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幾個學子正義憤著，本就不給麵子。

“水酒就不必了。兄臺也說了，這難得的機會相聚一堂，鄙人隻想求教無宸公子，”姓藍學子嘲諷地抬眼看著溫無宸挑釁道，“不知道公子對那東廠又有何看法誰人不知東廠驕橫跋扈，肆意拿人，本視府為無”

溫無宸與他四目相對，仍是神淡淡，道“東廠，即東緝事廠，乃太祖皇帝所設，其職責為訪謀逆妖言大惡等等，與錦衛均權勢，彼此製衡。偵緝、拿人本就是太祖皇帝創立東廠之用意”

“溫無宸，你不過是借著太祖皇帝來當擋箭牌罷了”那姓藍學子憤然地打斷了溫無宸，抬手指著他的鼻子，“東廠囂張跋扈，人人皆知，沒想到你堂堂公子無宸不過沽名釣譽，也是那種畏懼強權、阿諛奉承之人”

溫無宸看著那姓學子，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笑而不語。

“啪啪啪”

一陣擊掌聲驟然響起，聲音不大，但在這寂靜的狀元樓裡卻分外響亮。

眾人起初還以為又是哪個書生意氣的學子，卻不想擊掌的竟然是不久前剛進門的那個絕青年，不知其份之人暗道不妙。

“我才知道原來我東廠行事如此囂張跋扈，倒是我督導不利。”岑的聲音不不慢，如道家常般，不見一怒意，卻聽得不人心裡涼嗖嗖的，彷彿心口驟然出現幾個大窟窿，寒風呼呼穿過。

本來岑便服出行，在場某些人即便是認識他，也隻得假作不識，可是現在岑幾乎是自報份，他們也不好再視而不見，包括那靛袍公子在的十來人都三三兩兩地站起來，對著岑作揖道“見過督主。”

在京中，會被稱為“督主”的也就兩人，眼前這個青年不過是弱冠年華，又把東廠掛在邊，自然就是岑了。

其他人都嚇蒙了，特別是那些剛剛還慷慨激揚、忠君為國的幾個學子們，他們是對如今的朝政頗為不滿，恨不得掃佞清聖聽，一展抱負，卻也沒打算把命丟在這裡。

十年寒窗苦，也就是為了“學文武藝，貨與帝王家”。

四周再次陷一片死寂，空氣凝固，沒有人敢再出聲，那幾個學子更是臉慘白，真怕下一瞬那些如狼似虎的廠衛們就蜂擁而，把他們一一拿下。

岑環視眾人，淡然一笑，漫不經心撣了撣袖，說道“今日這辯會也頗有幾分意思，不過，這朝堂也好，民間也罷，都要講究個各司其職，方能事。”

岑比在座的不學子都要年輕，此刻他老氣橫秋地以長輩的語氣訓斥著這一屋子的人，卻沒有人敢出聲反駁。

“現在都臘月了，春闈在即，你們既然是來考試的，就該好好溫書備考，莫要四跑，免得招惹禍端”

岑的角一直帶著一抹淡淡的笑意，溫和而不見一戾氣，卻是聽得眾人如墜冰窖，總覺得他話中帶話。

四周的空氣中越來越抑，不學子都是暗暗地著拳頭，麵辱之。

岑似乎恍然不覺，他緩緩站起來，從袖中隨手掏出一個銀錁子作為茶錢，跟著就朝狀元樓外走去。

這一樓的人幾乎都目送著他的背影，近乎屏息。

“蹬蹬蹬。”

一陣下樓的步履聲傳來，端木紜拉著端木緋一起下了樓。

姐妹倆出了狀元樓後，便看到岑站在一輛紫帷金漆馬車旁，正要上車。

“督主。”

端木紜笑著出聲喊住了岑，岑子一頓，轉朝姐妹倆看來，那妖魅的眼眸在冬日溫暖的中顯得和了不。

“端木姑娘。”他隨和地喚了一聲。

端木紜與端木緋攜手上前，端木紜鄭重其事地福了福“多謝督主對舍妹的照拂。”

看著笑語盈盈，落落大方，彷彿剛纔在狀元樓中發生的一切沒有在心頭留下一點痕跡。

端木緋乖巧地隨姐姐一起行禮，眉眼彎彎。

看著姐妹倆，岑的角微微翹起，瞳孔中似乎又亮了一分，道“你們上次送去的糕點我已經收到了。”

頓了一下後，他又補充了一句“味道很好。”

“那是自然。”端木緋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一副沾沾自喜的小模樣，“那可是我和姐姐親手做的。”

“督主喜歡就好。下次我和妹妹再給督主做些送去。”端木紜含笑介麵道。

岑怔了怔，笑著對姐妹倆拱了拱手，“那我就卻之不恭了。我還有公務在，就告辭了。”說完，他就轉上了馬車。

紫的鑲邊車簾落下後，就把馬車外的兩個姑娘隔絕在外，岑從袖中掏出了一塊嬰兒手掌大小的圓形白玉佩，正中雕著展翅的雲雀，邊上刻著一圈雲紋，刀工嫻，玉質溫潤。

岑眼簾半垂，看著掌心的玉佩，手指輕輕挲著，那長翹的眼睫微，在眼窩投下一片淡淡的影。

那雙妖魅人的眸子中似黯淡，似悲傷，又似有無限的懷念

“噠噠噠”

