下最不想的事,是與朱姬單獨相對。
剩下他們兩個人,朱姬反沉默下來,好一會輕嘆道:“你和不韋間是否發生事哩?”
項龍頹然無語。
朱姬目深深地看他好一會,緩緩道:“當日你出使挫回來後,我早看出你很不是味兒,不似你一向的爲人,看不韋時的眼神很奇怪。我太清楚不韋,爲求功,不擇手段,當年把我送給大王,不正是最好的例子嗎?白天對我說過永不分離,晚上我便屬於另一個男人。”忽又沒頭沒尾地低聲道:“龍是在怪人家恩怨不分嗎?”
這句話怕只有項龍明白,現在朱姬、小盤和呂不韋三人的命運可說是掛上了鈎,缺一不可。呂不韋固然要倚靠朱姬和小盤這王位的繼承者,俾可名正言順總攬朝政;但朱姬母子亦要藉呂不韋對抗秦國反對們母子的大臣和重將。更因小盤乃呂不韋兒子的謠言滿天飛,假若朱姬誅除呂不韋,由於母子兩人在秦廷基薄弱,沒有呂不韋,小盤又未正式登上帝位,兩母子的地位實是危如累卵,隨時有覆碎之厄。
項龍俯頭道:“我怎會怪太后?”
朱姬出一苦的笑容,聲道:“還記得離開邯鄲烏家堡,我曾對烏老爺說過只要我朱姬一天還有命在,定保你們烏家一天的富貴榮華。這句話我朱姬永遠不會忘記,龍放心。”
項龍心中,難得朱姬在這況下仍眷念舊,一時說不出話來。
朱姬忽地振起來,道:“前天徐先、鹿公和王齕三位大臣聯署上奏,請王兒策封你爲前都騎統領,統率咸的一萬鐵騎城衛,負責王城的安全,但因不韋的反對不了了之。我又不知你的心意,所以未敢堅持。想不到軍方最有權勢的三個人,竟對你如此支持。龍啊!你再不可躲起來,我和小政須要你在旁哩!”
項龍大愕然,難道徐先他們收到他和呂不韋不和的消息?
朱姬又微嗔道:“你這人哩!難道不把烏家的存亡放在心上嗎?”
項龍當然明白的意思,朱姬言下之意,是若要在呂不韋和他之間只可作出一個選擇,寧願揀選他。若他能代替呂不韋去鞏固母子倆的權位,呂不韋自是可有可無。只恨他知道呂不韋絕不會這麼容易被推倒,那早寫在中國的所有史書上。猛然點頭道:“多謝太后垂注!”
朱姬俏臉忽然紅起來,垂頭道:“只要你不把我當作外人,朱姬便心滿意足。”
項龍苦笑道:“我從沒有把你當作過外人,只是大王對我君恩深重,我怎寸以……哎!”
朱姬眼中出幽怨之,哀然道:“人家又能有片刻忘記他的恩寵嗎?龍那天在大王臨終前說的話,我已猜到一點,但請勿告訴我,我現在還不想知道,希龍諒我這苦命的人。”
項龍愈來愈發覺朱姬的不簡單,想起嫪毐,暗忖應否再向命運挑戰,預先向作出警告之時,門衛傳報道:“右相國呂不韋,求見太后。”
項龍差點想溜之夭夭,怎會這麼冤家路窄的?
一服的呂不韋神采飛揚、龍行虎步地走進朱姬的慈和殿,項龍忙起立致禮。
呂不韋比以前更神氣,閃閃有神的眼睛上下掃項龍一遍,微笑點頭,欣然道:“真高興又見到龍。”
雖是普通一句話,但卻是藏可傷人的針剌,暗責項龍不告而別,不把朝廷放在眼,並暗諷他仍留得住命,說罷向朱姬致禮,卻沒有下跪,顯是自恃與朱姬關係特別,淵源深厚,不當自己是臣子。
呂不韋坐在項龍對席,笑道:“現時我大秦正值非常時期,無恥之輩,蠢蠢,意圖不軌。龍若沒有什麼特別急的事,留在咸好了,我或者有用得上你的地方。”
項龍點頭應諾,暗忖呂不韋果然懂得玩手段,利用危機作力,令朱姬母子無法不倚重他。
呂不韋轉向朱姬道:“太后和龍談什麼談得這麼高興哩?”
隨便一句話,盡顯呂不韋驕橫的心態。若論尊卑上下,哪到他的右丞相來管太后的事。
朱姬卻沒有不悅之,淡淡道:“只是問問龍的近況。”
呂不韋眼中閃過怒意,冷冷道:“龍你先退避一會,我和太后有要事商量。”
項龍亦是心中暗怒,分明是向自己施下馬威,明指他沒有資格參與他和朱姬的議。
正要退下,朱姬道:“龍不用走,呂相怎可把龍當作外人?”
呂不韋錯愕一下,堆起笑容道:“我怎會把龍當作外人,只是他無心朝政,怕他心煩。”
朱姬若無其事道:“呂相等一會的耐也沒有,究竟有什麼天大重要的事?”
這時呂不韋和項龍都知朱姬在發脾氣,而且明顯站在項龍一方。
呂不韋尚未愚蠢至反脣相譏,陪笑道:“太后請勿見怪,今天老臣來晉謁太后,是要舉薦一個最適合的人選,擔當都騎統領的重要職位,好負起王城安全的重任。”
都騎統領,實在是衛統領安谷傒外最接近王室的職位。咸城的防務,主要由三大系統負責,分別是守衛王宮的衛,負責城防的都騎和都衛兩軍,前者是騎兵,後者是步兵。都騎統領和都衛統領合起來等若以前項龍在邯鄲時的城守一職,只不過把步兵和騎兵分開。步兵人數達三萬,比騎兵多出三倍,但若論榮耀和地位,負責騎兵的都騎統領,自然勝過統領步兵的都衛將軍。
朱姬冷然道:“呂相不用提出任何人,我決定任用龍作都騎統領,除他外,沒有人可使我放心。”
呂不韋想不到一向對他言聽計從的朱姬,在此事上如此斬釘截鐵,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臉微變,訝然往項龍來道:“龍改變主意了嗎?”
項龍當然明白朱姬的心態,也是極端厲害的人,更不想永遠活在呂不韋的暗影下,現在項龍大得軍方歡心,有他作都騎統領,不但可對抗呂不韋,使他心存顧忌,不敢不把母子放在眼,亦可通過項龍維繫軍方,不致被迫與呂不韋站在同一陣線,毫無轉寰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