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姐妹倆都是好孩子

“我們走吧。”安平看也沒看四周的其他人，優雅地站起來，老嬤嬤急忙去結了賬。

當安平一行人出了鋪子時，公主府和端木家的馬車也過來了，安平、端木紜和端木緋各自上了馬車，封炎買的那些東西也都從奔霄的上撤下，分兩半被搬上了兩輛馬車中。

車夫吆喝聲和揮鞭聲自車外傳來，馬車裡的端木緋忍不住挑開了窗簾一角，往茶鋪的方向去，但見那些茶客簇擁著那中年儒生從茶鋪裡走出，小心翼翼地捧著那張萬民書，朝集市裡的那些攤位走去，一家接著一家，說明緣由，那些百姓神各異，有的遲疑，有的驚訝，有的憤然，有的堅定

大部分人都在那張萬民書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當端木緋收回目時，雙眼一不小心就對上策馬在馬車旁賓士的封炎，心口一，不想起了封炎曾兩次莫名地扯下車簾時的景，手一抖，下意識地放下了窗簾。

回程的這一路，馬車裡靜悄悄的，端木緋閉眼假寐，大腦放空狀，隻當自己今天什麼也沒看到，什麼也沒聽到，完全不想問封炎接下來要乾什麼。

沒錯，什麼也不知道。

也就是出來登高踏秋，買了些絹花，吃了碗餛飩而已。

“得得得”

兩車一馬在淩的馬蹄聲與車軲轆聲中回了京，封炎和安平先把姐妹倆送回了端木家，方纔回了公主府。

對於端木紜而言，重節還隻是剛剛開始，還要準備傍晚的祭祖事宜，不過比起去年，如今可說是遊刃有餘，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條，讓賀氏和小賀氏婆媳倆完全挑不出錯。

等到府裡的香燭味徹底散去，已經又是一天來臨了。

重後，秋意越來越濃，五彩繽紛的花如火如荼地開遍了整個京城，同時，一封萬民書也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中傳遞著，九月十四日，這封萬民書由京兆尹親自於早朝上呈到了前。

那時，皇帝正在與群臣說秋獵的事，打算九月底或者十月初啟程往西苑獵宮秋獵。

這封字字泣、印滿了鮮的指印的萬民書對於皇帝而言，就像是一個掌當著滿朝文武的麵狠狠地甩在了他臉上。

京兆尹直接跪在了金鑾殿上，把一早有百姓去京兆府擊鼓鳴冤，呈上這萬民書，並聲聲哀泣地述說如今府在民間強行征兵、蠻橫無道的種種事跡一一稟明。

並言道，哭訴百姓冤無門，隻能寫下這封萬民書，希能直達聖聽。

隨著京兆尹的一字字、一句句，朝堂上寂靜無聲，那些臣子皆是俯首屏息。

皇帝坐在高高在上的金漆寶座上，難以置信地俯視著京兆尹，口道“怎麼可能，征兵都是按舊例，每戶征一丁，朝廷給予安家費，何來強行征兵之說”

“皇上說得是。”立刻就有一個中年將士大步出列，慷慨激昂地對著皇帝抱拳道，“分明就是這些刁民隻知道小家，而不知道大國，不願意伍當兵，竟然信口雌黃如此刁民實在該誅，方能以儆效尤”

“劉將軍所言差矣。”一個青年文臣出列，義正言辭地反駁道，“百姓上萬民書代表民心，如此請命其中必有冤屈，怎能不經查證就妄下判斷”

那位劉將軍似笑非笑道“齊大人，你還年輕，所以不知道這每年征兵都有些刁民意圖逃兵役，因此進山為匪的也不再數”

一個發須花白的老臣又接著出列道“皇上，老臣以為是非曲直，還是先查證一番再行定奪纔是”

皇帝眉宇蹙，此刻早已經把秋獵的事忘得一乾二凈，聲音冷得幾乎掉出冰渣子來，道“查這次的事必須要查個清楚明白。”