隨著規律的馬蹄聲與車軲轆聲，馬車沿著寬敞的街道往皇宮的方向飛馳而去。

狀元樓外，端木紜和端木緋目送馬車遠去，神平靜。

端木紜並非是眼瞎耳聾，當然知道其他人對岑這些宦的詬病，然而端木紜自小在戰火紛飛的北境長大，子更似那些關外兒般疏朗，恩怨分明。

在的心目中，岑對和妹妹很好，幫過們，這就夠了。

至於別的，與們姐妹又有何乾

直到馬車在街道的盡頭右轉後，端木紜和端木緋方纔回了狀元樓二樓的雅座中。

狀元樓裡，已經沒有方纔的熱鬧了。

因為岑的馬車已經走遠，陸陸續續地就有學子們找藉口離開，這纔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大堂裡喝茶的人已經隻剩下不到一半了，多是那些看熱鬧的人。

舞、雲華四人也覺得有些掃興，涵星意興闌珊地用手指卷著一縷鬢角的發，小聲地嘀咕道“真是沒勁。岑督主才冒了個泡就能把人嚇走，這些個學子也太沒用了，就算讓他們考中了進士，將來也就是些趨利避害的。”

頓了一下後，涵星皺了皺小臉，噘道“岑督主也是會挑時間，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挑這個時間，本宮看熱鬧正看得有趣呢這下倒好，戲纔看了一半，就散場了。”

“我倒是覺得岑督主來的恰是時候。”端木緋在一旁笑瞇瞇地說道，“要是方纔岑督主再不出聲，這整個茶館的學子們怕是沒一個跑得了。”

這麼一說，幾位姑娘都好奇地看向了。

舞直接問道“緋妹妹，此話怎講”

端木緋抿了口溫茶，潤了潤嗓後，方纔又道“朝堂之事錯綜復雜，豈是表麵看著這麼簡單”

“這些學子不知深淺，就私議朝廷置災難不利，以為是朝廷無能，卻不知近兩年天災不斷，先有去冬雪災，後有今春淮北春汛災，又有流民與江城水匪連一氣，為禍地方，再加之同北燕今春方纔停戰。國庫的銀兩源源不斷地花出去，然而因為天災**，朝廷為安民心勢必減免賦稅，國庫的進項自然也就了”

“國庫空虛，又何以賑災”

“那些學子妄議朝政，卻又隻看到表麵，誇誇其談，不僅沒有任何益，反而會搖民心，與社稷不利。”

端木緋侃侃而談，隻撿著能說的說，對於皇帝用度之奢侈才會導致國庫數年都毫無積攢，以至一有變故銀兩就難以調劑的事隻字不提。

舞聽得認真，若有所思地微微點頭，而涵星、丹桂二人對朝堂事是一竅不通，聽得似懂非懂，隻是覺得端木緋所言真是字字珠璣，句句在理。

端木緋說了一連串話後，有些口乾，又抿了兩口茶後，唏噓道“今天這些妄議朝政之人，今科怕是與他們無緣了。”

那些學子目短淺，行事沖，要知道科舉擇才挑的並不僅僅是那些讀四書五經的人，更是要挑選那些能為皇帝排憂解難、出謀劃策的人才。

說來，無宸公子倒是有趣的很，初初看是與那些學子們辯駁，但卻毫沒有論及實質，談論的僅僅隻是“製度”，無關“良”與“惡”。

雅座中的另外幾個姑娘也約明白端木緋的言下之意，臉上一時也有幾分慨。十年寒窗，卻毀於一時沖，三年後，誰又知會是怎樣一番景

四周靜了一瞬，忽然，涵星低呼了一聲，把小臉探出窗外道“無宸公子要走了。我們下去看看吧。要是能討到他的一幅墨寶，大皇兄一定會羨慕死本宮的。”說著，涵星急忙起。

“不著急。”舞卻是從容得很，笑道，“反正無宸公子就住在大姑母的府裡，想討墨寶隨時都能去。”

“”涵星皺了皺小臉，言又止。

也知道溫無宸就住在安平長公主的府裡，隻不過，安平一向不太好親近，自小就有點怕這位不怒自威的皇姑母

不過這些話，驕傲的涵星卻是不會放在上說的。

舞哪裡看不出涵星的那些小心思，自小涵星看到安平就像是老鼠看到貓兒似的，能避則避。

舞也不再多提安平，率先朝雅座外走去，姑娘們跟在後魚貫而出，說說笑笑。

當們下了樓梯後，就看到溫無宸的椅旁多了一個玄年正俯首與他說著話。

“炎表哥”

舞出聲喊道，封炎聞聲來，然而他看的卻不是走在最前麵的舞，而是跟在舞和涵星後的那道小的影。

他那雙漂亮的眼頓時一亮，在端木緋上凝視了一瞬後，就俯首再次看向椅上的溫無宸，含笑道“無宸，設下殘局的人來了。”

溫無宸便順著封炎的目朝端木緋六人了過去，一掃而過，目落在了量最小的端木緋上。他是第一次見到端木緋，卻已經聽安平提了許多次。

端木緋也同樣在好奇地打量溫無宸。

剛才遠遠地，就覺得溫無宸氣質溫雅，優雅如竹，蘊如玉，走近了才發現他的五俊出眾，鼻梁高，狹長的眼眸清亮通，似那浩瀚夜空中星浮，斯文之中著矜貴，又帶著幾分閑雲野鶴的淡然。

他明明隻是這麼平靜地看著，而端木緋卻不知為何覺這雙眼眸像是能將看穿一般。

端木緋盛世寵之名門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