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裡，封炎氣定神閑地斜倚在槐樹上，一眨不眨地俯視著屋子裡的靜，緻的眉眼間著饒有興致的笑意。

以他對阿辭的瞭解，阿辭肯定早就查到了這件事是端木緣所為，才故弄玄虛地布了今日這個局，不過是讓端木緣當著眾人的麵自己招認，無從反駁而已

這是阿辭的作風。

他的阿辭自小就冰雪聰明，生豁達，不喜歡與人計較，可是一旦有人及的逆鱗，也絕不會手下留。

就算是現在楚青辭變了端木緋，的靈魂也始終是同一個人。

那個他心中最重要的人。

封炎用右手托著側臉，角高高地翹起，勾出一個愉悅的弧度。

楚青辭，端木緋蓁蓁

他的蓁蓁

他直直地看著端木緋，眸中已看不到其他直到東次間裡忽然響起“啪”的一聲掌摑聲，他驟然回過神來，目隨意地在屋子裡一掃。

不知何時，任氏好似一頭捍衛自己崽的母獅般沖到了端木緣跟前，一掌狠狠地打在了端木緣臉上，在白皙的上留下了一個赤紅的掌印，目驚心。

滿室又是一靜，屋子裡服侍的遊嬤嬤和夏芙等皆是目瞪口呆。

“夠了”賀氏額頭一陣青一陣白，一掌重重地拍在案上，彷彿平地一聲旱雷起，“老四媳婦，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婆母”

話落之後，屋子裡更靜。

屋的爭執在頃刻間變了一場婆媳之間的對抗，端木緣委屈地在一旁嚶嚶哭著，屋子裡的其他人頭接耳地彼此竊竊私語，四周一鍋粥。

賀氏想要幫著端木緣矇混過關，而任氏則一心想給兒討一個公道，婆媳倆爭執不休漸漸地，任氏的氣焰就被賀氏以婆母的威儀了下去

一片嘈雜的喧嘩中，端木緋卻彷彿置事外般，坐在一旁徑自飲茶。

輕啜一口，細細品茗，眉眼彎彎漾著笑。

那副愉快的樣子，看來與周圍的喧囂格格不。

就算是遠遠地隔著一扇窗戶，封炎也能覺到的愜意，就像是一隻慵懶的獅子貓，看著雪白可，溫順乖巧，卻是藏著爪子的。

果然

下一瞬，他就見端木緋放下了茶盅，眸中閃過一道狡黠的芒。

他興致地豎起了耳朵，等著墨登場。

“祖母，四嬸母，”端木緋一本正經地提議道，“此事事關重大，要不要請祖父過來作主”

一句話，又令得屋子裡的風向變了。

窗外的封炎又是忍俊不，差點被狐假虎威的小模樣逗得笑出聲來，心雀躍，角的弧度是怎麼也不下去。

他又直愣愣地盯了好一會兒，才依依不捨地離開了尚書府，如同來時一般悄無聲息。

封炎的心好極了，是這幾年都沒有的暢快，策馬直接朝公主府飛馳而去。

金日燦爛，馬蹄飛揚。

縷縷和地灑在他上，那鮮亮的杏黃錦袍襯得他俊的臉龐越發清逸明凈，神俊朗，吸引了路邊不審視贊嘆的目。

一炷香後，一人一馬就來到了公主府所在的中辰街。

公主府的四周仍舊被那些穿重甲的軍包圍著，整條街上都沒什麼人，那些普通百姓怕惹麻煩，大都選擇繞道而走。

然而封炎卻是毫不避諱，從府側的一條小巷賓士而過，來到西側的偏門外，守在門外的一個小將含笑對著馬上的封炎抱了抱拳。

門的人似乎是聽到了門外的靜，幾乎是下一刻，那道偏門就“吱”地一聲從裡頭開啟了。

封炎翻下馬，把馬丟給了出來相迎的小廝，大步流星地進了府，一路往正院去了。

任誰都能看出他的心很好，步履輕快，眉飛舞。

安平自然也看出來了，知道兒子一大清早就跑出府去了，現在又這麼喜形於地回來了，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好事。