“皇上聖明”眾臣皆是俯首應聲，包括那個劉將軍也不敢再多言。

皇帝一聲令下，自然就要徹查到底。

東廠領命後，就火速地行了起來，一時間，戴著尖帽、穿著褐的東廠番子一個個如狼似虎地策馬賓士在大街小巷，所經之，百姓皆是如驚弓之鳥般，聞風四散。

才短短三日，岑就將“萬民書”的前因後果呈到了前，皇帝一目十行地看著那道摺子上，臉上瞬間就籠罩上了一層雲，而且還越來越沉。

岑似是沒看到般，半垂首，稟著來龍去脈

“柏川縣、合山鎮、井泉縣、正定縣、深澤鎮十幾鎮縣地方員貪腐兵部下撥的安家費，且搶拉壯丁，欺善霸民，以致當地一些百姓忍無可忍，起反抗，部分良民逃至深山老林，占山而居”

“韓士睿此前奉命領兵前往柏川縣、井泉縣、深澤鎮幾地剿匪，不論投降者、反抗者，皆是格殺勿論，引得當地百姓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皇帝的臉一片鐵青，此刻再想起京兆尹呈上的那封萬民書，隻覺得那上麵如繁星般的紅指印更像是一滴滴漬般，這都是百姓口中嘔出的鮮

著一襲大紅麒麟袍的岑俯首站在一旁，不不慢地繼續說著“皇上，臣還查知七月時，李廷攸與韓士睿一起奉命前往柏川縣剿匪，李廷攸查知當地府貪腐，本來要稟明皇上，再行定奪，不想讓韓士睿反告他貽誤軍機，以致李廷攸被軍法置，逐出了神樞營”

皇帝聞言麵越來越難看，拔高嗓門怒道“韓士睿殺良冒功，好大喜功，實在是罪大惡極，必須嚴懲，方能以儆效尤”

皇帝的聲音一個字比一個字冰冷，其中蘊含著如驚雷般的怒意。

皇帝的右手在案上地握了拳頭，一想到自己本還想重用這韓士睿，就覺得此人實在用心險惡，竟然仗著自己的一分寵信，膽敢蒙騙自己，害得自己差點了一個昏君，一世英名盡毀

書房裡，安靜了下來，九月金秋，屋子裡被外麵的杏葉映得一片金黃，靜謐肅穆。

當日皇帝便即刻下旨，卸了韓士睿神樞營四品指揮僉事的職位，又發配其服三年勞役以贖其罪。

之前，萬民書的事在京中早就掀起了一番驚濤駭浪，街頭巷尾的百姓都在議論此事，也在同時靜待著皇帝的決議。

因此，旨意一下，就立刻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不到半日就在京城上下傳遍了，京城就像是炸了鍋般了起來。

韓士睿被皇帝下旨責罰，然而，員貪腐牽涉甚廣，卻不是三兩天能夠立案定罪的，而且皇帝覺得水至清則無魚，前人有雲“所謂廉吏者，亦非一文不取之謂，若纖毫無所資給，則居日用及宗人、胥吏何以為生”

對皇帝而言，這就是帝王心。

然而，在民間的百姓看來，卻又是另一番意思，京中各私議不斷。

“依我看，那韓士睿確實有罪，可是此案並非由韓士睿而起，源頭還是府貪腐，強行征兵”一間茶樓，一個青學子對著同桌的友人侃侃而談。

“程兄說的是。”同桌的藍學子頻頻點頭，“這韓士睿更像是被家拎出來背鍋的，打算以此堵悠悠眾口。”

“看來家是打算包庇那些犯事的員，所以才棄卒保車”另一個靛學子搖了搖頭，語氣中著一分不以為然。

“哎，”旁邊一桌某個滿臉皺紋的老者嘆了口氣道，“家這好歹也是個態度，至那些府此後應該不敢再強拉壯丁了吧”

“大爺您此言差矣。”那青學子立刻就轉頭對那老者道，“那些已經被強征伍的男丁何其無辜，還有那些孤兒寡母以後又何以為生貪汙吏不可縱容，這些人便是為了避一時風頭安分守己，以後再有機會，恐怕隻會變本加厲”

“程兄所言甚是啊。”靛學子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這些年來，朝堂貪腐、虧空愈演愈烈還不如前頭那位時，吏治清廉。”

