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早上9點，河邊公園外的人行道上，站了不圍觀群眾。

區公安分局刑偵二中隊的隊長林奇帶人穿過警戒線，一現場，他就對先來的手下吼了起來：「搞什麼！你們怎麼保護現場的啊！」

整片草地上，到是煙頭，還有各種各樣的腳印，甚至石頭都被翻起來了，還有不旁邊樹上折斷的枝條。

偵查員小宋無奈道：「我們來的時候就這樣啦，各種七八糟的人都跑進來了，連乞丐都來了走了好幾撥，地上踩得一團糟，腳印本沒辦法提取。」

「該不會這幫白癡的老百姓連都過了吧？」

小宋道：「那倒沒有，我問了現場的目擊者，這塊區域只有兩個人走進去了，看到有連忙跑出來報警了，其他人沒進去過。這些人他們都是來撿錢的。」

「撿錢的？」林奇茫然不解地瞪著眼睛。

小宋攤手道：「是啊，最開始是早上4點40分，清潔工在附近掃地，地上撿到了一個用一百塊折起來的桃心，後來又接連撿到好幾個，再後來發現這片草地上散落著很多用一百塊折起來的桃心，還有一些幣、五塊十塊的散錢，周圍早鍛煉的、上班的、路過的人全都跑過來撿，有些錢是扔在樹上，還有的是塞在石頭下面的，所以這片草地都快被他們翻個遍了。再後來有兩個走到樹林里的人弄開地上的落葉時，發現了下面蓋著的，連忙嚇得跑出來報警了。」

「是這樣被發現的？」林奇有些瞠目結舌，他早上剛上班去單位，中途接到電話，直接趕現場來了，對發現的細節並不清楚。

「是啊，地上這麼多散落的錢也許和案子有關係。錢全部折桃心，或許是求表達用的，也許是這男的出軌了，方殺了他，把當初的定信當場拋掉了。」小宋充分發揮了言劇的想象力，把現場的線索「完」地串聯在一起。

如果駱聞聽到這話，想必也會很吃驚，他沒想過這套劇，之所以要把錢折桃心，散落在四周，是想讓路人找得吃力些，人一多，翻走，就把現場徹底破壞了。如果直接是整張的百元大鈔，不經摺疊，說不定第一個見到的清潔工很快就把所有錢都找到撿走了，現場也只多了清潔工一人的腳印，破壞很不徹底。那樣，這兩萬五千塊就真打水漂了。為了保險起見，他不但把一些錢扔樹上，塞草叢石頭裡，還扔了些他的散錢，這樣一來，想把所有錢都撿完，就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了。並且地上有白撿的鈔票，沒有什麼事能比這更能讓早起的路人、早鍛煉的大媽大爺瘋狂了，一人撿錢，馬上就會引來一大波人。

郭羽和朱慧如做夢都想不到，駱聞竟然會用兩萬五千塊的真金白銀為他們兩個陌生人偽造現場。

林奇瞪了他一眼，小宋是個新警察，沒接過幾次大案，想法莫名其妙也不足為奇。他冷哼了聲，領著法醫到了樹林前。法醫拿出專業設備，對地上附近的各種信息做了拍照，確認了一遍，沒有信息，兩人一起走了進去。

旁有兩名警員在看護，現在是夏季，只過了一夜，已經發出一陣難聞的惡臭。當然，林奇這些老刑警對此早有了免疫力，司空見慣了。可是走到旁，林奇仍然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好兇狠，這得多大的仇啊！」

的無袖衫被割破，扔在了一旁，兇手心臟有個破口，大量漬在周邊凝固，腹部還有兩個刺口，能約看得見腸子。可這還遠遠不夠，整個腹部、口，以及兩條手臂上，是用利刃割出的一圈圈條，所有條的間距幾乎相等，很勻稱。遠看彷彿穿了一件條紋狀的服。

法醫看了眼林奇，哈了下，似乎有些幸災樂禍的樣子：「林隊，今天你攤上大案咯。」

林奇皺皺眉，表頗有幾分無奈。如果單純是發現了一，那是普通的兇殺案。而現在上一圈圈的條，很明顯，是兇手殺人後，費了好大勁慢慢在上割出來的，這是社會影響極其惡劣的恐怖兇殺案，容易引發人民群眾的恐慌心理，案件質惡劣得多，也意味著破案力大得多。