安平放下手裡的茶盅，故意道“阿炎，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事辦完了，自然就回來了。”封炎給安平行禮後，就在一旁的一把紫檀木圈椅上坐下了，捧起一旁的茶盅連飲了幾口，角帶著舒暢的笑意，渾似在發般。

安平已經許久沒看到兒子如此歡喜的模樣，就像就像是他以前說到楚青辭時的樣子。

莫非，兒子今兒一早出門是為了見端木緋

安平心念一，不由神一振。

封炎又啜了一口熱茶，不客氣地向安平討茶“娘，您這君山銀針委實不錯，也送兒子兩罐吧。”蓁蓁茶，一定會喜歡的。

“子月，去取兩罐茶來。”

安平爽快地應下，俯首看著手中的茶盅。

茶盞中的茶湯橙黃明凈，葉底黃勻亮，清純的茶香隨著熱氣裊裊升起。

這確實是好茶，可是兒子回京已經一個多月，這君山銀針不知道喝了多回，之前也沒見他誇一句，怎麼今兒舌頭就變了

安平心底越發好奇，不聲地再次試探道“阿炎，我這裡還有些上好的鐵觀音，你要不要”

鐵觀音封炎怔了怔，笑地說道“不急，等我以後缺茶喝了，再找娘討。”心裡想的卻是李家人剛到京城，想必短時間，蓁蓁都不愁鐵觀音喝了。

想到李家人，封炎眸微閃，抬手揮退了屋子裡的下人。

待屋子裡隻剩下他們母子二人，他直截了當地說道“娘，我前幾天得到訊息，閩州李家來人了。”

安平神不變，頷首道“這事我聽說了，來的是李家老二李傳庭。”

“不僅是李傳庭，”封炎沉聲又道，“李家老大也來了。”

“李傳應也來了”安平有些意外，才捧起的茶盅又放下了，“武將擅離駐地，他的膽子還真是不小。”

可想而知，一定是事出有因

安平挑了挑眉，目再次看向了茶盅中沉沉浮浮的茶葉，緩緩道“看來李家也不笨，十有**是發現了那件事”

“盜賣軍糧，罪名可不小，又是宅起火，李家應該是急了”封炎語氣淡淡，聽來平靜無波。

李家本來無關要，問題是今時不同往日。

李家現在可是蓁蓁的舅家，以蓁蓁的子，李家若是遇到麻煩，怎麼都會搭一把手

封炎眸一閃，不聲地試探道“娘，您覺得李家怎麼樣”

李家安平怔了怔。

李家是今上近年才提拔起來的，是今上的人，和並無任何淵源，之所以派人盯著閩州，與李家無關，隻是因為閩州位置特殊，於大盛東南沿海，依山傍水，無論海路還是陸路，都是南北通要沖。

早在封炎去北境之前，他們就得了閩州那邊的訊息，說是有人暗中盜賣軍糧，這一查就查到了李家大夫人的上。

對安平和封炎而言，若是有必要，也不過是設法讓人代替了李家，所以他們雖然早就抓了李家的錯，卻沒有聲張，隻當留了一個把柄在手。

這是他們母子之間的默契。

反正沒了李家，也有張家王家陳傢什麼的可以頂上等等

安平忽然靈一閃，幸好兒子一語驚醒夢中人，這麼把這事給忘了，李家不足道也，可是李家卻是未來兒媳婦的外祖家啊

也難怪兒子莫名其妙就這麼關心起李家，原來是為了兒媳婦啊

安平清了清嗓子，正道“我看李家不錯。”

也不就是李大夫人不好嗎總不能為了一顆老鼠屎就壞了一鍋粥是不是況且，李家人在閩州戰功赫赫，確實是有真本事

“得用。”語氣堅定地一錘定音。

封炎本來還以為要費一番心力才能說服母親，卻沒想到母親與他真是心有靈犀，想到一塊兒去了

“娘說的是。”封炎勾笑了，原本就俊的臉龐更為奪目，“我即刻去信閩州，讓那邊的人好生盯著。”

母子倆相視一笑，各懷心思，屋子裡的氣氛頓時輕快了許多。

安平抿了口茶，又想到了什麼，意味深長地說道“阿炎，估計再過幾天你就可以正大明出去放放風了。”