與他同桌的學子們愣了愣，互看了一眼後，立刻就反應了過來。他所說的“前頭那位”指的怕不是先帝，而是今上前麵那位偽帝崇明帝。

說到偽帝，四周靜了一靜，今上素來憎惡偽帝，以致說起偽帝，朝中上下隻敢論“過”，而不敢言“功”。

然而，每個人心裡自有一桿秤，偽帝離世也不過十五年，當年的太平盛世自然也有許多人都記在心裡。

“十七年前實行的均戶稅、衡價確實對民生大為有益可惜了”不知道是誰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一陣椅滾聲忽然自後方傳來，大堂中的眾人下意識地朝椅的方向瞥了一眼，隻看到椅上一道清雋的天藍背影。

一個高大健壯的黑男子輕而易舉地把椅連人帶椅地抬過了高高的門檻，一直推到了街邊。

此次纔是未初，但是天空卻是略顯沉，一片片雲將大半的天空遮蔽了起來，擋住了日頭。

“這天看來快要下雨了”椅上的男子怔怔地抬眼著天空，眼神微微恍惚，心神似乎飄遠。

“無宸”

直到一個清朗的男聲伴著一陣馬蹄聲響起，馬蹄聲輕快響亮，黑馬打著響鼻停在了椅旁。

馬上的玄年輕快地翻下馬，上的袍隨著他的躍起在半空中翻飛如蝶，如燕子般輕盈地落在了椅旁。

“無宸，我來接你回府。”年燦然一笑，恰如驕初升。

“阿炎。”溫無宸的眸中又有了焦點，瞳孔清亮溫暄，含笑道，“你怎麼來了”這個時間還沒到五城兵馬司放衙的時候。

封炎把拳頭放在畔，清了清嗓子，隨口道“反正五城兵馬司沒什麼事”

封炎說得漫不經心，可是知他如溫無宸，卻從年那雙烏黑明亮的眸中看出了一赧，一下子就心領神會。大概隻有一個人，會讓阿炎出這種表

溫無宸想著角微微揚了起來，上似乎也多一活力。

“端木四姑娘今天要來府裡領飛翩。”封炎說話的同時，一旁的奔霄似乎聽懂了什麼，在他說到飛翩時，上翻了翻，發出“噅噅”聲。

飛翩也七個月大了，可以離開母馬獨立生活了，因此封炎就想著讓端木緋領回去，好好培養培養，等秋獵時還可以把飛翩也帶出去玩，到時候，他們就可以常常一起去遛馬了。

封炎滋滋地想著，從上午開始已經快坐不住了，等午後，就直接自己給自己放衙了。

送溫無宸上了馬車後，封炎就護送著馬車一車一馬徑直回了公主府。

一回府，封炎就得知端木緋已經到了，就在馬廄那邊，就推著溫無宸的椅朝馬廄方向去了，奔霄也不用人牽著，就自己門路地走在二人前麵飛馳而去，裡發出愉悅的嘶鳴聲。

接著，馬廄的方向也傳來了馬駒的陣陣嘶鳴聲，一聲接著一聲，一聲比一聲響亮，似乎有兩匹馬駒在較勁似的。

“奔霄”跟著是清脆明快的聲音，“飛翩，烏夜，快看奔霄回來了。”

是蓁蓁封炎頓時就好像是吃了什麼靈丹妙藥般，臉上煥發著異彩，連上方的天空都在不知不覺中亮了起來，雲散去，又出其後那璀璨的驕。

封炎下意識把椅推得更快了，步履輕快，椅上的溫無宸自然覺到了，臉上的笑意隨之漸濃。

很快，前方馬廄旁兩道娉婷的倩影就映眼簾，一個形修長，著大紅的，艷麗如牡丹；一個量小，著修的緋騎裝，清麗如繡球花；前者明艷人，後者俏活潑，二人皆是笑容燦爛，正是安平和端木緋。

端木緋正親自喂奔霄吃麥芽糖，裡絮絮叨叨地說著“奔霄，今天我要把你兒領走了，不過，你放心，我保證我一定會好好嗬護它、照顧它的，不會讓它一點委屈的。”

“奔霄，我知道你心中肯定是千萬個不捨，以後有空的時候，我會時常帶飛翩回來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