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太香了。
三貓端托盤進了大殿,一直守在殿門前的一和二狗都忍不住抬眼看了看。
羊上腹的肋是薄薄的膘夾著一層紅,煮好之後恰如羊脂玉里夾了胭脂玉,分明剔,卻又澤閃閃,勾著人口水橫流。
因為摻了陳皮薑的緣故,面的微黃,分明地浸在濃白的湯里,用筷子挑起來的時候沾了一點翠的蔥花香菜,看著濃濃的熱氣從麵條上散出來,就讓人覺得這著的面進了裡一定格外爽勁道。
一用銀筷子挑了面,放了片刻,正要往裡放,旁邊突然探出了一顆狗頭:「老大,給皇爺試菜的活兒還是讓我來吧。」
橫了二狗一眼,一又用銀勺子往小瓷碗了添了點湯,將瓷碗端起來連湯帶面的下了肚。
二狗三貓四鼠都盯著他,倒不是真怕這面里有什麼毒。
三個人六隻眼,眼裡寫著同樣的幾個字兒:「啥味兒啊?」
一沒理會他們,將面轉呈到了昭德帝的面前:「皇爺,這面適口,只是還燙著。」
隔了這麼多天終於能吃點兒合心意的東西,沈時晴還是有點兒心急的,吃了一筷子面,看了正眼看著的三貓一眼。
這個太監在做菜上是有些天分的,面淡湯濃,他將鹽調的恰到好。
見皇爺進得香,三貓兩隻貓爪子都搭在了一起,昂著頭還真像只在抻著脖子看的貓。
看見他的模樣,沈時晴又夾了碗里的兩塊吃下,再喝了口湯,帶的羊從舌上過,油潤不膩,彈不柴,湯中用羊骨和香料蘊含而生的濃香氣隨著湯水滾嚨而直衝顱頂。
一時間讓人不心神飄忽,闔目忘懷。
「皇爺,這面是奴婢按著您賜下的方子絞盡腦才做的,奴婢愚笨,生怕做錯了再讓皇爺吃不著舒服的……」
「優哉游哉,亦是戾矣。*」放下碗筷,沈時晴嘆了一句。
一微微抬頭,用腳了三貓:「陛下誇你呢。」
三貓趕跪下給皇爺磕頭。
「得了,你差事做得好,誇你你就著。」沈時晴了,又用茶水漱口,才說道:「這個方子記牢了,不可以解饞,羊和薑陳皮面都有溫補之效,用來當食補也不錯,要是給老人吃,就在面里加蛋清,還能滋養腸胃。」
「是,皇爺。」
三貓臉上樂呵呵的,眼睛都瞇在了一起:「奴婢今日真是漲了見識,世上竟然真有這麼香的羊湯麵,奴婢做了這幾年的飯,都比不上皇爺隨口一說,不如皇爺就將這面賜個名?以後奴婢做再做這個賜的羊湯麵,那可真是……」
沈時晴站起,將手的帕扔到了一旁:「這本就是朕從《雲仙雜記》、《太平聖惠方》、《聖濟總錄》幾本書里看來的方子,拾前人牙慧之事罷了,不值得你這般阿諛奉承。你應該做了不止一份,上外面當值的侍衛,你們下去都用了吧。」
「謝皇爺賞賜!」幾個太監齊齊磕了個頭,一和二狗退了出去,只剩了三貓還留在原地跪著。
「奴、奴婢謝皇爺賞賜,可奴婢不敢欺君,奴婢已經吃不下了,那燉著的時候,奴婢試味兒來著。」三貓說著話,鼓起了肚子,作勢自己撐得要打嗝。
看他的做派就知道他這個「試味兒」一定不止一兩口,做出這等樣子也不是真的為了請罪,而是繼續向皇帝獻變著法兒地誇皇帝給的方子好罷了。
沈時晴心中一清二楚,面上卻笑著,還輕踹了下他的屁。
三貓捂著自己圓滾滾的屁,笑得像是撿了個大元寶:「皇爺你可算是又踹奴婢的屁了!奴婢這貓屁想皇爺的龍靴想得都瘦了!」
這話實在是不著調,沈時晴也不再與他玩笑,而是轉看向窗外。
天氣沉,快下雨了。
一場秋雨一場涼,過了這一場雨,重節就近在眼前了。
算起來,當了這個皇帝也有些日子了。
「等一吃完了面,你讓他去閣傳旨,明日一早奉天殿聽政。」
「是!皇爺。那皇爺,既然明日要上朝,今日是不是就該擺駕回宮了?」
「嗯。」
皇帝彷彿有些不耐煩。
只有自己知道自己下了多大的決心。
面對皇帝的太監。
召見朝臣。
以男子之沐浴。
用錦衛和東廠。
決斷旁人的生死。
召見閣輔臣。
踢三貓的屁。
上朝面對文武百。
……
一步又一步,走了過來,以一個君王的份。
轉過,沈時晴看向堆滿了桌案的奏摺,還有布滿了一整面牆的大雍輿圖。
在的後,是沉默積蓄的雲和愈發冷的風。
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袖,上面綉著的金龍直直地看著,彷彿正盯著這個藏在帝王皮囊下的竊權之人。
沈時晴只是笑了笑,那笑容極淡,卻讓眉目飛揚。
無論還剩什麼擺在的前路上,都已經準備好繼續走下去了。
————
五樓上朝鐘響,左右掖門次第開。