“娘是說秋獵”封炎挑了挑眉。

現在都九月了，往年的這個時候皇帝都會離京去秋獵，以皇帝的子，想必不會放心把他留在京城，他必是要去的。

“也好，我出門去給娘打塊狐貍回來做圍脖。”封炎漫不經心地說道，心裡想著得給蓁蓁也獵一塊。

“阿炎，一塊可不夠”安平揚了揚眉笑道。一塊當然不夠，還得給未來兒媳婦也獵一塊才行

母子倆心有靈犀地想到一塊兒去了。

封炎角微翹，正要應聲，外頭傳來子月的聲音“殿下，公子，駙馬爺來了。”

聞言，母子倆角的笑意一收，秋日正午的溫暖和煦，可是屋子裡的空氣卻瞬間就冷了下來。

安平瞇了瞇眼，淡淡道“讓他進來吧。”

須臾，就聽到外麵傳來下人的行禮聲，跟著門簾一翻，一個三十來歲白皙俊朗的男子就大步流星地進來了。

他穿了一件靛藍竹葉紋錦袍，戴玉冠配錦帶，形高大拔，一雙黑眸湛然有神，步履之間神采奕奕，乍一眼看去，也不過才二十七八歲的樣子。

正是安平的駙馬封預之。

封預之、封炎皆是神俊朗之人，隻是，封炎的容貌與安平更為肖似，五比封預之更為緻奪目。

“安平”封預之含笑地看著羅漢床上的安平，烏黑的眼眸中熠熠生輝，閃著璀璨的芒，然而目在掃過一旁的封炎時，卻是微微一黯，晦暗不明。

“父親。”封炎起抱拳見了禮。

“阿炎，你也在啊。”

封預之神淡淡地在封炎對麵的一把圈椅上坐下。

安平麵一不耐，直接問道“你來做什麼”

封預之的視線又從封炎移向了安平，角泛出一殷勤討好的笑意，“安平，三日後就是母親的壽辰，母親打算辦個壽宴，不如你回府住上幾天吧”

“本宮沒空，就不去了。”安平打斷了他，神間著幾分疏離。

封預之角的笑意一僵，定了定神，之以理地又道“安平，你是封家的長媳，母親的壽宴你怎麼也該出席纔是”

安平勾笑了，雲淡風輕地說道“駙馬，你邊也有了平妻，讓幫著張羅招呼就是。”

心裡果然還是在意自己的封預之聞言麵上一喜，連忙道“安平，當時納隻是因為形勢所迫，又”想和你賭氣，“怎麼能跟你相提並”

他才說到一半，安平抬手製止了他，一霎不霎地看著他的眼眸，冰冷果決，“十四年前，本宮就要與你和離，從此恩斷義絕。可是你不同意。所以本宮才退而求其次，本宮住本宮的公主府，你住你的封家，從此本宮與你井水不犯河水你莫非是忘了不”

封預之麵變了幾變，目艱地看向了封炎，眸底含著濃濃的霾，緩緩道“安平這麼多年了，我已經放下了，我已經不介意了，隻想我們能夠和從前一樣為什麼你還是不肯放下”

安平沉默了。

四周也隨之靜了一瞬。

安平看著他的眼神隻剩下了不耐與疲累，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本宮乏了，駙馬要是沒什麼別的事的話，就請回吧”他們之間早在十四年前就已經無話可說了

封預之整個人都僵住了，好一會兒才恢復如常，若無其事地又站起來，“安平你好好保重子，我過幾日再來看你。”

封預之來了才一盞茶功夫，屁沒坐熱，就又走了。

門簾被他隨手起，又魯地甩下，簾子刷地落下，帶起一陣風，晃不已，連那簾子上繡的求凰都黯然失。

封炎直愣愣地看著那門簾，長翹的眼睫下一雙星眸幽深如泉。

“娘”封炎的微微了，言又止，可是目在對上安平冷漠果決的臉龐時，話又梗在了頭。

安平捧起茶盅，輕啜了一口茶水後，話鋒一轉“這兩天京裡倒是熱鬧不斷阿炎，今日早朝戶部尚書端木大人剛上了一道奏摺，請皇上開海，開放海上貿易這件事你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