法醫接著檢查，一邊道：「死亡時間是昨晚，時間要解剖比較靠譜，現在氣溫太高了，看不太好判斷。嗯……死者手機錢包都在呀，呵呵，林隊，是仇殺，錢包里有死者信息，待會兒你讓手下去查吧。」

法醫又抬起死者的手臂檢查，嘖嘖道：「怎麼指甲里全是泥？……唔，現在全檢查過了，上這些條嘛，刻得很均勻，顯然是人死了才刻的，從跡看，是死後不久就開始刻的，如果死後的時間隔得長了，凝固，刻出的條不是這樣的。致命傷是心臟這塊，看著像匕首刺的，回去解剖了整理出兇的橫截面圖像。肚子上的兩刀都不致命。此外死者後腦有被鈍敲打過的痕跡，現場能還原到什麼程度，我還要等下再查看周圍的信息。不過不太樂觀哦，你看現場都被破壞這樣了。」

林奇無奈地撇撇：「反正你看著辦唄。」這時，他注意到旁的幾個啤酒罐，道：「老古，你看看這地上的易拉罐。」

這位姓古的法醫掉粘漬的手套，重新換了一雙，撿起地上的一個易拉罐，放避用專門的放大鏡檢查了一遍，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怎麼？」林奇發現了他眼神中的不對勁。

古法醫鄭重地抬起頭，看著他，道：「林隊，這案子可能比我剛想的還要複雜。本來我以為是普通的兇殺案，兇手和死者結了很大仇，所以不但殺人，還要割，那樣的話，即便我這邊工作幫助不大，你手下通過死者的人際關係網，相信也能很快發現嫌犯。但這個易拉罐卻……卻被明顯過了，沒有半個指紋。」

林奇不以為意道：「現在的兇手刑偵節目看得多了，犯罪分子都知道不留指紋，像現在的小，撬門時手上還包塊巾……」他話說到一半，停住了，愣了一下，隨即道：「這不是兇殺案，是謀殺案！如果嫌犯通過人際關係網就能找出來，他沒必要去清理指紋。結合剛剛，剛剛地上都是錢……如果這錢是兇手留下的，而他的目的本是讓無關的路人踩進現場，破壞現場，那麼……」他倒一口冷氣。

「地上撒錢故意引無關的人進來破壞現場的兇手你見過嗎？」古法醫很嚴肅地問。

林奇瞪著眼緩緩搖頭：「沒有，從來沒有。從來沒兇手會這樣想，會這樣做。」

古法醫吸口氣，點點頭，道：「但願我們把兇手想得太高端了吧，應該不至於這麼聰明。」

林奇也是點頭安自己，因為從警十多年接過大大小小幾十起命案，基本上的兇手都是些文化程度比較低的人，儘管也有些看電視學殺人手法的，但電視里那一套在警方眼裡弱智得很。

隨後，古法醫和其他工作人員把現場一個個易拉罐裝進證袋裡，他以為裝完時，手下一人道：「古老師，那裡還有個。」

古法醫這才注意到樹叢一棵和易拉罐同樣的樹榦后，還躺著一個罐子。他趴著手探進去出易拉罐，本以為和其他罐子一樣，上面沒有指紋，隨便看了眼，卻了出來：「這個有指紋！」

19

傍晚，林奇坐在辦公室里，兩名偵查員提著工箱走進來，一人道：「林隊，我們在附近走訪了一遍，死者大致況弄清楚了。死者徐添丁，是旁邊一個農民房小區的拆遷戶，他媽聽到消息昏過去了，給他爸做了基本的筆錄，另外通過他的親友和附近居民了解到，這傢伙是個有名的混混，綽號小太保，從初中開始到現在，派出所不知進了多次了。過去他常去旁邊學校收學生保護費，這幾年打擊嚴了，據說收，更多時候在附近瞎混，打架鬥毆是家常便飯。他在外結了很多小混混，和他關係最好的是個從小玩到大的小流氓，張兵。據張兵說，昨晚他們倆以及另三個小流氓一起吃了夜宵，吃完后大約10點，他說他再去旁邊逛逛，就一個人走了。后經案發地附近的一家小超市了解到，徐添丁在10點多的時間來買了六聽啤酒，就是案發地留下的那些。其中一聽他喝了大部分，還有五聽他沒過。」