踩著還未散去的晨曦微,大雍朝的朝參們到了金水橋前按序排好,待幾聲鞭響之後就穿過金水橋一路行至奉天門丹墀下的道兩側。
丹墀之上的廊設有座高高在上,此又被稱作是「金臺」,每日早朝也常被稱作是「金臺觀政」。
朝臣們對著金臺肅手而立,側還站著持刀校尉,凜冽的涼風從他們的後頸上拂過,驅趕了上的疲乏與困頓。
昨夜下了些雨,天角還有些雲,東天之下初將現,將那些雲都染了赤的朝霞。
兵部尚書楊齋正在與戶部尚書萬森才商議軍中冬糧調撥一事,為吏部尚書的李從淵則是沉著臉看著今日要向陛下述職的京。
忽然一陣紅映眼簾,李從淵抬頭看去,只見天地間萬皆披上了一層紅。
「今日這天,似與往日不同。」
捋了下長須,他心中似有所。
「嗚——」笙管吹響,鐘鼓齊鳴,道之上舉著傘蓋團扇的力士緩步行來,接著是接引侍等人,繁複的儀仗之後,頭戴金冠穿著龍袍的昭德帝坐著大轎披著赤的天地輝從門沿著道一路被抬到了金臺之上。
陛下落座。
鞭聲再響。
執掌儀禮的鴻臚寺拖腔拉調地唱:「班!」
朝臣們這才一齊邁步上了道,對著高坐在上的皇帝一拜三叩。
端坐在奉天門的金臺上,看著無數朝臣對著自己叩首,沈時晴無聲地輕嘆。
坐在這裡的人是真的會產生「天地之間唯我獨尊」的錯覺。
——
起初,趙肅睿以為自己肚子疼只是錯覺,可時有時無的疼卻總是在擾他,了肚子,他猜測自己大概是因為昨日吃多了柿子,可他又不想如廁。
只是疼倒還罷了,坐在文椅上他又覺得自己腰背有些酸乏力,彷彿是被人走了一筋骨。
「沈三廢的子可真是不經用,不過騎了那麼片刻的馬,到了今日還難。」
在心裡照例罵了一通沈時晴,趙肅睿了個懶腰站了起來,昨日他讓人把牆角的石頭給敲了石塊,一塊有二十餘斤的分量,陶侃能夠靠搬挪磚頭鍛煉子,他抱著石頭也差不多。
等練上幾日上有了些許力氣,他就打算把箭撿起來,沈三廢是個……能做羊湯麵的廢,他可不能讓自己就在這樣不頂事兒的殼子里茍且下去。
這般想著他展手臂又轉了轉脖子,面卻又一僵。
他……這沈三廢的子莫不是有什麼大病?
又是一陣熱燙濡之從下傳來,趙肅睿慌了。
這這這,這沈三廢的不會差到如此地步吧?他昨天不過是騎了馬就把這個給顛了?
明知道看不見,他還是回頭看了眼後,卻突然在文椅的坐墊上看見了一團深。
出了!
真的出了!
「一……圖南!快騎馬去找郎中!朕……我,我這子……」
趙肅睿被驚到口不能言,一隻手翹在半空也不知道該不該去堵著自己屁上的地方。
驚怒之下,他覺得自己的小腹又開始悶疼,頭上甚至沁了冷汗出來。
圖南和阿池都在院中,聞言連忙衝進了房,卻見自家姑娘面蒼白,眼中滿是驚惶。
兩個婢心口一,看見了坐墊上的又不約而同地出了一口長氣。
「姑娘怕是最近累著了,月事早來了五六日。」
說話時,阿池門路地打開一個柜子,從裡面拿出了一塊細棉布條,放在熏籠上蒸了下,又拿出一個木盒,裡面是稍小一點的棉布條,只是裡面塞了東西,看起來鼓鼓囊囊。
圖南則將坐墊撤下,又拿了一個素青布坐墊出來。
趙肅睿瞪眼瞧著二人的所作所為只覺得心冷,這兩個婢平日里看著周到,主人流了這麼多,們竟然還不慌不忙起來?
看著阿池還有閒逸緻將小棉布條塞進了大的裡面,趙肅睿深吸一口氣就要罵人,卻見圖南走到了自己邊。
「姑娘要不要先洗下再換上月事帶?」
「什麼洗?」我還沒死呢!你們在說什麼洗?!
圖南卻笑了:「姑娘倒比從前還驚惶,您總不會連月事都忘了吧?」
阿池拿著月事帶走了過來:「是我的錯,姑娘忘了舊事,我就該提醒姑娘。」
趙肅睿完全不知道們在說什麼,他只覺得自己在流,怎麼也止不住,下腹彷彿藏了一塊冰,又冷又疼,他現在要的是大夫和葯,而不是這兩個婢的閑聊!
「你們還在拖沓什麼?怎麼還不去找大夫?!唉?你們拖我子做什麼?!」
片刻后,上被圖南和阿池清理乾淨的趙肅睿瞪著眼裹著被子坐在了床上。
窗外的朝霞得令人驚嘆,他看著滿目紅卻只覺得這是老天爺都在嘲笑他來了月事。
月事?!月事?!
沈三廢上竟然有這樣又疼又流的東西!
幾個時辰前還惦記著羊湯麵的趙肅睿現在只想誅了沈時晴的九族。
這時,他想起沈時晴的夫君還正被他關著呢。
正是一個現的「九族」啊。
「圖南!牢里被關著的那個賊人!一天按三頓給我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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