林奇思索片刻，道：「他一個人買這麼多酒幹嗎？找人一起喝？」

偵查員搖頭道：「不清楚，問了昨天幾個同夥，均說他沒提起過喝酒原因，在小超市買酒時，他也沒說。」

林奇皺眉道：「從現場跡象看，兇手對死者有極大的仇恨，肯定是仇殺。他的人際關係中，結仇的況怎麼樣？」

偵查員笑道：「和他結仇的，整條街都是。附近居民都表示這傢伙就是個人渣，像旁邊開店的多是外地人，他常常賒賬不付錢，外地人做點小生意不願惹地頭蛇，再說欠的錢不是很多，所以也都忍著。此外，他行為不端，有時外地打工妹走過，他也要去戲弄一下。打架更是家常便飯，昨晚就因為一個人差點跟人打了一架。」

「昨天晚上？」

「對。」偵查員將昨天徐添丁調戲那名，又揍男朋友的事說了一遍。

林奇冷笑一聲，顯得幾分無奈道：「結仇這麼多，仇殺這塊人際調查的可疑對象估計得列好幾頁了。」

「好幾頁也未必列得完，能知道的都是他和其他混混一起幹壞事惹的人，誰知道他一個人走在外面時還欺負過誰呢。」

「好吧，」林奇想了想，道，「明天你們再繼續走訪周邊群眾，看看有哪些可疑程度高些的嫌疑人，昨天被打的那對男重點查一下。另外，旁邊有監控嗎？」

「河邊這條路上沒有，離此過去半條街的十字路口上有一個。」

「行，那把監控調過來看看。嗯，我先去找古法醫問問況。」

林奇轉到法醫實驗室，古法醫正在吃麵條，旁邊垃圾桶里還扔著帶的手套。林奇咽了下唾沫，道：「老古，查怎麼樣了？」

古法醫拍拍手站起來，笑著揶揄道：「徐添丁胃裡有不東西，有沒有興趣看看？」

林奇咳嗽一聲，他和古法醫認識好多年了，最不了他的這種幽默，皺眉道：「免了，我剛吃了飯，可沒你這麼好胃口，你直接說吧。」他看了眼麵條，又看到垃圾桶里的手套，連忙轉過去。他心理素質也不算差，畢竟當刑警這麼多年，見得多了，只不過他從來沒有在旁吃飯的經歷，也不想有。

古法醫哈哈一笑，接著道：「這傢伙可真能吃，別看這麼瘦，十足一個大胃王。他肚子里除了沒消化掉的烤外，還有很多啤酒，另外，還有不蛋炒飯。不過蛋炒飯只有部分在胃裡，另有部分還在他的食道上，這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他嘔吐，沒吐出來。吐的原因也有兩種，一種是他酒喝多了吐，一種是他被兇手襲擊時由於後腦被石頭敲了下，造植神經紊而嘔吐。另一種不是他嘔吐，而是他在吃蛋炒飯時，被兇手襲擊了，所以飯還沒來得及完全咽下去。不過隨便哪種可能都和案件沒大關係，重點是，胃裡留下的飯基本未消化，顯示他吃蛋炒飯與被害時間非常接近。」

「蛋炒飯？」林奇道，「蛋炒飯他從哪裡買的？」

「我從他胃裡發現蛋炒飯後，專門讓人去案發地找，在樹叢外的草地上發現了一個外賣盒，裡面還有大半碗蛋炒飯。另外樹林里並不是直接案發現場，案發現場是在外面的草地上，也就是蛋炒飯外賣盒的旁邊。那裡的泥土下發現了大量跡，但泥土是被人翻過掩蓋起來的。案發點到發現的樹叢這段幾十米的路，儘管早上被很多路人踩到過了，但依然能看得出一條明顯的拖行痕跡。也就是說，兇手在草地上把人殺死後，拖到樹叢里暫時藏起來。不過兇手的腳印，由於現場腳印太混，已經完全沒辦法看清楚了。尤其樹叢里的地方，兇手顯然還破壞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